第二章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周歆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仓鼠妖张开了血盆大口!

    而她与这血盆大口的距离愈来愈近,近到能清晰地闻到仓鼠妖口齿中腥臭逼人的口气。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沈既白自仓鼠妖背后跃起,落在它的肩上。

    下一刻,他骑着它的后脖颈,双手握着断刀的刀柄,高高举起,刀锋向内,狠狠地向仓鼠妖的心口捅去!

    只听“噗呲”一声,断刃完全没入,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

    下颌忽而一温,血腥气扑鼻而来,周歆低下头,正想将脸上的血渍蹭到仓鼠妖的白绒毛上,便听它狂啸出声!

    声音无比尖锐,无比愤恨,堪称震耳欲聋!

    听得人耳鸣阵阵,耳心隐隐作痛。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周歆倏然被它稍稍放下又再次举起,用力向骑在肩颈处的沈既白砸去!

    它挥砸的速度颇快,快到带起一阵风,吹得她额发纷飞,心颤不止。

    二人的距离极速缩进,沈既白的手还握在刀柄上尚未来得及收回,看样子也来不及躲避。

    若是真的撞在一处,他至多受些外伤,或者被砸得摔倒在地,周歆却会百分之百的头破血流,甚至是丢失性命。

    在这紧要关头,慌乱不堪的周歆忽而冷静下来,福灵心至地想到教她骗术的老道士在弥留之际传给她的玄门秘典——《怪诞志》。

    一本传承千年,记载着百鬼灵妖弱点与降服之术的手札。

    书中第一页便是关于仓鼠妖的记载:此妖通人气,善良,贪嘴,遇之不必赶尽杀绝,以索身咒束缚警告即可。

    索身咒!

    她曾见到老道士用过一次!

    二者的距离堪堪只剩一指,近到周歆散乱的额发顺着仓鼠妖使力的方向飘至沈既白的眼前,惹得后者睫毛轻轻地颤了颤,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就在这存亡绝续的一刻,只听一声清脆的女音响起:“缚!”

    话音一落,仓鼠妖周身缠缚起层层光蔓,将它从头至脚缠裹起来,使其动弹不得,这挥砸的动作也随之戛然而止。

    一切刚好来得及,却又仿佛来不及。周歆看着近在咫尺的某个人的额头,感到唇上一温,不禁用力眨了眨眼睛,心里腾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侥幸,也有弄巧成拙的尴尬。

    而与她亲密相触的那个人顿时绷紧了肌肤,浑身僵硬,连汗毛都纷纷竖了起来,好似比她的反应更加强烈。

    可他仿佛也被索身咒定住一般,竟是一动也未再动,连呼吸的声音都停止了。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连不远处的那些沿街叫卖的声音都消失了。周歆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学艺不精,第一次施咒便出了岔子。

    可她转念一想,这索身咒是针对妖邪的咒法,对人并无任何效果啊!

    像是感应到她心中所想,石化僵硬的人堪堪回过神来,身体向后倾斜,拉开了二者之间的距离。

    随即,他用力拔出断刃,只听仓鼠妖再次嚎叫出声,声音凄凄惨惨,好似痛苦无比。

    列守在几步之外的衙役们尚未搞清楚状况,均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一时间连刀都忘了收。

    而他们的顶头上司,额间落有红色血迹凝成的吻痕,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位佳人刻意遗留的口脂,看起来颇有几分风流韵味,好似一名‘万花丛中过,片叶稍沾身’的冷面俏郎君。

    只是这位郎君的脸色奇臭无比,当真是难看得很。

    只见他双手举起断刃,用力朝仓鼠妖的右肢砍去,手起刀落间,周歆感到束缚在周身的力道消失,身下一空,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屁股摔得生疼。

    下意识皱紧眉头,她还未从这疼痛的感觉中缓过神来,便听“噗通”一声,沈既白已经落在面前,一手举着那把沾着血迹的断刃,刃尖直直朝向自己!

    “沈少卿这是何意?”周歆心里满是不解。

    “沈某还想问凌云君究竟是何意,难道这便是凌云君侮辱沈某的新方式?”沈既白墨色瞳眸中满是黑压压的怒气。

    周歆张了张嘴,一向能说会道的人忽而词穷了起来,憋了半晌,也只憋出一句:“……刚刚那是意外,并非朝某本意,沈少卿莫要放在心上。”

    “意外?”他扯起嘴角笑出声来,可这声音怎么听都是含带愠意的冷笑。

    几声冷笑过后,他冷若冰霜的眼眸里泛起浓浓的寒意,声音也随之更加冰冷,“这话从凌云君的口中说出来,可真是莫大的讽刺。连狐王都能独自封印的人,如今居然会被鼠妖擒住?谁信呢?”

    “朝某失忆了,自然记不得如何使用咒法,沈少卿怎么就不信呢?”周歆边说边手脚并用地往后蹭,企图离还滴着血的刀刃远一些。

    可她刚挪出一尺,对方便逼近一丈!

    “记不得施咒?那缠住仓鼠妖的又是什么?凌云君当沈某眼瞎吗?!”

    他越说越激动,一激动便将刀刃逼得越近,一句话说完,刀锋已经悬在周歆的鼻梁之上,与她那双因惊恐过度而睁得溜圆的眼睛仅仅只有两指之遥!

    周歆自知百口莫辩,却想不通这个人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种事,应该是她的清誉受损得更严重吧!

    杂乱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姗姗来迟的提刀侍卫与衙役不知晓刚刚发生的意外,却丝毫未对剑拔弩张的气氛感到意外,好似这两个人经常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早已习以为常一般。

    衙役几步走近,停在沈既白身旁,伸手压在他的手腕上,低声劝道:“少卿冷静,莫要再气糊涂了,上次的事已经惹得圣人十分不悦!”

    似是怕人听不进去,他过来一眼,犹豫一瞬,还是说了出来:“这位咱们是真的开罪不起!”

    “好!好!好!”

    沈既白连叹三声好,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无奈。

    他收起断刃,拔出身旁衙役的刀扔在周歆脚下,端出一副豁出去的气势:“沈某不想趁人之危,今日,凌云君便用此刀,沈某用断刃,你我再比一场!”

    再比一场?

    周歆垂眼看着脚边的唐横刀,心道,这两个人还真打过一架?

    可她压根不会武功!

    “少卿!”衙役急得喊了出来。

    “怕什么!大不了摘下这身乌纱帽!总好过被人如此算计,百般羞辱!”

    沈既白大手一挥,再次扬刀指来,大喊道:“凌云君怎么不捡刀,往日里不是逮到机会便要与沈某较量一番吗?!”

    周歆深吸一口气,抬眸迎视着他的目光,十分平静地说道:“朝某不会动手。”

    她捡起唐横刀递还给衙役,尔后,朝沈既白及其身后的衙役与侍卫们拱手行礼,“捉妖非同儿戏,是朝某过于轻率,在记忆全失的情况下还逞强前来,害得大家皆有受伤,是朝某有错在先,在此向各位赔礼。”

    大抵是未曾想到她会如此反应,众人均是一愣,都忘记了回话。

    “只是……”她话音一转,收手站直身躯,坦坦荡荡地迎视着沈既白颇具敌意的视线,“在刚刚那种情况下,朝某能胡乱使出咒决已属侥幸。若朝某刚刚未想起任何咒决,或者是记起的咒决解决不了眼下的危局,沈少卿可知如今的局面会是哪般?”

    闻言,沈既白微微一怔。

    “至于那个意外……”

    她抬手指向林立在街道两旁的酒楼瓦肆,尽管街上已经空无行人,可沿街的店铺楼阁中不乏好奇心重,凑在窗边看热闹的人,“在闹市中发生这种事,日后少不得会被传扬出去,沈少卿觉得颜面有失,难道朝某脸上就会有光?”

    “不管沈少卿信与不信,朝某确确实实地失去了往日的记忆,也许你我之间曾有颇多矛盾,呈水火难容之势,可朝某并无那些过往记忆。现下在朝某眼里,沈少卿乃朝某的上级,缉妖的搭档,试问,朝某如何敢去羞辱你?又怎会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去羞辱你?”

    周歆言辞恳切,一口气将心中所想全部说了出来。

    不知为何,她越说,众人的表情便越讶异,站在沈既白身边的衙役甚至微微张大了嘴巴,惊得忘记了言语。

    好似往日里她不会如此行事,或者说她不是如此话多之人。

    沈既白的表情也渐渐变得莫测,眸中的敌意与寒气褪去许多,变得清明许多,可见刚刚情绪那般失控,是被愤怒影响的丧失了理智。

    但他并没有移开视线,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周歆坦然与之对视。

    二人无声的较量片刻,沈既白才移开视线,将断刃撇到一旁,自怀中掏出一方棉帕,没有再理会她的意思。

    “撕拉——”

    擦完额头上的血迹,他难掩嫌弃地将脏棉帕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

    僵持不下的气氛在悄无声息间缓和下来,才有人考虑起仓鼠妖,问:“凌云君,这妖怪并未变回原形,锁妖袋暂时无法收服,该怎么办?”

    周歆一手托肘,一手抚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状来,绕着鼠妖走了几圈,问道:“刚刚听沈少卿所言,它是醉酒失智。那它是如何醉的,喝得什么酒?化没化出人形?”

    衙役一一回答:“它化作一位少年,混进长风酒肆点了一桌子菜,还喝了三壶樱桃酿。”

    提刀侍卫也跟着说道:“樱桃酿曾是烧尾宴上的特供酒水,如今圣人更爱荔枝酒,樱桃酿便从烧尾宴上除了名,大家才有幸得以一品。此酒香甜甘冽,却是后劲十足,寻常人喝上一壶就会醉,这鼠妖连喝三壶,会失智到发狂也不奇怪。”

    “不。”周歆反驳道,“恰恰相反,这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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