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虚空之中,火神殿外。

    巨大的绣金赤云幡竖在殿门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上头的火神像精密巧妙、栩栩如生,千金难求的鎏华珠更是缀了满满一圈,豪横气息扑面而来。

    “啧,庸俗。”

    一看就是仙界那些俗人投其所好的杰作,天底下谁会把自己那么大一幅画像挂在门口?

    此等审美,很难不让人望而却步。

    风俞摇着折扇,停在火神像前,颇为嫌弃地移开了眼。

    “哎哎哎!说谁呢,谁庸俗?!”半空中,炎阳突然显形,咬牙声响彻天际,“给你传讯为何不回?我发了八十八道传讯你是一条都没看?!”

    才一个时辰,便发了八十八道传讯,也就他能做得出来。

    风俞半遮着口鼻,皱着眉懒懒散散地退了一步。

    行走间,风丝自他周身而出,又迅速交错成网,兜头盖脸地冲炎阳而去,将他浑身上下滚烫的火气灭了个干净。

    “吵死了。”

    “火气还这么大。”

    “一点长进都没有。”

    “好好的仙界便是被你带得一股子俗气。”

    炎阳玉树临风的造型就这么毁于一旦,原本齐整的头发乱得宛如被野狗刨过,不忍直视。

    他简直要被气疯了,张着嘴却吐不出半句话,只胸膛接连起伏了几下,本就不多的智力更是直线下降,竟徒手扯起风网来!

    下界众生个个都对他毕恭毕敬,除了风俞,就没人敢这么阴阳怪气地教训他!

    “你、你混账!!”

    风网顿时被蛮力扯得七零八落,炎阳愤怒地嚎完这一嗓子后便气急败坏地聚出一个个火球,流星似的朝风俞狠狠砸去。

    看得出是毫无章法,理智全无。

    风俞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手腕一转,折扇一摇,灼热的火球霎时被一道劲风扇得粉碎,赤色神焰如天女散花一般扑扑簌簌地掉了一地。

    “将折扇收了,你与我好好打一场。”

    炎阳没再动作,他黑着一张脸,猛地攥了攥拳头,语气里压着比方才更可怕的怒火。

    什么肃朗威严的神君做派,他现在只想把风俞摁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

    风俞轻嗤一声,饶有兴致地扬了扬手中的扇子,挑着眉道:“你以为,没了这扇子,你便能胜过我了?”

    “嘿!”炎阳捋起长袖,被他气得血液倒流,瞪着眼连连点头道,“反了天了,你别仗着有月神宠你,就在这为所欲为!”

    就是这一把扇子,月神的扇子,自被他得了以后,便炫耀了十万年,嘚瑟了十万年,要不是这扇子,他怎么可能打不过他?!

    “哦?某些人还记得月神呢。”

    风俞弯了弯嘴角,眼中却没什么笑意。

    “闭嘴。”

    仿佛被戳到了什么痛处,炎阳的声音突然沉得可怕,脸上挂着阴霾,赤色眼瞳如同漫开的一滩鲜血,流出一缕缕难以掩饰的痛色。

    空气都冷了下来,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这么好的日子......咱们能不能不吵了?”

    银铃响动,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两人中间,这剑拔弩张的场景,天音已不知见了多少次,又劝了多少次。

    吵到最后,都避不开昱神和月神的陨落,互揭伤疤,再回去生个好几年的闷气。

    谁看了不难受?

    往常,天音总是会默默地叹气,在他们各自负气离去后又呆呆地在神界坐上一宿,然后格外想念月神。

    她怎么会不明白,真正无法过去的,哪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昱神月神相继陨落,他们却无能为力,这足以让他们内疚十万年。

    好在今日之后,便不会再这样了。

    “风俞,你来晚了,你可知你错过了什么?”

    天音感到一丝苦尽甘来的释然,她弯着嘴角,小跑两步挨在风俞身边,眼中光芒闪烁,激动难掩。

    自从昱神和月神陨落后,天音身为年纪最小的神裔,虽还未完全承载神力,却也不得不努力担起神责,守护世间。

    这十万年里,她从未像此刻一般轻松快乐过。

    就连炎阳,听了这话,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又揉了一把脸,虽还有几分不情不愿,但说出的话里总算不带着火药味了——

    “昱神回来了,和月神一起。”

    “我和天音都见过了。”

    天音兴奋地附和着点头,她睁大了眼,期盼着能在风俞脸上看到一丝意外的神情,然而没有,他那双眼,沉静得像是一潭毫无涟漪的死水。

    他为何如此平静?

    平静得有些不像他。

    他不是,最希望他们回来了吗?

    “一个转世而已。”风俞看了眼身旁喜色渐收的天音,平淡的视线又移到炎阳脸上,勾起的嘴角似乎带着些嘲讽的意味,“称不上回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炎阳拧着眉头,不解道。

    “意思是,让你们收收神通,不要多管闲事。”

    风俞走近两步,折扇在炎阳左肩上点了点,他那双乌黑的眼眸半垂着,说出的话似叮嘱,又似告诫,

    “即便回来,也是他自己回来。”

    “用不着你出手帮他。”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已有些显然的差了,但炎阳并不会明白。

    话毕,风俞耸了耸肩,慢悠悠地转过身,朝界外飞去,丝毫没有要留在神界的意思。

    “回来!你说的这都是什么,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炎阳气呼呼地追了两步,一边抓头一边喊道,然而风俞很快便没了影,他“啧啧”两声,头疼地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天音,你看这人——”

    “嘿!人呢?”

    不知何时,安静躲在一边的天音也消失了。

    神殿外忽然间便只剩下炎阳一个,在呼啸的风中孤单地摸不着头脑。

    他仰头望天,很不明白,今日昱神来,只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并未说过需要他帮忙,这风俞究竟在鬼扯些什么?

    ===

    “他说他是昱神?”

    风俞悠闲地倚在云上,一只手支着额头,不紧不慢地问着跟在身侧的天音。

    “你若是见到,自然会信。”

    天音盘腿坐在他面前不远处,从上到下古怪地扫了他好几眼,才迟疑地问道:“你......不会是故意不来的吧?”

    风俞没有说话,只懒散地瞧了她一眼。

    于是天音又自顾自地说着:“昱神提到他还未寻回神力,记忆也没有完全恢复,回归神界尚需一段时日。”

    “另外,他还让我们想办法暗中验一验仙界素辉是不是月神。”

    天音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她想不通,便扯了扯风俞的衣袖,眯着眼问了句:“若是你在,因果一探便知,哪里还用得着我们去验?”

    “你究竟是怎么了?你不是对月神——”

    风俞偏头看她,笑盈盈的眼里没有丝毫温度。

    天音适时地闭了嘴,她似乎有一点点明白了,不知何时开始,月神这个名字,就成了他不可言说的禁忌。

    说变就变的情绪,从不离身的折扇。

    天音转着眼珠,小心翼翼地瞄了瞄夜风中男子妖艳的脸庞,心里那荒唐的念头呼之欲出,他莫不是对月神有意?

    可,那是月神啊......

    难道他想跟昱神争?

    天音有些恍惚。

    “所以,”风俞不甚在意地转过头,看着云气茫然的下界,慢条斯理地问了句,“素辉,她是吗?”

    应当只是她糊涂了,想多了,天音垂下眸,指尖卷着一缕长发,语气不太确定地说道:“素辉身上确实有月神的气息。”

    “据炎阳所说,她在仙界颇受尊崇,且性子纯善,怜爱众生,举手投足皆有月神之风。”

    “她如今......还与昱神有了婚约。”

    天音又小心翼翼地瞄了风俞一眼,拿不准他此刻的心情。

    若说他对月神有意,这时应当是失落才对,可为何他看上去还挺愉悦的?

    “这么说,你们都确定她是月神了?”风俞勾着嘴角,眼眸含笑。

    “有、有何不妥吗?”天音心中慌了慌,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在匆忙之际跟着炎阳那个傻子一起点头的。

    “没有,很好。”

    妖界灯火辉煌,流光飞舞,在风俞数万年的护持下,是与人间、仙界都截然不同的自由散漫,热情奔放,连上下尊卑之别都淡了许多。

    风俞袖袍一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底下立刻传来一众妖界女君含情脉脉的呼唤,那酥麻又勾人的语气,简直像是唤着自家远行归来的郎君。

    “神君!”

    “神君怎么才回来?”

    “妾身们等得心肝儿都疼了!”

    天音未出口的话哽了哽,随后颇为头疼地抚着额,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她实在是痴心妄想、异想天开、白日做梦,才会觉得风流成性的他会对月神有意。

    简直是对月神大不敬!

    天音猛地站起身,将昱神的婚帖朝他怀里一丢,烦闷地望着乌黑的天穹,一心只想眼不见为净。

    “他们二人下月在仙界大婚,你去不去?”

    风俞修长的手指捻着婚帖,不知朝谁又抛了个媚眼,引得底下一阵嬉笑,娇滴滴的呼喊更是此起彼伏。

    这模样,哪是天神,简直是个狐狸精!他在妖界未免也太快活了些!

    天音搓了搓手臂,翻了个白眼便想跑,却听到他慢悠悠地答了句:

    “去啊,自然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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