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回了苍梧山，背着千斤重担，叶清禾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上山。

    小黑闻着声音便来了叶家，叶清禾撂下包袱就是抱着它猛啃，急得小煤球“嗷嗷嗷”大叫，冯伯在后面看着笑道：“久别重逢，今晚不醉不归呀！”

    赵舒正在收拾床铺，闻声在里屋喊着：“冯师兄，去你家吧，我这家里属实太乱了。”叶云儿从书房走了出来道：“师兄来了，快坐会儿，禾儿你受过伤不成，我怎么发现药材少了许多？”

    叶清禾闻言一愣，见冯伯正欲开口，忙打断道：“就了人，冯伯治好的，我见他可怜，就给他拿了些药材。”

    叶云儿疑声道：“那是什么毒？怎地耗材这么大，要人命了啊！”

    叶清禾见瞒不过去，就示意冯伯开口。她一直没跟爹爹娘亲说过这事，只因把握不准自己对沈淮之的感情，一直对此人避而不谈。离开上京的时候她也想同沈淮之好好告个别，可又觉得自己太过矫情，既然不能适应不了上京圈的交际，何必再进一步。天高海阔，各自飞翔不是另一种美好的存在吗？

    “咱们沧州那个赵刺史贿赂案你应该沿途也听说了吧，他事发之前把咱们这围了，说永福寺丢了东西，实际在就在找上京城来的钦差。清禾那几天正巧在舜源峰那边玩耍，第二天就救回来一个中毒的少年，看他应该是自小习武，我猜应该就是上京城里钦差派来的。幸好当时救了他，听说还是这位钦差揭发了沧州城大批官员，把好多贪官污吏抓了，为咱们沧州干了实事啊！那钦差我听来逢春阁的人说还是位王爷呢。”冯伯提起旧事还是一阵感慨。

    叶云儿若无其事地扫了几眼叶清禾，同冯伯寒暄几句又开始修整屋子，晚上二家人聚在一起，又回到了当初好不快活的神仙日子。

    叶清禾表面上风轻云谈，心里藏着事，叶云儿也不多问，任她在山野间闲逛。叶清禾享受到久违的自由自在，过了好一段畅意生活。

    叶清禾闲来无事跟着冯伯去逢春阁转悠转悠，兴致来了就去舜源峰睡到中午才回重华岩。忽地有一天不出去玩了，叶云儿见她捡了些花花草草，理直气壮地拿走赵舒藏书房的茶叶，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气得赵舒扔下画笔想理论 ，叶云儿连忙拉过他道：“夫君，快继续画，我还等着呢！”赵舒憋下那口气，愤愤不平告状道：“娘子，可得把我的茶叶再换个地方，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才从并州买来，她还以为跟她那些花花草草一样随处可拿呢。”

    叶云儿含笑道：“禾儿这是有自己的主意了，咱们该支持她呢。她指不定在制香呢。”

    知女莫若母，叶清禾这几天看似闲逛实在是在摸清沧州城的香料生意。逢春阁是沧州老牌医馆，她在逢春阁接触了不少看病寻医的，贫富皆有。借着上药打下手打听了一些关于熏香的事宜，了解了城内的小大香坊。摸清了大概的情况她又将主意打到了永福寺，她才不想在沧州城租个店铺卖香。她看上了沧州最大的寺庙—永福寺。

    祖师爷，也就是娘亲的师父和永福寺故交已深，具体渊源已不可查。叶清禾自出生就在苍梧山，也跟庙里的和尚们当了十几年邻居，大家有来有往，关系倒比远在青州赵家亲近许多。

    每月的月初，月中，月末都有人来庙里上香，遇上佛诞日人更多。叶清禾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同永福寺现任方丈了空大师商量，把永福寺出口那间放杂物的阁楼清出来当她的香坊。反正庙里地方多的是，杂物哪里不能放，但是出口东面那间人来人往大家都能看到，又是迎风的好地方。

    叶清禾这么想定就马上回家开始制新香，先把在上京学会的那几款新香一齐做出来，她另外新制了一款适合打响自己沧州第一站的寺庙熏香，取名叫清欢。这个季节没有香草，她取了醇厚优雅的木香，没什么杂质，正是禅意里的隐入烟尘之道。紧接着又挑了细腻的檀香木夹杂着雪松香，少量多次加入。最后选了沉香和麝香的味道，香气随风飘散开来，意境悠远似闻古刹钟声。

    制香结束之后，她扭了扭久坐的腰身，出房寻了阿娘。听完叶清禾道明意图，叶云儿便放下手中香根草，遣了赵舒背着几捆药包，一家人朝永福寺走去。

    竹间泉落山厨静，塔下僧归影殿空。坐落于松林之间的古寺此刻人并多，香客们怀着虔诚满满心意捻香拜佛。

    了空大师热情接待了老朋友叶清禾一家，叶清禾见爹爹阿娘只寒暄不开口，就自己倒茶，提了想在寺里开香坊的想法。了空大师虽是疑惑，但也是看着叶清禾从孩童长成如今的大姑娘，欣然同意。叶清禾看她从容不迫地摆出香炉，燃上清欢香，充满浓厚神秘感的木质气息铺面而来，令人静心淡然，恍若隐入尘烟。

    “此香闻着虽有檀香，却比檀香多了好几味香料，取了何名？”了空大师慈目问道。

    叶清禾亮眸一转，道：“一日清欢何往，原是随便取名为清欢。了空大师不若帮我再添个字？”多少人家求了空大师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叶清禾觉得自己还是取名太早了。

    “佛者，觉也；法者，正也；僧者，净也。添个净字吧。”“净清欢，好名字，多谢大师。”

    叶清禾紧接着又将自己在沧州制的几款香一一拿出来请了空大师过目，见了空大师频频点头，她才接着道：“大师虽说免费将那东杂屋借给我卖香，但清禾也不是不知恩报的人。卖香所得银钱就按六四分捐给寺庙当香火钱吧。”

    “不可不可，你这小本生意，还是先卖个半载看看再说吧。”了空大师未曾料到叶清禾竟还想到了香火钱，眼神转到了赵舒叶云儿身上，笑道：“清禾这出去大半年，成长了不少呀！”

    赵舒夫妇点头附和着，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利索处事的女儿，正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想法。

    叶清禾觉得这三个人都没把自己的制香事业当回事，也不泄气，心想着半年就半年，咱们走着瞧。

    将三百份香料准备齐全之后，了空大师亲笔挥就的清欢阁牌匾也正在缓缓抬上东面阁楼正门门楣，来来往往的香客看了不免好奇这是打算供奉哪座佛像。正在搬东西的叶清禾擦拭额间不间断的汗水，心里无不骄傲想着这是我的香道。嘴上却卖关子道：“月初大家就知道了，记得来领大师们亲笔写的福卡哦。”

    她怎么可能放过寺庙里德高望重的大师们，挨个磨着他们赠字，了空大师听了她的声音都想赶紧跑。

    二月二日立春这日巳正时分，一袭灰禅轻服的清禾乖巧站在了空大师身边看着清欢阁开张，在众多香客的好奇之下，她摆出了挂靠在小木板上的进店必备：今日店铺开张，购买熏香即赠永福寺大师亲笔所书福字，限额前一百位，先到先得。

    新香净清欢她卖到每盒一贯钱，放在每个月月初卖。今日开张她还放了其余三款卖八百文的熏香，桃花运主要卖给求姻缘的香客选择，织梦网给夜间睡眠的香客挑选，玉龙茶主供给爱好清雅的香客。她并不乐观觉得今天能卖完全部，只是借着永福寺的宝地让人知道她开了这么一间卖香坊便是。

    第一日卖出了全部的净清欢，她还有点吃惊，看着对她笑脸相迎的永福寺大小和尚们，她亦回以娇笑。今天庙里好几个小和尚都在帮她卖香收钱，说是了空大师上个月就允了他们写完佛经，完成功课可以来她的清欢阁打下手。

    清禾平日里总不忘给他们待山下好吃好玩的，他们觉得帮她的帮不算累，便约着几个人隔开时间来她这店铺打打杂。清禾感动得抱着他们小光头摸个没完，惊得几人干完正事就落荒而逃，留下后头叶清禾哈哈大笑。

    “大家明明就是在帮我！大家肯定都在帮我！”叶清禾边清点账目边叹道，也是，谁叫她人缘这么好呢。她本就打算坐山靠山，驻庙靠缘嘛。本来就和这永福寺分不开，又何必在意这么多。赚的钱还是要捐给永福寺的，这么想着她又理直气壮地拨弄算盘。

    噼里啪啦地声音让前来窥视的赵舒叶云儿放下心了，这么有气势，心情肯定不错。两人一回头，了空大师也在上层阁楼遥遥相望，见他们看来，轻道声“阿弥陀佛”便下楼。夫妻两对视一笑，两人都不是个贪财的主，没想到家里倒出了个经商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