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秋闱

    “五弟,不是哥哥说你,你也要试着给自己找点公务之外的乐子。这么晚了,我也打算听听小曲儿就回宫了,你要不要一起?”

    沈淮之一听“小曲”二字顿时觉得自己有股气憋在胸口,眼眸微动,他找了个理由告退。正巧托着琵琶的艺女行礼往里走来,他一踏出门槛出门便觉得自己撞进一方清眸,抬眸望去,清禾已然偏头向前走去。

    想是赵君集回房,她们一并准备离开明月楼这雅阁,不料正与这琵琶女同路异向擦肩而过。沈淮之眉峰肉眼可见地攒动。

    清禾不敢回望,待快走几步之后便问赵君集:“赵家哥哥刚刚听了琵琶曲吗?”

    明月楼高楼人并不算多,这清脆的问声还是涌入了沈淮之耳朵,联想到某种可能,他猝然闭眸握拳,胸口那股气爬入脑髓,烧的他身形微颤。

    听着门内的琵琶声起,他睁开双眸望去,叶清禾正扶着赵君集的左臂走上马车。招来墨松,他低声吩咐二句,便见墨松面露难色,他眼眸微眯,墨松连忙低头应声。

    是夜,太子正打着在外醉生梦死的名号,悄无声息地回了东宫。正欲搂上太子妃,却见她蹙眉乍起,紧接着一把推开他道:“太子殿下还假戏真做了,不若宿在外头更好!”

    沈礼之一脸疑惑道:“知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宫这不是密约五弟商讨要事吗?怎么好意思再宿宣王府。”

    太子妃梁知容满眼愤愤道:“殿下您身上这香,哪是宣王身上会有的?分明就是花酒娘子们身上的!”

    沈礼之有口难辨,只得怏怏低头诚恳同梁知容求情道:“本宫真的没有出去花天酒地,你不信,明天你问问五弟,本宫一晚上都跟他在一起。”

    翌日太子便将沈淮之请至东宫,一脸严肃问道:“五弟你说,本宫是不是昨日一直同你在一处?”

    沈淮之坚毅地点头,太子见状轻抿热茶,趁着太子低头之际,沈淮之冷峻脸庞突然面露犹豫,眼眸扫过太子及太子妃又快速恢复原样。

    梁知容自然瞧见了他这副神情,尽量让自己声音平淡地问道:“不知五弟平日喜欢熏的什么香?昨天你大哥说与你一直共处一地,我闻着那香还挺别致的。”

    “回皇嫂,臣弟一向喜欢熏乌沉木。”太子待他说完便上前细闻,肯定点头道:“嗯昨天你身上也是这个味道。我沾上的也是这个味道。”

    梁知容强忍着怒气,硬声问道:“ 五弟昨日辛苦了,早些回府歇息吧。”

    沈淮之再次轻瞥沈礼之一眼,出言告退。

    走至门口耳边传来太子妃的怒声:“太子爷近来缺一场夫妻吵架大戏,不若今天一齐上演吧。”

    太子回道:“知容,五弟不是都解释了吗?怎么还要吵?”

    沈淮之双眸未定,嘴角微微上扬地走出东宫,墨松瑟瑟发抖地跟上。

    宫中当日又流传着太子夜出花天酒地,被太子妃发现了两人大吵一架,气的太子妃直上凤仪宫告状。

    沈淮之出宫打马径直去了刑部。举子们已被困在牢中许久,虽然吃穿不愁,但他们中多人精神状态几近崩溃,这可是刑部大牢,他们犯了什么法,竟要遭此囚笼之苦。待那一身紫色直?朝服悄无声息入了高层暗处,便听得不少人高喊“冤枉啊!”“放我们出去!“刑部这是妄想屈打成招!”“我要击鼓申冤,皇上啊!”

    “把那几个哭喊地拖出来,单独审。”沈淮之眸光冰冷,漠声道。

    顷刻狱卒们便将十几个举子拖出来,分别关押在空牢房。再依着顺序逐步拖入审讯室,审讯室倏尔传来鞭子抽打声,兀然便是男子惨叫声,眨眼间又是竹子拉扯声,片刻又是男人的□□声。

    待审讯室安静下来,众人此刻已是一动也不敢动,先前叫嚣的举子此时呆若木鸡。乍然的“啊”嘶吼声传来,惊得几个举子声形打颤,空气中不断传来炭嵌烫上血肉的焦味,还有,还有举子们的尿味。

    胆子小的举子登时哭了出来,审讯室传来更大的哭喊声之后,小声哭泣声顿然消失,大家少顷大气都不敢喘。

    沈淮之收回视线,示意一楼审讯室的口技师一柱香之后再继续表演,他则伸手指了几个举子,狱卒会意地将人一一带上二楼审讯室。

    “名字报上来。”“万州刘信”“万州张安”“万州李区仆”“万州孙振东”

    “为何申冤?”“我寒窗苦读数年,居然连榜都未上,这绝对不可能。”“我素有万州诗赋才子之称,虽不是九州第一,但榜上无名是绝不可能的”“主考官都是偏袒青州和上京城的,看不起我们万州的,我们不服!”“我们万州本就地处偏僻,每年春闱秋闱入围人少,但这次居然一个都没有,一定是礼部在搞鬼!”

    沈淮之冷眼看着这些所谓的饱读诗书礼仪之人,突然出声道:“张安,本王给你看看此次秋闱最后三名的考卷。”

    张安一脸茫然地起身凑近看狱卒手中的答卷,读完他愣然不动,沈淮之出言道:“前三甲的本王相信你已经在公榜之日读过无数遍,现下可清楚自己的定位了?”

    张安却似疯了一样哈哈大笑,沈淮之身形未动,任他发泄,半晌张安便像泄了气般哭道:“万州的举子们难啊!王爷,你去过万州吗?那里真的很山清水秀,可是美有什么用?大家只想着出息了便往上京城,往富庶的青州跑,谁都没有想过万州的出路在哪?万州士子们的出路又在哪?”

    酉时,沈淮之方才从刑部大牢走出,他神色凝重地望向天上一轮明月。月光能毫不吝啬地分享光亮给这九州大地的每一处角落,可若有固然天成的巨山阻拦,那山脚下的草木又如何能沐浴到月光呢?

    他驰马快步驱往东宫,拉过正在院中问月的太子沈礼之便往书房走去,东宫书房的灯自此连着亮了三天。

    腊月二十三日,刑部尚书于满朝文武前面威声回禀跨月有余的秋闱案最终调查结果。主考官与侍读学士皆无贪污受贿泄露之疑,经三司当堂复核当日秋闱试卷,再三无误之后,万州此届举子却无出众之人,榜上无名乃常事。

    沉寂数月的太子此时默然出列,请求秋闱按区域划分科举榜。他当堂呈贡近十年来九州各地春闱秋闱入榜名单,白纸黑字间众官员骇然发现边远的凉州、万州、海州三地的举子数量逐年锐减,万州今年秋闱上榜为零只是一道资源不公平的小口子,太子为晋朝官员们撕开了一道大口。

    宣王借机呈上万州此次举子们的审讯记录,字字句句皆中入朝为官者之心酸,那一声声无力地呐喊似在眼前。籍贯在凉州、万州、海州三地的官员猝然下跪,请求皇帝考虑太子所言分榜制,让更多穷苦士子拥有为国献力的机会。

    金銮殿上的昭明帝紧盯眼前的供纸,沉默不语。退朝之后,三司六部尚书齐聚承乾殿,申时方出宫。次日,昭明帝着太子拟旨,颁布了永光年间最后一部法令,自凉州、万州、海州三地赴京赶考的举子考卷成绩皆汇于南榜,其余六州汇于北榜,再以四六分取南北榜前茅入朝为官。

    消息一出,万州三地在京的举子们齐声与宫门前大呼“皇上圣明,传颂万代!”

    文太师见状叹道:“太子有德,国之重幸。”自此万州三地皆知太子贤德之名,一时间宣王力排众议,围讯举子的壮举也被坊间写成话本传读,众人眼中的刑部不再是杀伐冰冷之地,它更代表着公平公正。

    “爷,万州这事尘埃落定,这下您可以放心歇会儿了!”见沈淮之下朝之后又往书房里走,墨柏连忙劝道。

    见王爷若无其事地翻起书来,墨松小声道:“现在坊间都在传您的英勇果敢呢,不少女子都把您当成上京良婿,天天想着嫁进咱们宣王府,门口有时还能撞见一些小娘子往府里送东西。”

    沈淮之鼻梁微动,随意问道:“制香阁近来没有送香过来吗?”

    墨柏不禁心头一重,也小声道:“叶姑娘想来也是近日较忙,府里直接与制香阁采购的。”

    沈淮之闻言,快速抽出那一堆暗紫色信封,按日期一一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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