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定北王府。

    萧明瑄撤出一条毯子铺在台阶上，手里握着壶清酒，一边小酌一边看着天上的月亮。

    她身后，是萧家的祠堂。

    “老头儿，我明日就要启程前往京都了。”萧明瑄扭头冲着定北王萧谌旭的牌位说，“我很快就能见到阿晏了。”

    她又回头看着天上悬挂的月亮，今夜是满月。萧明瑄突然想起来，她最后一次去见沈晏的时候，那一夜也是满月。

    ——

    永光二十一年，冬。玉蓯山护国寺紧闭的大门轰然而开，萧明瑄于燕京茶粮道策马疾驰，只为给沈晏庆生。

    萧明瑄与沈晏的情谊，是任何人都比不过的。

    可当萧明瑄看见沈晏执笔，在昏黄的烛火中写下：“晏多谢老师垂青，授予帝王之道，助予早登大宝”的时候，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晏：“沈晏，你要反吗？”

    还没等沈晏开口解释，萧明瑄就红了眼眶：“沈晏，你要反？”

    “可是，你不是说，我们都要忠君守国的……你怎么能反？”

    沈晏紧握住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此生唯一挚友：“阿瑄，我不会反。我只会当大庆的皇帝。”

    沈晏很冷静，她一字一句的告诉萧明瑄：“我教你忠君守国，可现在我们所忠的君已经守不住我们的国了。庆若失其鹿，天下群雄皆可逐之。这天下可以不姓沈，但绝不能被蛮人所践踏！”

    “阿瑄，你能当燕北的将军，那我就可以当大庆的皇帝。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以接受，可是阿瑄……这个皇位我必须要得到！”沈晏说，“阿瑄，玉蓯山离京都很近。我的命就在你手里，你想让我生，还是想让我死，都在你。”

    那一夜萧明瑄走的干脆又利落。她在打马跑回燕北的路上时，哭了。

    后来萧明瑄在萧谌旭、安平长郡主还有萧明瑜的牌位前跪了一夜，最后认认真真的磕了头。

    当夜便用海东青给沈晏送了一份密信。

    信里只有十个字：愿为君利刃，力斩黯淡天。

    沈晏要当皇帝，萧明瑄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当年燕北垂危，三令山快要变成北狄人的跑马场的时候，是沈晏跪在太和殿里求庆明帝下的旨意，让萧明瑄出兵挂帅。

    那个时候，萧明瑄要当将军，朝野上下哗然。他们反对，却又找不出第二个比萧明瑄还适合的人。

    出征的前一天晚上，萧明瑄和沈晏坐在拙政亭里喝了一杯酒。

    那时的沈晏年岁尚幼，悲悯似菩萨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娇憨：“预祝小将军旗开得胜，平安班师。”

    而刚刚行完及笄礼的萧明瑄也举杯回谢：“臣，谢殿下金口吉言。”

    这一年，萧明瑄带着蔑视和希望，单骑深入大漠手刃北狄可汗柯森哈，活擒北狄有名的女悍将哈琳娜。亲手拿回自己父兄的尸首，从此一战成名，握燕北兵权。

    但她依旧没有登上玉龙台受封。

    玉龙台，是为了给大庆武将受封而建的台。所有能站在百朝殿上奏劾的武将都要在玉龙台上受封。

    而萧明瑄只是得了永光帝的圣旨，成了燕北的将军。

    可她没有在玉龙台上受封，朝廷不认她这个将军，她依旧没有办法站在百朝殿上。

    海东青嘹亮的叫声覆盖整个燕北，萧明瑄拎着毯子和酒壶走回了寝阁。

    “我一定要登上玉龙台，我要成为大庆第一个真正的女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