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

    愉快的聚餐在夜晚的降临之下结束,许繁星走在与白天去书店完全相同的街道上,虽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但是她走在人群中却是如此地悲伤凄凉。她感觉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浑身僵硬,仿佛不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而是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人,这具身体不过是躯壳罢了。她向前走着,双眼失去了刚拥有不久的星光,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这么悲伤。她也曾努力抗争,看着毫无用处的心灵鸡汤,努力去回忆自己开心的事情。但是每当她回忆一次,她就会在黑暗中陷得越深。她希望自己永远停留在十岁之前,可惜的是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她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世界,最起码她这一生快乐的日子更多。许繁星看着与她擦肩而过的人,她很羡慕这些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方向,而自己却如汹涌海浪中的孤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那一片深蓝所吞噬。她调整好状态,拿出捏在手中,被手心的汗所粘湿的钥匙,锁芯的弹开,意味着自己再次被人监视。

    “你去哪里了?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自己看看!”

    “和俱乐部的朋友一起去买了本书,然后吃饭、逛街。”

    “行,开学考,你自己不着急就行。妈妈支持你的选择,既然你选择了这条道路,你就要坚持。”

    头部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十分烦躁,她讨厌这种背后戳人的感觉。

    “我有什么错?我想出去玩不对吗?你为什么要那么焦虑,你知道你的焦虑已经影响到我了吗?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都催我。”

    “好啊,那我干脆不管你好了。什么都不管,你爱玩手机玩手机,你随意。”

    “妈,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极端,为什么不是黑就是白,不是善就是恶。我也想努力,但是每次我坐在桌前想到的都是我在学校的回忆。我真的很累,你每天都看着我学习,不是一会路过,就是一会送个水果,我真的很难以接受。”

    “逃避是没有用的……”

    “有用会怎样,没有用又会怎样,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教育家啊。一起去看电影,你就给我讲大道理,我说自己变化好大,你就开始讲珍惜眼前的时间,每一次都在跟家长说理解孩子,孩子也很不容易。可是你理解我了吗。”

    许繁星忍住泪水走进房间,她的眼眶越来越红,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在关门的人那一刻蹲下身,她强压住哭声,浑身颤抖,心脏像是被生生绞碎,她眨了眨眼睛,眼中的泪水不争气地翻滚而出,砸在地板上。

    许繁星的恨意像潮水,咆哮着袭来。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五年来,她有一天是真的在开心吗?她永远记得那些让她陷入泥潭的疯子的所作所为:

    五年前,

    许繁星刚刚步入初中校园,老师发给每个同学一张纸,让同学写下自己的愿望,等到三年后打开。她没有犹豫,专注地写下:希望我会交到许多朋友,希望我可以考上自己梦寐以求的高中——临川市第一中学。开学后的第五天,学校组织了一个校规活动。2000字的校规,许繁星在学校老师发布的第二天就可以熟练地默写了。她笔速飞快,不到15分钟,她提前交卷。开学后一周,学校领导来到班级为许繁星颁奖。她以为自己是高分,但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拿到了满分,她被邀请到讲台上与领导合影。当她走下讲台时,一把“利剑”穿透了她的胸膛。

    “装什么装啊,谁知道她有没有打小抄。”

    许繁星没有说话,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弯腰从书桌里拿出练习册,准备写作业。

    “看见没,好学生人设,你们都懂吧。”

    身边窸窸窣窣地传来议论的声音,她装作听不见,故作淡定地那出笔袋里的圆珠笔,埋头写着作业。

    一个月后,学校开学的第一次月考来临,许繁星有着很好的基础,在学年排名127。班会上老师为她和其他成绩优异的同学送上奖品,下面的嘲讽声还是飘进了她的耳朵。

    “你别说,许繁星为了引起老师注意真够拼命的,下课动不动就找老师问题,我看她刷存在感能拿第一。”

    许繁星感觉到无所适从,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因为她的生物成绩名列前茅,生物老师宣布让她当生物课代表。她嘴角上扬,却在那一瞬间收回了笑容,她不可以张扬的。此后,她很少去请教问题,许多活动也不太敢参加,本来努力下去会更加优异的成绩也变得十分平庸,有的学生也开始在她收作业的时候,故意为难她。她刚开始只是尴尬地假笑着,直到初二的一天,她实在受不了,回怼了一句:

    “你这么能耐你这么不跟老师说,你跟我说?”

    “真晦气,大早上就被人恶心到了,我说我不交了吗?我只是不想交给你,我嫌你晦气有错吗?”

    许繁星不擅长吵架,只好收齐作业后大步离开教室。下午课间,生物老师递给许繁星一摞卷子。叮嘱她不要让人看试卷的内容。她拿着卷子回到班级,为了防止出现漏题,她将卷子卷成筒,找了一根橡皮筋套在卷子上。猛然发现,自己还没有擦黑板,她快步走上讲台,拿起潮湿的抹布擦起黑板。当她回到座位发现,原本被卷好的卷子散开了,橡皮筋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她慌忙拿起卷子,放进自己的书桌里。

    “许繁星!老师让你不要透题你就自己在这看是吧。”

    早上那个女生尖声喊道,原本并没有人注意,因这女生一喊,许多人都围了上来。

    “我没有,我那橡皮筋固定了的。”

    “橡皮筋呢?你当我们是瞎子呢 ?”

    “我找不到了。”许繁星委屈地说,眼眶有点发红。

    “你不要无中生有好吧,老师信任你,你就干这种事情,眼眶还红了,真会装啊。”和刚才那个女生关系要好的同学说道。

    许繁星百口莫辩,她真的很委屈,自己明明绑好了卷子,怎么会……

    “这是怎么了?”

    班主任的出现让她看到了一丝光亮,围观的同学说明了全过程。

    “行了,都回座位上去,马上上课了。”

    同学陆陆续续回到座位上,许繁星忍住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滚落。终于熬到下课,许繁星走出教室,路过最后一桌时,她看到了和她一样的粉色橡皮筋正安静地摆在桌堂里,那个女生明明用的是黑色皮筋。

    此时那个女生正在门外与别的班同学有说有笑,许繁星抓起粉色橡皮筋走出班级。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得罪你什么了?”许繁星狠狠地瞪着对方。

    “我怎么了?你没事吧。”女生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你故意把卷子上的皮筋拿下来的对吧!”

    “你有证据吗?”

    “你今天用的是黑色皮筋。”

    “我不能管别人要一个?傻X”

    许繁星气急了,拽着女生的手回到班级。

    “你说啊,谁给你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啊。你是我什么人啊,不分青红皂白就来质问我,你也配?”

    班主任推门走进教室,看到两人争吵不休,说道:

    “许繁星!你干嘛呢!你跟我出来!”

    许繁星低着头跟着班主任走出教室,刚刚和她争吵的女生得意极了。开始四处宣扬自己的“光辉事迹”

    “你为什么在班里吵闹?”

    许繁星泪水夺眶而出,她边哭边和班主任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管她不就行了吗?进去准备上课吧。”班主任懒得管这种事情,敷衍地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之后那个女生也明白许繁星不会吵架,于是变本加厉地公然羞辱她。许多次她们相遇,那个女生都会眼球上下扫视,然后一脸嫌弃阴阳怪气地说:“晦气!”

    刚开始只有她一个人会说,但是时间久了班级里也有人开始起哄,甚至许多次她在学校走廊里都会被几个不认识的人说晦气。许繁星难以忍受这种行为,又去找了班主任,可是回答她的只有一句:

    “这个孩子是单亲家庭,你就不能让让她吗?”

    为什么单亲家庭的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自己的母亲也是单亲家庭,最终也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一本师范学校啊。怎么别的单亲家庭没这样。就她这样呢?

    是啊,自己就是从这一步开始陷入泥潭。怎么会这样?现如今,自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就这样许繁星靠在门上,眼前越来越模糊,最终流着泪,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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