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养娃

    厘光昨晚喝了太多酒,一觉醒来,头痛,四肢酸胀,甚至出现了幻觉。

    她揉了揉眼睛,一脸呆滞地看着床前的小孩,分不清是不是还在梦里。

    女孩七八岁大,一身小白裙,栗色的头发盘成两个小花苞,用五颜六色的夹子固定。

    她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的颜色像昨晚喝的酒那样,是葡萄色。皮肤像绵软的牛奶馒头,想伸手去捏一捏。

    左边脸上还贴着一个小爱心。

    真是无敌可爱。像动漫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厘光大脑仍然是一片浆糊,勉强合成出一个意念。

    ——这小孩怎么越看越熟悉。

    “妈妈,起来吃早饭啦。”

    小女孩伸出一只温热的手,用手指戳了戳厘光的脸。

    厘光愣了一下,后一秒瞬间从床上弹起。

    不对!

    家里怎么突然出现了外人?

    是个小女孩,还喊她妈妈!

    是小孩在胡言乱语,还是她因为长期自我放纵变成了一个会产生幻觉的精神病?

    必定是前者。

    她虽然萎靡不振了小半年,思维还是清晰的。洗把脸能立即抓起笔写一套满分数学卷。

    厘光翻身下床,皱着眉头望了一眼小孩,道:“小朋友,虽然你很可爱,也不能随便进陌生人家里。这很不礼貌。”

    小朋友眨眨眼睛:“我不是随便进来的。”

    厘光试图去回想,是不是昨天醉过了头,忘记了关门。

    但多想一瞬都吃力。昨夜的事已经断片了。

    她敲了敲自己晃一下都晕眩的脑壳,努力挤出百分之两百的耐心去应付这种突发状况:

    “是谁带你进来的?你的父母吗?不经过允许进入别人家,会被警察叔叔抓走哦。”

    厘光拉着她,开门,往客厅走去。

    客厅里堆满了快递盒子,看起来乱糟糟的。几瓶酒横倒在茶几,紫红色液体顺着透明玻璃流到地毯上。那是她昨晚的战果。

    小女孩仰着头道:“这就是我家呀,妈妈。”

    厘光用手指弹了弹小孩头上的花苞,尽量柔和地一字一句道:“这,是,我,家。”

    这小孩真怪,还喜欢乱喊妈妈。

    她还在上大一,成年都没满一年呢。

    现在的家长怎么回事?把小孩丢进陌生人家里,自己跑没影了?

    不对,她家的门要是谁都能撬开,岂不是对不起那昂贵的价格?

    新换的密码只有徐期白知道,但前两天他们又大吵一架,第十次分手了。

    难道是他搞的恶作剧?

    不会吧,他不至于那么无聊。

    “算了,我没那么多精力处理这种事,你要是不说,我就只能报警了。”

    报警解决是最稳妥的,也省得到时候被恶意安上一个非法拘禁儿童的罪名,平白无故惹一身事。

    厘光刚拿出手机,就被小孩一把抓住手指。

    她手上的肉软乎乎的,指甲也修得圆润可爱,甲面红润,看起来很健康。

    很难想象把孩子养得那么好的父母会做出这样恶劣的事。

    如果是歹徒所为,那更要报警了。

    小孩却抓过她的手机,用手轻轻点了一下屏幕里的一个app。

    “我就是从这里来的呀。”

    厘光望向那个叫做【文明养娃】的游戏软件,呆滞地立在原地,如遭雷击。

    她终于知道这小孩身上那股熟悉又怪异的感觉来自何处了。

    【文明养娃】是她两个星期前还在玩的一个互动式游戏。这个游戏的亮点在于高自由度,但缺点是重肝重氪。

    孩子的衣食住行,教育环境与兴趣爱好的培养,都需要父母付出大量的精力与金钱。现实如此,游戏里也大差不差。

    但游戏的乐趣在于不用身体力行,肝不动了就氪,氪不动了就肝。

    厘光是个重肝氪佬,玩了不到一个月,为这游戏氪了小十万。

    她那段时间刚经历了人生低谷,状态很差。把自己锁在家里,谁打电话来都不理。

    唯一和世界的联结就是这款游戏。

    当初下载注册的时候,也没想到会那么上头。不过是因为急需找件事来转移注意力。

    可玩着玩着,里面的日常任务就成了机械性的习惯。

    给【女儿】喂奶、清洗、换装、晒太阳等。做着一些单一重复的事,厘光却不觉得枯燥,反而算得上治愈。

    看着自家崽一点点长大,厘光生出了一种新的欲望:她想给小孩一个美好的童年。

    但是在两个星期前,也就是【女儿】刚满七岁后,她再也没有登录过这个游戏。

    原因很简单,她在准备老师布置的期中大作业。

    好不容易结束这门烧脑的选修课程,厘光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游戏瘾太重,便打算缓段时间再登录游戏。

    反正游戏里时间停滞,【女儿】也不会出什么事。

    但把她的想象力放大十倍也想不到,有一天二次元里的人会到三次元里来找她。

    以前听好朋友罗杉无数次感叹过世界是魔幻现实主义,今天算是真切感受到了。

    真魔幻啊!

    脑袋空白了好一会儿,厘光听到自己在用一种极为飘忽的语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厘小绿呀。”小孩甜甜地对她笑。

    回答正确√

    厘光觉得两眼一黑,天旋地转,就要再次倒下。

    此刻脑中唯一的想法是:不行,得赶紧给心理医生打个电话。原来的病没治好,又得了臆想症。

    这时,手机铃声恰好响起,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刚接听,就听到电话那头罗杉气喘吁吁的声音,似乎正在路上狂奔。

    “夏厘光!别睡了!你是不是忘了下午还要上张老头的《热学》课!迟到一次要扣掉五分的!”

    厘光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下午一点了,离上课只有半个多小时。

    她问罗杉:“你跑什么?昨天没回寝室?”

    “出去旅游一趟我身心俱疲,累就算了,还生了一肚子气。回寝室你又不在,昨天晚上打你电话又不接。心情郁闷,随便找了个酒店住了一晚。”

    厘光将电话免提,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酸奶和面包塞给厘小绿,用眼神示意她吃。

    厘小绿乖巧地点头,撕开面包塑料膜,嗷呜一口咬下去,沾了一嘴的肉松屑。

    “不是说和男友的甜蜜旅程,怎么气鼓鼓回来?”

    厘光快步走进洗手间。镜子里是一张苍白的脸,最近作息紊乱,内分泌失调,皮肤状况算不上好,颜值全靠骨相撑着。

    她把乱糟糟的头发用夹子固定,然后刷牙洗脸。

    电话那头的罗杉跑出地铁站,终于打到了辆出租车。

    她对着厘光道:“保持你的好奇心,到了教室坐最后一排,我慢慢和你吐槽。这两天吃过的苦需要我用一整节课的时间来治愈。”

    厘光一嘴的泡沫,说话含糊不清:“正好,我也有件惊天动地的事要告诉你。”

    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门,厘光看向厘小绿。给她的面包早已被咀嚼下肚,那瓶酸奶还攥在手里。

    “不喜欢喝酸奶吗?”

    厘小绿摇头晃脑道:“吃凉凉,拉肚肚,捂热热,喝光光。”

    厘光:“……”

    说叠字难道是小孩的被动技能?但是厘小绿,你已经七岁了,不是三四岁!

    厘光将那瓶酸奶放进包里,“还是别喝了,等会儿去外面给你买热可可。”

    “妈妈,我们要去哪?”

    “我要去学校上课。”厘光牵起她的手,拿出手机开始打车。

    要不是罗杉的电话,她今天可能真的会上课迟到。

    张老头可是个古板的大魔王,迟到的后果非同小可。被他记住名字,以后的八周将再无安宁。

    “对了,等等到了学校你不能叫我妈妈。”她提醒厘小绿。

    “为什么?”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解。而且,我看起来,不像是能生出你这么大的女儿的样子。”

    “可是你就是我妈妈呀。”

    “我们这个世界和你之前的世界不太一样,这个以后再和你解释。”

    “好叭,那要叫什么?”

    “叫姐姐吧。”对啦,她一个妙龄少女,就应该被叫姐姐才对!

    厘光的公寓离学校不远,但她自然不能带着厘小绿一起去教室上课,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又不放心。

    到达寝室的时候,距离上课还剩十三分钟。

    她不怎么住校,室友何曦见到她回来,还吃了一惊。

    “厘光,这是?”何曦看向她旁边漂亮可爱的小女孩。

    “我妹妹,家里大人没空带,只好先带来学校了。”

    何曦发出一记拷问:“她不用上学吗?”

    今天周一,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送幼儿园才对。

    厘光搪塞道:“学校春游放假。”

    其实算起来,厘小绿在游戏里,确实还在上幼儿园大班。每天指着图画本认动物玩拼图的那种。

    但厘小绿的初始天赋点很高,学什么都比别的小孩快一大截。厘光就替她报了小学课程试读,就是忘记现在学到什么进度了。

    厘小绿走上前,礼貌地打招呼:“姐姐你好,我叫厘小绿,你可以叫我绿绿。”

    “你好绿绿~”何曦觉得这名字有点奇怪,但没有深究。

    “对了,”何曦指了指厘光桌上的玫瑰和礼盒,道,“你的追求者送的。”

    “谁?”

    “学生会副主席喽~他不知道你不住寝,礼物是让别人送上来的。”

    厘光抓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物,她不可置信道:“那个自恋男?”

    “就是他。社交属性点满的自恋男。”

    自恋男名叫唐新辉,厘光在上次社团招新的时候去面试过一次学生会,对他有点印象。

    但印象不算太好。

    有的人平时笑眯眯的,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说人话,油腔滑调的气质就散发开来。五句话里有三句是在自我吹捧,听得人心烦。

    “他不知道我有男朋友吗?消息都不打探清楚。”

    何曦满脸八卦:“现在大家都怀疑你嘴里的男朋友是阻挡烂桃花的借口,老实说,我也这么觉得。”

    作为厘光的室友,何曦至今没见过她男朋友,只知道对方也是本校学生。

    当然,也有人猜测是因为厘光的男朋友太丑见不得光。不然都大学了,谈个恋爱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厘光摆摆手,对这些流言报以鄙视的态度:“给他们闲的。地下恋情的刺激和乐趣岂是一般人能懂的?”

    何曦若有所思:“有多刺激?”

    “你有机会去试试就知道了。”

    厘光看了眼时间,只剩九分钟了。

    来不及多聊,她对厘小绿道:“你乖乖的,在这待到太阳公公下山可以吗?我下了课就回来,带你去吃彩虹蛋糕。”

    她怕厘小绿无聊,把平板和包里的小零食塞给她。

    何曦道:“你去吧,我在寝室呢。”

    厘光:“不对,你为什么不用去上《热学》课?我们不是同班吗?”

    “上学期期末选课,我选了另外的老师。《热学》在明天,下午是网课。”

    “那好,麻烦你照看她一点。”

    厘小绿端坐在座位前,平板里放着动画片,她认真地对厘光挥手。

    厘光踩点到的教室,好险赶上了电子签到。

    教室里早坐满了人,张老头在讲台上调试ppt,准备开始上课。

    罗杉已经在最后排等她。

    厘光平复呼吸,掏出包里的面包和酸奶,对罗杉道:“请开始你的故事。”

    罗杉简洁明了:“我们分手了。”

    “你不是暗恋了三年吗,这都没在一起一个月。”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遇到了命中注定之人,绝对不会草草分手让她看笑话的?

    罗杉沉痛道:“别说了,旅游是检验性格是否合适的快速方式,我悟了。昨天一回来我就和他提了分手,微信也拉黑了。”

    “展开聊聊。”

    “本来我有太多地方可吐槽了,但是现在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想破脑袋也找不出一个精确的词语来形容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只有一个英文单词——mean。”

    “酒店钱是我出的,吃饭钱是我出的,想买个旅游纪念品他生怕我让他掏钱,骂骂咧咧说商家割韭菜。最搞笑的是买一瓶水都要和我A,真的好扫兴。”

    “好吧,其实以前我就察觉出来了,可能是暗恋的这三年我把他美化成了神仙?反正现在终于爆发了,我的初恋结束得一点也不美好。”

    “最气的是你猜他最后和我说什么?他说你们这些女生和男的在一起不就是图男朋友口袋里那点钱。我缺那点钱吗?他不知道我银行卡的余额足够我这辈子吃喝不愁,他算什么东西!”

    “我谈恋爱是为了放松心情的,不是去扶贫的。真是受够了。”

    “……”

    厘光听她一鼓作气说完,不做声,做贼似的低头啃面包。

    罗杉悲伤地叹气:“想笑就笑吧。我说出来就没指望得到你的安慰。”

    毕竟厘光当初对她前男友的第一印象就不好,并且毒舌地表示,和这种男人谈恋爱会倒霉一辈子。

    但罗杉就是不听。

    现在大彻大悟,分手次数多的就是比次数少的眼光毒辣啊!

    厘光吞下最后一口面包,才一本正经道:“我也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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