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念慈失望，眸眼暗淡了下来。但还是抚着贺可的脊背，嗓音温柔，仿佛怕惊到贺可，安慰着她。“慢点哭，不要伤了身子，都是娘不好。你哭泣娘也心疼。不管你怎么想，你始终是让我骄傲的女儿。”
“你也是我最好的娘亲。”贺可等缓了过来，哑着嗓子回着话。眼泪干涸在脸上，皮肤也好像被胶水黏在一起，紧致的不适着。
贺从文知道自己多余，“我走了啊……”
……
知道这是贺可愿意给她机会的意思。方念慈手都颤抖了起来，瑟瑟的反复重复着“好……好……”。
两人畅谈着心事，天色逐渐昏暗，霞光如同破晓。等到和贺从文一起用过膳，才恋恋不舍的各回各屋。
晚睡时，方念慈才想起询问贺从文，“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不给太子授课了？被辞官了？”，可能是心里的石头落地，方念慈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幸福过，也忍不住打起趣来。
“说什么呢！可馨这么重要的事可不得准许我休沐。”贺从文徉作恼怒，嘴角轻勾。心里也跟着欢欣雀跃起来，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或许是心情颇好，激动的情绪还没有退却，方念慈并不感到困意，按捺不住的想与人长谈，便没话找话起来。
“冷落你那么久，没想过另找一个佳人作陪？”
贺从文一听，心里直打鼓，莫不是想寻我的错处，与我合离。现时，贺从文并不能确定方念慈的想法。但能确定的是她与寻常女子不同，是个有想法的娘子。所以不免为此担忧。
“婚姻就像营生，我们互相选择了彼此。生意不好的时候，也该自负盈亏。如果我因此做甩手掌柜，那么这个店最终的结局就是打烊。若再想开张，不会经营，还是会付出相同的代价，再次投资，再次血本无归。”
贺从文侃侃而言，一如从前般才华盖世，神采焕发。迷的方念慈移不开眼。
“有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你是太过理智呢，还是说你太会算计。你可以纳小妾啊！享齐人之福不好吗？如果是我，我会很乐意。”方念慈失望于贺从文的答复，心里并不清楚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只知道不是这样的。
“可是我爱你，如果我爱你却另找她人，移转爱意。我对你的爱意不过是自我的寄托，说到底就是我更爱我自己。”贺从文忍不住委屈，有的时候直白的言语反而比各种精彩的言论直击人心。
“排解寂寞的方式，填补心脏的归宿。廉价如此。如果因为你对我的冷落我就接受她人，我对你的爱意就成了笑话。明明是我不够坚定却诬陷你成了我们感情的责任承担者，不是大男子所为。”
忍着眼睛的热意，贺从文心里酸涩难忍。或许她已经不爱我了。她不再相信我了。心脏一缩，身体发麻。贺从文很想落泪，却又不想太狼狈。让方念慈觉得自己靠不住。
方念慈庆幸自己碰到了贺从文。或许是因为他过于正直廉洁，而自己又爱他入骨，才会在母亲面前一再退步，逐渐失去自我。多年的隐忍终于等到可馨即将成家，心里的疲累更加想找个出口。
贺从文看着方念慈保持沉默，期待的情意申白并未到来，忍不住试探着确认。
“我知道你也爱我，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才会渐行渐远。是我的逃避导致我们的感情一再经受打磨。你爱我，你肯定不想我尝试着去爱别人。”贺从文惊悸不安。方念慈的不回应让他连不要狼狈都忘了，身体发冷，在黑暗中逐渐被倾噬，脸上泪水涟涟。
“而我亦然，如果你尝试着去爱别人，我不敢想我会怎么样，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或许我会变得不像自己，如果我无法再获取你的爱意，我也无法做个正人君子。”
“是我先对你动心，是我策划我们的相遇。是我迫不及待的不顾母亲的意愿让父亲上门议亲。”贺从文袒露多年的秘密，把自己的丑恶摊开在方念慈面前。他想要在方念慈面前保持正人君子、清正廉明的形象。
却再次下作起来，企图让方念慈因为自己的坦诚而对自己有所原谅。
“我太过天真，不懂如何维护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怕你对我的爱意消磨殆尽，所以逃避着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你的面容却无法抚摸你，你不再在我面前哭泣，我没有理由拥抱你。我卑劣的希望你来我面前伤心，渴求着你来指责我。”
“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方念慈的欣喜在这次谈话中逐渐冷却下来，人也变得愈发冷静。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丈夫，作为丈夫只知道一味的安慰你，没有想到好的办法解决你的难处，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忽略了你的苦楚。”贺从文伸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悄悄的用手指擦着泪水。
他的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冷静自持。
“也不是个好父亲，作为父亲，忙于朝政，教育着太子，看可馨那么懂事优秀，却忘了她也不过是个孩子。强迫着她成长，要求她懂事坚强，忽略了她的感受。她也需要我的教育和陪伴。”
“我努力做一个好儿子，却连做一个好儿子也失败透彻。没能让母亲顺心，没有体会到她因为失去丈夫而害怕再次失去我的慌张。没能让她体会到家庭的美满和谐。说什么为人师，可是连自己的生活也过得一塌糊涂。”
“你还爱我吗？如果你不爱我了……可不可以可怜我，试着再次爱上我，不要离开我。”贺从文终究忍不住哭出了声音，蜷缩着身体，手指摸索过去试图触碰方念慈。却在一指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我知道我不再像年轻时俊雅，失去了吸引你的容貌。可我有一颗爱你的心，我会比别的男人对你更好，不！我会对你最好。我是太子太傅，有稳定的俸禄。你可以花我所有的钱财。如果你觉得不满意，可以说出口，我会弃官经商。只要你不离开我。”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贺从文努力了许久才达到的地位，却想因为方念慈说放弃就放弃。都说女儿像父亲，贺可在一定程度上和贺从文是相似的。两个人在感情上卑微的让人难以拒绝。总是重复着“不要离开我”。
“如果我想做皇后呢？”
方念慈知道贺从文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并没有什么野心。可是男人的话一贯说的漂亮。虽说他没有纳妾，说着没有变心。却也无法排除是因为忙于公务，没有时间让他折腾的原因。
方念慈不信男人哄人的话。
一定程度上，贺可和方念慈也是相像的。在面对男人的花言巧语时冷静的可怕。
“我会努力为你实现。”贺从文知道方念慈曾经只想相夫教子，可能是因为时间的煎熬让她的心之所求变了。
方念慈“噗呲”笑了出来。
“假的，傻瓜。我怎么会给你机会理所当然的纳小妾。”
贺从文知道，这是方念慈还爱他的证据。就算当皇后也没打算换掉他，还怕他纳妾。喜不自胜，连声音都激动的没有控制住，哽咽了一下，打了个哭嗝。
方念慈失笑，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件事情哭泣。
“我听你的，只要你不离开我。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要你亲我。”
转眼间，贺可的及笄之礼就来到了。
在及笄礼之前，方念慈和贺从文精心准备了红色的华服，绣着联珠团巢纹。丝绸的襦裙里衣，金丝八宝攒珠钗，从内到外，从上到下，无不精致华美。喜庆和吉祥的氛围跃然于眼前。茯苓糕、酥奶酪、豆沙卷、玉露团、贵妃红，各种点心准备的不可胜数。
拂手香、绫罗绸缎、荷花碧绿簪……金银首饰各种礼物也不胜枚举。贺可没有见过这等场面，恨不得立马把这些礼物找个库房锁起来。
及笄礼当天，贺可进行了“洗笄浴”，方念慈帮贺可梳了个垂挂髻，戴上了云鬓花颜金步摇花环。
“洗笄礼”完成后，穿上准备好的礼服。一溜的红色，贺可觉得自己就像一团火，如红灯般耀眼，都怕灼伤了别人。
按照礼仪的流程对着方念慈和贺从文行礼。磕头敬茶。贺可心里吐槽个不停，结婚的时候又得来一套这个流程。
娘哎！好累！这礼不办也罢，这婚不结也罢。
行礼之后，进行了祭祀仪式。向神灵和祖先献上糕点瓜果，烧香祷告祈求他们的庇佑。
一套流程下来，贺可觉得自己脱了三层皮，矜持自致皮、优雅端庄皮和温和有礼皮。说来说去，她觉得她要做个没有仪态的娇小姐了。
感谢的言语换了五花八门的方式说着，声音又要响亮又要柔情动听。别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她打算摆烂了，等自己嫁为人妇的那天，要让茍子翁嗑十个响头。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边关战乱，茍子翁不得不准备奔赴战场，和贺可的婚事也只能延期。
临走前，茍子翁忙里偷闲总会去墙角外，约着贺可，听贺可说着情话。
“你都不想我吗？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还好茍子翁没有跟贺可肌肤接触。不然听到的就是一肚子，松鹤延年、芥茉鸭掌、麻辣鹌鹑、麻鱼腰果芹心、油焖鲜蘑蜜汁蕃茄……
贺可心里呲溜流着口水。“好喜欢你啊……”我的仙龙凤球。
茍子翁在心里回应着，我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