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只jojo(中修)

    79

    我分不清楚。

    到底是承太郎奇怪。

    还是我奇怪了。

    我只是蹙眉看着对方唇瓣启合。

    再让灼热的吐息尽数抚过指尖上。

    温暖暧昧的热度像是抓住薪柴的火苗,丝丝缕缕地渗透进骨节,再顺着手掌慢慢散去。

    “JOJO。”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心神领会地松开手。

    再因为我的靠近而挑起了眉。

    我攀住他的肩膀,拉近二者距离。

    然后看着那双微敛的莹绿眼眸中印出自己徐徐张口的画面。

    啊呜。

    我含住了对方可乐杯里的吸管。

    承太郎:“……”

    “抱歉。”我舔了舔嘴唇上的糖浆,欣赏着他绷紧的表情,坐回原位娓娓道出自己的感想:“果然还是热饮比你靠谱。”

    狭小的车内空间里沉寂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半晌,一直没有发话的人才押着帽子,缓缓出下文。

    “…真是够了。”

    他皱着脸,握起拳来大致是想敲一下我的脑袋,但是执行到中途,便看着我轻哼一声,转而放下来了。

    “JOJO。”

    “…做什么。”

    “下车。”

    “啧。”

    80

    香港,市中心。

    不知哪个街区的服装店。

    提着买好的内衣,我把满脸不悦的少年推到导购面前。

    “劳烦,给他一套正常的服装,给我一套方便活动的服装。”

    “………”

    仰望眼前大号壮汉,导购抖了抖,双目一翻。

    不过她还是充分展现了自己的职业素养,在差点背过气去之前狠狠地握拳捶了锤自己的胸口。

    在充分环视了承太郎身上的衣着搭配后,眼前的女性甚至露出明媚至极的微笑。

    “没有问题,我们这都是最新的潮流货,保证您哥哥穿起来整个人焕然一新,从里到外连人格都变了的那种。”

    如果能做到,那的确很感谢。

    不过——

    “论实际年纪他比我小。”我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别开玩笑了。”对于提起这个话题后,承太郎冷倪了过来,“差一个月能有什么差别。”

    “…客、客人……”

    “先生为长,后生为幼,不明白么?”我抬眼,凝眸相对。

    “你觉得我会认可这种没意义的事?”他横眉,面露冷色。

    “那个,客人……”

    “单以喜好来判断事实,说明你还是很幼稚。”

    “从你的嘴里会听到那个词,我也很诧异。”

    “客人!!!”

    啊。

    我和承太郎同时扭头看过去。

    以巨大音量获得关注的导购扶着膝盖喘息了两下。

    在稳定气息后,这人腿也不抖了,也精神了。

    “要是让客人们在店里感冒了,这可是我们的失职。”从里到外快冒着不愉快黑气的导购单手捏断了自己手里的笔。

    保持着官式假笑,她当机立断把几件衣服从假人模特身上扒了下来,一左一右放置在承太郎和我的怀里。

    贴心再附上擦水的毛巾后,她将闲置的两间更衣间打开,“请——”

    对方拖长了尾音,嘴角的弧度近乎要扬至裂开的程度。

    我:“……”

    垂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衣服。

    深蓝色大衣。

    黑色高领针织衫。

    黑色休闲裤。

    哦呀。

    完美。

    都是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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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幼儿园到国中。

    我没有留长发。

    也没有穿裙子。

    就连校服也都穿着男式。

    到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而是长发打架并不方便。

    穿裙子打架也很傻缺。

    由此对男装我并不抵触。

    ……不过。

    有一件事很抵触。

    “如果你不是孩子,就算同性,我也会揍你。”

    我双手插兜立在餐桌前,漫不经心地对眼前人说道。

    “可恶,我不是都道歉了嘛。再说你身上有的,我迟早也会有。”自知理亏的孩童皱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晃了晃两条不着地的小腿,“还请你来甜品屋,既然是大人就别那么记仇啊。”

    作为闯入别人更衣室的家伙有点自觉好吗?

    我这样想着。

    82

    至于为什么我现在站在甜品屋。

    时间得倒流回之前服装店的更衣室内。

    喧闹。

    争执。

    激烈的吵闹声顺着紧闭的门帘传了过来。

    那会我刚脱掉潮湿的上衣,就不得不睁开眼,将视线挪至这阵动静的源头身上。

    就算是我见多识广。

    不过那也只是见过人型垃圾被打断脚骨而在地上匍匐前行,扭地像条蛆的样子。

    但是像这种。

    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上,翘着臀部去观察门帘外界的小孩我还真没见过。

    没有什么耐心。

    我选择了一把将人揪起。

    自然引得背对着我的小家伙一惊。

    “你干嘛?!!”

    “安小姐?!安小姐!我就知道你——咳哈?!!”

    粗暴拉开帘子的男人被我一脚踹出去。

    无论是从礼节还是私怨上都没问题。

    因为这群人正是之前害我牙齿松动的罪魁祸首,顺带也替承太郎一并报了这仇也好。

    当然。

    初到香港。

    人不生地不熟,我没有选择纠缠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丢下承太郎,跟这位名为安的小女孩,一起坐在甜品店的原因。

    “呜哇——”

    惊讶的喊声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不可思议正捧着我手上菜单的女孩正瞪大眼。

    无非就是在诧异我来甜品店什么也没点。

    “喂!你在小瞧我吗?”

    我摇了摇头。

    安一脸严肃打量了我一阵,随即押低了贝雷帽的帽檐,执笔就要加单。

    “一个冰甜品我还是请得起的。”

    我:“……”

    根本不用想象冰沙入腹的感受,我猛地按住了她准备加单的手。

    谢谢你。

    不过,我还想活着离开香港就是了。

    84

    为了自己不会被甜品店谋杀。

    我果断选择了转移话题。

    “说起来…之前就是你把我撞下水的吧?”

    “……对不起啦对不起啦,原谅我吧。我也有我自己的苦衷啊。”

    女孩粗声粗气地回答着,配着那一身牛仔背带裤和立体剪裁的男式外套,看起来更像是男孩子了。

    …哈。

    我倒不是抓着小孩不放的无聊人士。

    只是……

    “为什么逃家?”

    女扮男装。

    离家出走。

    这两种元素随便组合组合都会换得一个大热的晨间剧剧本。

    目前都集中在眼前才十岁左右的安身上。

    闻言,正在认真用勺子挖水果捞的小家伙停下了动作。

    “我可是女孩子哦。”她皱了皱眉,“要是到年纪了……就不适合满世界乱跑了,没办法。”

    安的语气分外笃定。

    显然从未质疑过这些理念。

    那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这是她的监护人,她的世界所展现出来的。

    是一条从未动摇过的法则。

    85

    “……哦?”

    “未来毕竟是要相夫教子,给男人当黄脸婆嘛。”

    “谁说的。”

    “这是必须的吧,都是定好的。”

    未来本该是一件要笑着去谈的事情。

    而在谈起自己注定的未来时,这孩子只是含着勺子,湛蓝的眼眸无波无纹。

    长大成人。

    结婚生子。

    为柴米油盐而头疼,也为夫妻关系时而甜蜜,时而痛苦。

    为男人做饭,直到皮肤发黄,手指出茧。

    哪里也不去,周转于熟悉的景色,熟悉的人。

    止步于自己的小家庭,过上平凡幸福的人生。

    没有大痛大病,没有大灾大难。

    就这样做一辈子的好女人,最终牵着儿孙的手与世长辞。

    标准的。

    模板的。

    这是大多人眼中的模范幸福人生。

    而安一点也没有艳羡的神色。

    在提起以后会穿上内衣,自己也得跟不知到哪个男人在一起时,她神色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向往。

    反倒是在说起自己短暂、或许并不长久的行程时,女孩眼神纯粹,满是聚满了对未知旅途的期盼。

    “我要扮成男生,去新加坡吃两份椰肉甜品。大口大口的吃,一定要吃得满脸都是,因为谁都不会过度苛责一个男孩子的吃相不够文雅或者吃的太多。”

    “我要扮成男生,招摇地在印度去拜拜带财的菩萨,还要买几注香纸去随便拜拜,自由出入寺庙,因为不会有讨厌的僧人拦住男孩问他是不是来了月事。”

    “我要大跨步的走路,要大声说话,要去一次男厕所,还要在高处跳一次水……啊,还有还有,我——”

    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不过短短的几秒的时间,坐在餐桌对面的人直接中断了那满腔热情。

    “我………”她表情落寞,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挤出委屈又有点不甘的语调。“为什么是女孩子呢?”

    “……”

    甜品店人声鼎沸。

    此刻。

    仿佛万千言语都在此刻比不过安小小的、几乎微不足道的话语所带来的重量。

    但是却是和我无关的事。

    还是早点摆脱比较好。

    我这样想着,将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

    接着,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你讨厌自己的性别吗?”

    “…欸?”

    对着不远处提着茶壶的服务生招了招手,我偏头看向有些懵懂的女孩,再次沉声问道:“讨厌吗?”

    “我…我不知道。”

    眼见没能得出答案的人抱住了脑袋。

    我搁下茶杯。

    明明已经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

    可偏偏无法停下。

    “那么我换个问法。在合适的年龄嫁给父母觉得还不错的人,然后让男人当家做主,这是你觉得的未来吗?”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啊。那么,问题继续升级吧。所有女性就该困于家庭,不适合抛头露面,最好享于安乐带孩子,以依附男人的身家为中心。”

    “…不…不对……”

    没有顾忌对方已经开始觉得不对的微弱抗议。

    我眨了眨眼,继续说下去。

    “更该自觉点,女人该以自己有出过门为耻,以生儿育女为荣,以取悦丈夫为荣,作为贞洁烈女最好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并要为自己有和其他的异性接触过而蒙羞至——”

    “你胡说!这根本就是歪理,在强行施加的歪理!”

    怒瞪过来的孩子差点掀桌而起。

    躁动的情绪显而易见已经被我轻易挑起。

    “没错。这都是胡言乱语。”

    将空杯推向端着茶壶走进的服务生,我语调下沉,缓缓道出后文。

    “可是,安。「到年纪就不该乱跑了」——”我直勾勾看向被叫到名字而怔住的女孩,“这话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

    “——!!”

    提着茶壶准备离开的服务生紧随其后发出“呀”的一声。

    被突然拍案而起的人所惊吓,她一下失去了平衡。

    铜黄的茶壶脱手。

    漾出沸腾的水流。

    以女性惊恐的尖叫为背景。

    因为气流而变样水花四溅。

    “哧——”

    下一秒。

    大半的沸水浇在我的手臂上。

    啧。

    尽管隔着冬装的衣物,但是肌肤上瞬间还是有一阵烧灼的痛楚。

    没有在意那种事情,我只是垂眼确认了一下被自己护住的小家伙无碍后,轻轻松了口气。

    这也算是对自己的惩罚吧。

    一不小心犯了老毛病,对一个孩子下了猛药。

    我闭了闭眼,将自己情绪收敛回去。

    不过。

    显然比沸水更难办的,是接下来安的态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机械重复着致歉话语的,是牢牢拽着自己衣服,正在拼命用颤抖腔调道歉的男装女孩。

    我取下有些麻烦的毛巾。

    转而看着还在抽噎的对方。

    这是我的言语造成的后果。

    但是现在我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

    如果是荷莉妈妈……

    如果是荷莉她在这里的话……

    “漂亮的眼睛都要哭肿了哦?”

    对,就像这样捧住她因为哽咽而发红的脸,再语气轻松地安慰道。

    “……”泪光闪闪的人沉默了数秒,随即在哭嗝中嗫嚅着挣开我的手,“才不会。”

    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将桌上的毛巾再次放入冰水里。

    “还、还疼吗?”

    安紧张按着我手臂发红地方,小声问道。

    见对方也终于平息下情绪,我暂且放松下来,直言不讳:“痛死了,所以不要哭。”

    “那去医院——”

    “用不着,没有那么严重。”

    没有起泡。处理得及时,也只是会稍微红个几天。

    “留疤怎么办!”

    安双手撑桌猛地站起。

    她的态度很强硬,但是我反而歪了歪头,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留疤,又会怎么样呢?”

    “留疤可是会被丈夫嫌——”

    安托至欲出的话停在了那里。

    “我……”

    沉默了几秒,像是自己也觉得很可怕,她以一种慌乱又自弃的态度频频摇首,“不对…我……和那些老顽固不一样。”她极力想否认,喃喃自语的声音却越来越低中压低了头。

    “那个……”

    最终,凝滞的气氛是在服务生一脸歉意中打破的。

    “十分对不起,这是本店的一点心意。”

    似乎是对刚才烫到顾客十分感到愧疚。

    在轻言细语的几句致歉后,她颔首离开,留下了两杯冰凉的甜品。

    切得整齐的芒果块和香蕉一起融着奶油,。

    和细碎的冰块堆叠在透明的玻璃杯里。

    我把将水果捞向安面前推了推。

    她一言不发地正坐了许久。

    终究还是听话地动起了勺子。

    不过很快。

    这种沉寂的态度就全然转换为了恼羞成怒。

    女孩手脚并用地退回所在长椅上的一角,再颤颤巍巍顶着一张红透的脸因为我刚才的动作怒斥过来,“你你你你做什么啊!”

    我没有回答这句恼羞成怒的怒喝。

    只是对她扬了扬指尖的奶油,随即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再选择提起毫不相干的话题。

    “安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安:“……”

    安:“不知道!听不见听不见!”

    我无视了她的意见,继续说了下去。

    “女孩子,是由糖和香料,还有一切美好的东西构成的。

    闻言,黑发蓝眼的女孩果然被勾起了兴趣,有点不甘心地放下了手,“什、什么意思…”

    “就像是料理一样,大部分的料理都需要这些为基础。不同的女孩子也有不同的味道。”

    “不过没人喜欢光吃糖和香料吧。”我眨眼。

    “…………这不是当然吗?”安皱脸。

    那就对了。

    我握住女孩甜品杯里的瓷勺,舀起一勺奶油和香蕉柔软的果肉。

    “那,安想要怎么料理自己的人生呢?”

    “我………………”

    “嘘。”

    单手捧住安的脸颊,我看着她黑发下慢慢睁圆的眼睛,以一种慵懒又波澜不惊的语气徐徐说道:“不管是性别还是别人的看法,应该已经不能成为你的借口了吧。”

    “有路障就拿来垫脚。”

    “有碍事者就动手除掉。”

    与自己对上的蔚蓝眼眸在轻轻颤动。

    那双眼睛睁得滚圆,而茫然的神色逐渐一点点散去。

    眼睛的主人在思考。

    这无疑是让人欣喜的走向。

    我微微眯起眼,将载着甜品一部分的勺子递至她高高撅起的嘴边。

    “只是去想而什么都不去做的话,什么也不会得到。”

    “所以,安。”

    “你要怎么做呢?”

    安才会沉默不语地注视了我很久,唇瓣反复启合着,最终又慢慢抿紧了。

    比起指引迷津的仙女教母。

    我大概更像是一位蛊惑他人的女巫。

    而「灰姑娘」也的确受到了蛊惑。

    她充盈着光泽的眼睛眨了眨。

    终究。

    试探地。

    慢慢地。

    “啊”的一声张口吃掉了勺子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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