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路眼白里崩出红血丝，巨大的压力，物理碾压着她的身躯。幸亏有血条反哺，不然单靠着肉墙的压力，足以让她变成肉泥。
她强撑着，勉强维持平衡。
肉芽挤着生长出来，余路握着管子激光一顿扫。
肉块窸窸窣窣地挤着她，她快要呼吸不上来了。防护服保证她在缺氧的肉墙里还有氧气，但是也只够两个小时的。
她知道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什么173所会来救人就是放屁。
按照173所的风格，死了一个六等公民不会给他们的收容晶体造成任何损失。
好在，她还有系统。血条可以保证她在未来三小时内勉强撑着维持生命，但是三个小时后如果还没脱手，她死定了。
想到这，余路深深地喘了口气，趁着间隙把腿从肉里拔出来。
……
一道明亮地白光隔着肉照来，黑暗里余路接触到刺眼的白光，瞳孔微缩。
余路有一瞬间出于失明状态，她再眨眼，眼前出现了一栋钢筋混凝土大楼，圆转盘样式的大楼通天。它破败的像是烂尾楼，苔藓和爬山虎顺着栏杆吐着信子攀进去。
大楼外嵌着大落地玻璃窗，余路抬头望去，猝然大楼亮了。
楼里灯火通明，仿佛还有人在上班，生锈的门牌刻着【银河公司】。
余路点开手环，想要发出位置定位，在她的注视下，手环最后的蓝光消失了。
余路：“……”
于是余路放弃了呆在原地等待救援的想法，她定了定神，整理好防护服，抬脚迈进楼里。在她踏进的那刻，刹那间，大厦以光速恢复了六十年前。
“小李?你今天迟到了哈。”一进门，就有人跟余路打招呼。
余路：“嗨?”
这就是任务?存活今晚?余路倏然放松下来，心情好了很多，毕竟比起恶心的肉墙，她更愿意看到人，而在精神病院里常住的经验，足以让她在和不正常的人交流时保持理智。
余路谨慎地观察着公司，公司里的人似乎都很正常，他们拿着文件，匆匆忙忙地乘电梯，人流穿流不息。
没有一个人注意这个新来的生面孔，一切都诡异的正常。
余路有些恍惚，以为自己身处现实世界。
“小李，快来开会！拿上资料。”孙燕热情地提醒着余路。
一声小李，打破了余路的幻想。
余路挂起笑容：“开什么会啊。”
孙燕怀疑地看了她眼：“当然是开会研讨我们的研究成果?”
“请假休息了几天，不会你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余路打着哈哈：“没有，提前问问。”
请假休息?为什么会用也这个词，余路敏锐地捕捉到了孙燕说话的用词。
上辈子的余路没什么特殊功能，非要算，那就是在日复一日的逃跑过程里，她的日以继增的洞悉直觉。
看着工位上的密集的文件，余路沉默了一瞬，顺手拿了几张最上头的资料，快速的跟上孙燕。
她确信孙燕那里有她想要的线索。
……
“我们接下去的目标是持续开发研究异形和人的融合，这将是人类一次伟大的进步。”王组长在台上激扬地夸夸其谈。
孙燕崇拜的注视着王组长。
余路视线落到她自己手里无意拿的文件上，“异形和人融合报告”，她扫了一眼数据资料，倏地一条数据吸引了她的注意。
存活率，1％……，要知道“癌中之王”胰腺癌晚期的存活率是3％。
就算是她认识的那群疯子，也不会这样做实验，余路皱眉，又翻了下一页。
这是一页研究人员的草稿纸，按序列排布密密麻麻记着人名。
“刘鹏，时空穿梭” 错误。
“王江宇，记忆掠夺”错误。
“王佳慧，无限繁殖”错误。
“吴昊，精神操控”错误。
最后一行，有一排模糊的字用黑色的记号笔涂掉了。
这份名单每一个人名后头都跟着一个红色的大叉号。
这是一家违法人体科研公司?余路一惊，她虽然知道有些药物只在人体上有作用，所以需要靠志愿者来做实验，但这么低的存活率……
余路再抬头，台上的王组长已经换了一副面孔，他睁着蓝绿色的眼睛，坚硬的喙状嘴张着发出嘶嘶地声音。
他马上就要变异了！
下一秒，余路毫不犹豫地举起激光，激光雨从天空落下，台上的王组长的胸口豁了碗大的口，血流如注。
死了?
“我我我……们们……要……人体融合。”血糊的满墙，王组长却像是卡buff鬼畜，继续说着企划书，脸上还带着愉悦地满足感。
随着王组长的演讲，台下的人缓缓地扭过头，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余路，眼神里空洞，还带点疑惑?
他们在疑惑?
余路：“……”她不喜欢被直勾勾地盯着。
疑惑?余路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个想法，她镇定地起身。
余路的腿刚打直，霎时，她的腿颤了颤，一把被无形的力摁在了椅子上，仿佛鬼压床。
强行站起无形的力差点让余路当场摔倒。
她试对了！这就是他们没有直接攻击她的原因，如果说她没猜错的话，在这场游戏里，她需要扮演“小李。”他们也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而任何超出小李正常范畴的所有行为则被禁止。
“啧。”这不是送死吗?
要同时兼具扮演小李和血条和三小时内完成任务，不然自然死亡的规则。
所以，要赶在小李这层身份消失时前，她要摸清楚调查方向。
余路看了眼墙上挂的钟表，嘀嗒，嘀嗒，“15点45分。”
距离六点半的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在加上她踏进公司的时间，也就是说只剩下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够她调查。
“污染……咔咔”王组长一边吐着血沫，一边说着话，血流了一地。
余路：“……”
她看着血像是不要钱的一样淌，早知道就不打了。
“小李，帮我倒杯水。”孙燕说。
她的脑袋以诡异的姿势持平完全扭到了背后，露出标准八颗牙的微笑。
平静中带着诡异，要换了其他人没准吓疯了，但是余路只感到了惆怅，她被强行喂药就能看到这种场景。
余路遵循着原则倒了杯水，递到孙燕手边，安慰地说：“注意身体健康。”
孙燕：“……”她的笑容有一些僵硬。
余路：“我先去整理材料。”她拜拜手，睁着眼说瞎话。
孙燕眼神带着怨毒，冷飕飕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好的。”
余路坐在电脑桌旁，快速地扫描着桌上散落的文件，“感染?”，“实验人员?”没有什么特殊的。
等等，余路扫描到一份文件，标题是“移植掠夺的成活率。”
余路抽了出来，翻开了文件夹，原来这是一份口述记录，上面没写记录人。
平光76年7月20号
采取方案1，融合催眠异能，王强没有熬过去，于当日晚16：13分死亡。
平光76年7月25号
商讨后，放弃方案1，采用方案2吞噬梦，实验体刘采丽，于五日后晚20：30分死亡。她怎么死了?
平光76年7月31号
疯子！疯子！方案二是错误的！要停止方案二！我们的实验体死光了?我要去找新的实验体。
平光76年8月5号
哈哈，我找新的实验体了……我可以接着开始实验了。
平光76年8月8号
我好像疯了?我开始出现幻觉了，这是不是证明我的实验快成功了?我的实验……实验不能停，我的实验……
记录上的字迹越来越潦草，语序也越来越疯。
看来记录者疯了，疯的还很彻底。方案一是什么?方案二又是什么?方案二为什么错误?记录者又为什么会出现幻觉?
一连串的问题的冒出脑海，余路正要把文件放回去，突然她的动作一僵。
透过电脑黑的显示屏，余路看见孙燕盯着她，缓慢地咧开了嘴，白森森的牙齿裸露出来。
余路呼吸一滞，孙燕的牙齿像是鲨鱼的锯齿，她的嘴越咧越大，嘴唇外翻。
孙燕：“六点半了，下班了。”
“当——当”大楼的钟声敲响，电子机械音沙沙，“欢迎……下班……乘电梯前往。”
她咯咯地尖笑着，霎那间她的头盖骨融化成一滩血泥，融化的油脂蔓延至脖子、肩膀、直到她融化变成了成一块人形油脂冰激凌。
孙燕嘴角淌出口水：“好香啊，我饿了。”
她的脑盖骨，“啪嗒”滴在地板上。
一股强烈的战栗感脊背涌出，是真的六点半了?余路抬眸瞥了眼钟表的指针，钟表像是失灵的指南针，疯狂地加速旋转。
余路：“……”还能这么玩?故意的吧?为了让她没有时间找更多的线索，余路滴下一滴冷汗，按照这样玩，她算好的一个小时可能不够。
孙燕舔了口落到她唇上的液体，“好香啊。”
她伸出手，直直地冲向余路。
余路握紧管子，当机立断对着孙燕扫射，激光平扫过去，在孙燕身上灼出大洞，油脂血泥喷溅的到处都是。
孙燕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声带发出嘶嘶的声音：“……”
哐当——哐当——血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了余路打出的窟窿。
她挖起自己身体，往嘴里塞：“好饿，我好饿，我好饿。”
公司里的灯开始猛烈的闪烁，“啪”，公司的灯灭了。
寒气从脚底往上窜，突如其来的黑暗使余路的眼前一黑，她借着本能死死地盯着灯灭前孙燕所在的位置，咬咬牙，一路掩护后退。
火花四溅。
猛地余路后背的汗毛炸了起来，她感到在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粘腻，阴森，阴冷，那些不怀好意地目光，紧紧地贴在她后背上，黏黏糊糊的。
突然，“砰”，一双手拖住了余路。
又是一股无形的力拖拽住了她衣服的一角，余路的不好感觉成了现实，她拼命挣扎。
“叮咚！”
“一个，两个，三个朋友。”
“一个，两个，三个朋友。”
欢快的呢喃声响起，孙燕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孙燕亲密地贴在余路耳边，轻声说：“我抓住你了。”
抓住她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余路甚至看到了她攻击过的王组长。
他们睁着硕大的眼珠，匍匐在地板上，凸出的眼白布满密密麻麻黑眼珠，黑色的眼珠齐刷刷地看着余路，阴森森的冷气扑面而来。
“咯咯咯。”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
无数的人越聚越多，密集的堆在地板上，每个人都想伸出手抓住眼前的余路。
黑漆漆一片，仿佛是个能吞噬人灵魂和□□，有生命的永无止境的地狱。
绿色的液体从墙里流出来，顺着墙壁缓缓流下。再这样下去，不是被拖死，就是淹死。
室温已经降到了最低，余路握着管子的手发抖，脑子里飞速思考着怎么脱身。
什么才是对的呢?
电光火石间，余路背后撞到了一堵冰冷的门，脊椎骨发出咯咯地声响。
红色的幽光散发在黑暗里。
背后！背后就是电梯！我是小李！余路想到钟声响起前的那个诡异的电子音“欢迎乘坐电梯下班。”
无数双手拽着余路，在被人拖走的的最后一刻，余路果断地摁抬手下了开门按钮。
“叮咚。”
电梯开了。
空气凝滞了，“咔……咔咔”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他们面目狰狞，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抓着余路的手硬生生地缩了回去。
余路找准时机飞踹一脚，钻进电梯。
在人群的注视下，电梯缓缓地合上了，“刺啦”，一阵刺啦声后，电梯的灯开了。
余路深喘一口气，安全了，还没等余路再缓缓。
寂静里，电梯开始自动缓慢向上运行。
深深的不安弥漫在空气中。
余路：“…………”
余路对着选层按钮，一顿狂摁。
“滋啦……滋啦。”伴随着电梯接触不良的声音，意料之内，余路摁下电梯按钮一个不亮。
十六层，十七层，十八层，电梯缓缓地上升，谁也不知道上面究竟会有什么。
余路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冷静地看着电梯，据她所知这栋楼没有十八层。
“叮。”电梯稳稳地停在了十八层，电梯开了。
一片死寂，安静，太安静了。
余路不由得有些发慌，她深吸了一口气，踏出了电梯。
“叮咚。”像是鼓励她，那个瘆人的歌声又响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朋友。”
“一个，两个，三个朋友。”
在空旷的楼层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的突兀，余路一言难尽。
楼道里仪器亮着绿灯还在运转着工作，空荡荡的屋内空无一人。
干涸的血迹溅在凌乱的文件上，大片大片的血迹洇干在地面，泛着腥臭的甜蜜味，触目惊心。
培养罐里泡着变异人，他们有的是人身鱼尾，有的则是长出的触角和镰刀，无一例外他们飘在绿色的溶液里，余路挨个看过去，上面写着。
分为从A到D组，在C—76，C—77上。
下面注释着余路熟悉的人名，两个分别是，“刘鹏。” “王江宇。 ”
果然，藏起来的实验体，在这里。
可惜1％的存活率，他们是实验废品。
余路遇到的孙燕和王组长应该也是实验体。可他们为什么会在外面呢?还变异了，会攻击人。
余路一个激灵，有没有可能他们既是实验体又是科研人员?
在她的世界，余路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有些疯狂的科研人员研究药物在人体上效果，在自己身上实验。
而在这里他们实验后，结果失败了。
为什么会有歌谣，一个朋友?他们和自己是朋友?那小李是谁？小李是实验人员的一员。
而她看到的名单，最后一行，涂抹掉的信息，是不是就是小李的信息?
余路看着满屋泡着的培养皿思考，她感觉好像抓到一条线。
突然。
在最后一排，余路看到了一个空的培养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