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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启帮忙后签了借契

    前世梁依与轩启可以说是一对难兄难弟,不过轩启比她死得还早。

    当时,轩国与孟国交战,轩炎领兵去讨伐孟国,而与轩国互为盟国的应国,却趁轩国国力空虚时,撕毁盟约,出兵攻打王城。轩启身为王城的防城军最高长官将官,以身作则,在城墙上带头坚守。身中数箭后,仍不畏死,依旧带伤坚守在城墙上。

    王城被围困了三月,梁依当时身为轩炎的一名夫人,逼迫贵族们开仓放粮,为守城的将士和百姓提供粮食,却深遭贵族们嫉恨。坚持到最后,王城里的树都没了树皮。好在终于坚持到轩炎胜利打败孟国归来,轩炎回来后的当天夜里,轩启就伤重身亡。

    因此,梁依对轩启很有一种共患难的感情,但很显然的是,现在的轩启对她没有这种感情。

    但昨天醒来后,梁依仔细地想了想,想起了一些前世忽略的事情,那就是为什么公子炎的生母身份尊贵,却仍被送到孟国成为质子;而轩启生母只是一名奴婢,却逃脱了成为质子的命运?

    还有,阿爹究竟是什么时候讨厌阿娘和她的?如果阿爹一开始就如此厌恶阿娘的话,当初又怎么会娶她为妻?前世这些事情似乎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梁依从未想过。

    昨天细想之后,梁依想起五岁那年,阿娘死前三个月左右,似乎被召入王宫。从王宫回来后,过了数天,公子炎就被送到孟国充当质子,似乎从那时起,阿爹就开始经常喝酒,辱骂阿娘和她;很快,阿娘就死了。

    当时年纪太小,所有的记忆都来自于阿娘和阿爹的争吵,蒙上了一层模糊而又恐惧的面纱;可梁依仍旧推断出了事件的大概轮廓。

    阿娘来自虚国,有巫族的血脉,自然有巫族之力,能占卜未知。王室要挑选王子,送往孟国做质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王室召阿娘进宫,最后的结果是公子炎被选为质子。公子炎是出身最尊贵的王子,他的生母是轩国的贵族,人称留王后。

    如此结果自然触怒了留王后,阿娘难逃一死,而阿爹和她则是苟延残喘地活着。

    这件令她家和公子炎遭遇灭顶之灾的事情中,有一个最大受益人,那就是轩启。因为他是王室最先确定的质子人选,最后却能置身事外。

    梁依记得轩启比她大上几岁,当年应该快有十岁。五岁的梁依记不得事的话,八九岁的轩启应该是很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虽然上一世,梁依与轩启接触时,并没有感受到轩启的任何感激之情;但现在的她,孤立无助,只能试一下了。

    “梁姑娘,”轩启面露疑色:“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梁依一直七上八下的心听到这声“梁姑娘”后,顿时落回了肚子里。今天这事肯定稳了。轩启能一下子认出她,说明一直关注她家。为什么一直关注她家呢?自然是心存感激之情。

    梁依将事情讲了一遍。苏夫人轻扇罗扇,已经看出这位将官与梁依之间有交情:“启大人,你就算与这女娃儿相熟,也不好管乐坊的私事吧。”

    轩启走到梁依身旁,拔出佩戴的铜刀,两名壮汉仍旧扭着梁依的胳膊,毫不退让;轩启身后的护卫立马围了过来,纷纷拔出佩刀,一时间大堂里金器之声四响。

    苏夫人突然笑了起来,罗裙轻摆,人就走到了轩启身边。苏夫人的罗扇轻轻地在铜刀上敲了两下,彩色的丝绢与冷肃的兵器形成鲜明的对比:“启大人息怒,既然你与这女娃儿交情深厚,那什么都好说。”

    苏夫人一摆手,壮汉们立刻收起长棍,无声地退后数步;轩启和他的护卫也纷纷收起佩刀。

    “你想如何?”轩启问梁依。

    梁依直到这时,才突然发觉轩启还能这么莽,听到轩启问她,将自己的恳求又说了一遍,即半年时间还一百二十珍贝。

    轩启不置可否,只是沉默地看着苏夫人。

    苏夫人收起笑意,有点为难地说道:“珍贝的事情好说。可是坊里缺人手,如今看在启大人的面子上,我虽然同意你半年内还清钱款,但这半年内,你必须到我坊里帮半天工,直至还清欠款那日,如何?”

    梁依起先打算白日摆摊占卜,挣钱还债。但摆摊并不需要耗费整日,的确可以挤出半天时间前来乐坊帮工。稍一思索,梁依点头同意。

    在轩启的居中见证下,苏夫人拿出梁许签的借契,添上刚说定的事项,苏夫人、梁依、轩启各自又咬破手指,摁下血印,新的借契就此生效。

    苏夫人收好新签好的借契,惋惜地说道:“女娃儿,本来算上你,正好凑成八人,组队练习剑舞,现在缺了你一个,都凑不全队伍了。”

    说到这里,苏夫人的美目扫了一圈,落在青芜身上:“噢,我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女娃儿;我记得你说名叫青芜,想学舞剑,是吗?”

    青芜浑身一震,本已完全绝望的心,又生出希冀,连忙上前一步,答道:“正是!若能进入乐坊学习舞剑,青芜一定勤学苦练,丝毫不敢偷懒!”

    “女娃儿不错,”苏夫人笑道,伸手召来一旁的婢女小雀儿,“小雀儿,领她去后院见教头。”

    青芜连连感谢,要随着小雀儿前往后院时,转身看了一眼梁依,眼睛明亮有神,满是希望。

    梁依知道她得偿心愿,满脸喜色,正是高兴的时候,可心中仍觉得如同几种调料打翻在一起,不是滋味;但最终还是露出一丝笑意,看着青芜兴奋地随小雀儿走远。

    梁依向苏夫人告辞后,在苏夫人的“明日开始,记得来做半日帮工”温声提醒中,走出乐坊。轩启与她一同离开乐坊后,因还得接着巡查其它商坊,与梁依分开。

    梁依则缓步向闾市最热闹的那条街走去。

    多水街上食肆、酒肆、各种作坊林立,小摊贩们占满了街道两侧,有卖鲜嫩瓜果的,有卖女子首饰的,还有猎户卖山里打来的猎物。

    梁依想找个合适的位置摆摊。一路走过去,不要说好的位置,连那不好的位置都早让人占了。梁依满心无奈地逛着,忽然听到一个商贩招呼道:“姑娘,过来看看这个簪子!漂亮得很!”

    这个一位卖女子首饰的妇人,她有着一双非常灵巧的双手,将木枝削成形状优美的簪子,有流云形状的,还雕出花朵妆饰;只是雕工虽巧,却不夺人眼球。木簪子颜色朴素,簪在头发上,就会隐没在乌发之间。因此,这位妇人的生意并不好。

    “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戴哪个都好看!”妇人挑出一根雕着芙蓉花妆饰的簪子递给梁依。

    “雕工真好,”梁依赞叹道:“要是再长一点就好了。”

    “长一点?”妇人不解地问道。

    “你看,”梁依将簪子簪在头发上,转头给妇人看。妇人一看,明白了过来,簪子只要再长两寸,就会露出一部分,自然能让他人看到簪头那精巧的芙蓉花。

    妇人恍然大悟,连声称谢,看到梁依要将簪子放回,连忙说道:“姑娘,你帮我出了主意,这簪子就当我的谢意。”

    “多谢,”梁依收起簪子,想了想问道:“大娘,我想摆个小摊,为人占卜,有什么地方合适吗?”

    “哦,我说怎么看你在这街上一直转悠。”妇人说道:“多水街是插不进脚了。附近有座武王庙,供奉着建立咱们轩国的轩王武。我和邻居们经常去武王庙上香,你若是在武王庙附近摆摊,肯定有人要占卜!”

    梁依向妇人道谢后,前往武王庙。武王庙那块虽然比不上多水街热闹,但除了卖吃食的,仍有不少空位。梁依看中一个位置后,就开始往家里走。

    快到家门口时,就见到大门敞着,很明显,阿爹在家。阿爹在家倒也不奇怪,他昨晚兜里就没有铜币,让酒肆给赶了出来,今天自然哪都去不了。

    梁依回到自己的小屋,换上一身粗布裙子,到院子里汲水。汲了一桶水后,又拎到灶下,准备生火做饭。

    “你去乐坊问了吗?”阿爹站在院子里,高声问道。

    “问了。”

    “哼,你没让乐坊的人给打出来?我以前没看出,你胆子居然这么大……”

    “苏夫人同意半年还清欠债。”梁依打断梁许的斥骂,说道,但并未说明多还二十珍贝的详情。

    梁许的骂声戛然而止。

    前世梁依一直认为阿爹对阿娘的厌恶,导致了阿娘的死亡;在自己还未意识到的情况下,一直深恨阿爹。前世,她进入乐坊学习舞剑后,就跟阿爹断了联系。她甚至记不清何时听到了阿爹的死讯,又是谁告诉她的。

    院子里安静了没一会,又响起梁许的骂声:“半年还清?你拿什么还?时间一到,还不上,还不是照样要去乐坊?费这些功夫干什么?你生来就是贱种……”

    一桶水向梁许兜头浇了过去,梁许浑身湿透,话都说不出来:“你!你这逆种!”说着,抄起院子里的一根木棍就要去打梁依。

    梁依心中淡去的恨意又密密生长了起来,冷声道:“你何必拿那木棍?拿你那佩剑,一剑捅死我,岂不正好?捅死了我,反正你也没法子应付乐坊那边,索性自己也抹了脖子。到时下到地府,你害死妻女,在那油锅里煎着,我就在旁边看着你。”

    梁依说的这些话,简直心硬得像个王八蛋。梁许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手上的木棍都拿不稳了。

    “阿阆不是我害死的!”梁许白着脸,厉声反驳道,但又想到什么,哆哆嗦嗦不敢再说。

    梁依现在知道了他的苦处,知道他不敢说的原因。硬得像石头的心不禁软了下来,“我说了,”梁依拎着空桶,又回到灶下:“我摆摊给人占卜挣钱还债。”

    梁许眼睛发直地站在院子里,愣愣地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穿着锦衣的年轻男子从大门进来。

    “是梁家吗?”锦衣男子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一走进他家的这间小院,屋子都似乎亮堂起来。

    “是。你有何事?”梁许的头发、衣服还在往下滴水。

    轩启皱了皱眉,他对梁家的情况还算熟悉,知道梁许酗酒,整日喝得醉汹汹的,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忍不住有点反感,耐着性子问道:“梁姑娘呢?”

    “启大人?”梁依听到动静出来,立马认出轩启,顿时有点紧张,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位十王子再闲,也不会溜达到她家里来。

    “梁姑娘,”看到梁依,轩启微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我有点事想找姑娘,不知哪里方便说话?”

    轩启和梁依的目光都看向梁许,浑身湿透的梁许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就是那个不方便的原因。

    一刻钟后,梁许被关进灶屋,气得大骂:“逆种!逆种!居然敢将我关在这里!”一句话刚说完,打了个喷嚏。顿时觉得身上的湿衣服让他浑身发冷,连忙添了把柴,哆嗦着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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