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修)

    下山前师父和她讲,在凡间历练少用明心诀,要多听多看多认识人,别总是亮着修者身份到处走,少用术法,低调点。

    宋启言谨记在心。

    可是她还没用术法呢,乾坤袋就先被人偷走了。

    今日是十五,正好遇上中秋节,街道上人流如织,两旁都是卖花灯的。她只不过在小摊边上多看了几眼仙子抱月的灯笼,一低头发现乾坤袋不见了。

    要是寻常人偷去倒没什么可担心的,乾坤袋上有咒术,偷去也打不开。

    只是她出来前知道人多,防止扒手特意在系带上也附了术法。

    没想到这样也被偷了,被偷时她还没有半分察觉,想来偷的人一定是境界在自己之上的修者。

    这年头,合体期都这么穷的吗?

    宋启言迅速掐了诀,寻着自己乾坤袋上特地留的气息找了过去。

    转了几条街到了一楼阁前,正准备往里走,一股香风袭来。

    门口穿着薄衫描着花钿的姑娘将身上的披帛一甩,拦在了她面前:“诶,姑娘,这儿是花楼您进不得,莫不是走错地儿了?”

    宋启言也不懂为何,只见周围进出皆是男子,便转身回去在没人的地方变了下容貌顺利进去了。

    进去之后,她才发现这里面的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特别是大厅中央里三圈外三圈围着人,乌泱泱一片全都手拿银票朝中央那高台呼喊叫嚷着“花魁娘子”。

    那台上却没有半分回应,只有清泠的琴声徐徐传来。

    宋启言在人群中艰难穿梭,寻着气息四处打量寻找。

    也许是这里面的熏香过浓,人又多气味杂乱,乾坤袋的气息若有若无,让人一时辨不清方向。

    她极力避免和旁人有所触碰,却不想前面那些人突然相互推搡着激动起来,声音高亢,宋启言只能连连后退。

    她不由得抬头朝台上望去。

    那人穿着一身红得艳目的衣裙,裙摆处的织金鸾凤振翅欲飞。

    他端坐高台之上,未着半点珠翠,只一支木簪半挽着墨发,眉间一点朱砂,宽袖下清瘦有节、白净修长的双手正不紧不慢拨动着琴弦。

    这极艳极纯的两种颜色一相衬,倒显得人愈发矜贵圣洁。

    而宋启言这一望,正好撞上那人眼中。

    那是一双极其标准的狐狸眼,眼睑浓密纤长,双眸漆黑透亮,直直看着人时显得有些锐利,叫人望而却步不敢高攀。

    但偏偏那眼尾微微上翘显出几分柔情妩媚来,将那双眸衬得似笑非笑,引人无尽遐想。

    宋启言看过去的一瞬间也被这极美的双眸吸引住了,只是下一刻,这双狐狸眼勾了起来。

    他朝她轻笑了一下,眼角眉梢流露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媚意,直勾勾引着人。

    宋启言挑了下眉,还没搞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就被周围人群更加激动的人声惊了一下。

    因着那一笑,围在台边的人更加激动了,无数的金银珠宝被投掷到台上。

    而那假扮女子的人在这纸醉金迷中笑得愈发动人。

    宋启言没想太多,乾坤袋的气息再次出现,比之前更加浓郁。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她拨开人群,寻着气息往后院奔去。

    之后穿过后院一路走,直到走出后门来到寻芳阁后的一处僻静巷子,气息就在巷子前骤然断了。

    巷子里漆黑一片,无人居住,周围更是寂静无声。

    “出来吧。”宋启言木着脸盯着巷子喊道。

    话落,小巷深处缓缓走出一人,那人抚掌称赞道:“不愧是我家少主看上的人,够警觉。”

    说完那人插着双手,似乎是等着宋启言接话。

    谁知宋启言手一背,迅速抓住身后布袋里的剑柄,劈头就是一剑。

    “诶!你这丫头,你不是应该问我,我家少主是谁吗?怎么一声不吭就开打?!”那人迅速一个瞬移右闪,才堪堪躲过迎面而来的剑刃。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削掉的一小撮胡子,气急败坏地召出剑来:“好好好,你这小丫头片子,今儿个老夫就替你师父教教规矩,别仗着自己是天乾之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剑鸣声响起,两剑相碰,兵刃相接的声音打破夜晚的沉寂,身后的柳枝似随风轻轻晃动。

    因在凡间,双方都不想闹太大动静引来其他人,因而都克制着没有释放剑意,只凭招式、速度制胜。

    起初两人不相上下,连过十几招后,宋启言渐渐落了下势。

    张青一看,心里哼笑了一声,瞅准一个破绽提剑刺去,准备将人一招制服。

    却不想刚起势攻击,宋启言就突然歇手不打了,站在原地任由他出招,吓得他赶紧断势,生怕晚了伤到自家少主的心上人。

    等停下来看到宋启言手里拿的乾坤袋后,张青才反应过来,他伸手往腰后一摸,果然没了。

    看来刚刚的破绽是她故意为之,好引他注意趁机拿走乾坤袋。

    张青脸色铁青,又不好说什么,终归是自己轻敌。

    乾坤袋拿到手,宋启言检查了一下封口的术法,见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便安心将乾坤袋往怀里一揣,提了剑准备往外走去。

    张青好不容易调整好面色,正准备开口说事儿,见人转身要走,气得一时说不上话,只拿剑指着她。

    好没礼貌的女娃,招呼不打也就罢了,如今问也不问缘由直接走人,可见丝毫不把他这个合体期前辈放在眼里,实在是狂妄至极!

    “你等一下!我家少主托我传话于你。”

    宋启言闻言停下回身听他讲。

    张青想起自家少主恳切羞赧的模样,还是照吩咐把话说了:“我家少主乃西境玉衍宗掌门之子,听闻宋姑娘剑术超绝,心向往之,想与姑娘切磋交流一番,不知宋姑娘可否赏光?”

    宋启言低头擦拭着佩剑回道:“没时间,此次下山为我入世历练,切磋以后每年的剑会上都有机会。”

    张青看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实在是不满,便也不再多说,哼了一声走了。

    宋启言将剑收回剑鞘,束好布袋重新背在身上,而后走出街巷。

    按照计划,她该去见这边的县令了。

    此次下山入世历练,其实是宋启言自己提出来的,她卡在元婴上境已经一年多了,一直未曾突破。

    她觉得是自己心经修炼得不够,所以还未参悟,但师父却说是她不懂人情之故。

    自出生起她就看不懂旁人的情绪,除非直白浅显些能才明白,故而修炼后师父教了她明心诀。

    明心诀可以让她听到旁人心里的想法,这些年来宋启言都是靠它和同门相处,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她在修炼上的绊脚石。

    师父劝她,试着不用明心诀去接触人,多听多看多问,结果把本就不怎么好的同门关系搞得更僵了。

    就这样一直过了年,她十八了。

    师父开始以多体会人情为由,带着她参加各个门派的比试,明面上是比试,其实换着法儿给她相亲牵线。

    她不想成亲也不想有道侣,只想修炼,所以不堪其扰下,宋启言提出下山入世历练。

    正好这时候仙盟来了召令,说东境自家宗门辖域内似有妖物出现,需要派人下山去除。宋启言一把接了,师父想拦也没法再拦她了。

    而这妖物出没的地方就是这雷泽县。

    宋启言早已打听过了具体位置,正准备去。

    只是走到拐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侧头看向了边上的柳树。

    好浓的阴气。

    她走近了,发现阴气残留在柳树后面,但阴气中并没有一丝阳气。

    这么浓的阴气,寻常修者或凡人可不会泄露如此多的气。

    只有地坤才能有如此多的阴气,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妖魔附身的寻常女子。

    世上生灵都靠阴阳二气才能存活,人也是,生下来体内就有阴阳二气,这二气并不均衡,一方多一方少。

    阴阳二气造就生命,也区分了男女。

    阳气盛,阴气弱的人为男子;阴气望,阳气弱的为女子。

    自有肉身开始,体内的气就不再变动,但也有例外。

    有些人生下来之后,体内的阳阴二气会随着成长产生变化。

    一方气会逐渐强盛,同时另一方气会逐步衰微,直到长到五岁体内只剩下一种气,从而形成了极阳或极阴体质。

    五岁之后,拥有这两种体质的人便只会吸纳一种气。极阳体质的人只会阳气越盛,极阴体质的人也只会阴气越强。

    因身体内只存有一种气,气单一而纯净,故而这些人于修炼资质上比旁人远胜一筹,被修真界看作是最适合修炼的天才苗子。

    修真界称极阳体质的人为天乾,称极阴体质为地坤。

    但极阳、极阴题主为稀少,万人之中未必有一二。

    如今天下天乾、地坤只有七八十余人,都入了东、西、南、北、中五境的门派。

    现在东境的地坤,因着师父总给她相亲牵线的缘故,她都认得,目前还没听说有新的地坤出现。

    不是地坤之人的,那就只可能是被妖魔附身的女子留下的。

    妖魔没有阴阳二气,若要白日在日照下正常行动,只能附身人体靠吸纳宿主阴阳二气存活。

    气乃生灵之本,时间久了气没了人也就死了,魂魄消亡,就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妖魔取而代之伪装成寻常人,潜伏在大众之中伺机而动。

    这是妖魔的惯用手段,宋启言有些不放心,仔细辨认了阴气溃散的方向后,朝寻芳阁去了。

    她从后院回到楼中,发现几刻钟前还十分吵闹的大厅已经恢复正常,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又有人出去,不再像之前那般人潮拥挤,台子也没了。

    若不是地上角落还零星散着几文铜板,还真以为先前的景象是一时眼花所见。

    宋启言跟着那阴气残留的方向朝上望去,层层走廊上尽是男女嬉笑嗔闹的景象。

    她正顺着台阶往上去,往那阴气方向一探究竟,结果被一三四十岁头上簪着一朵牡丹的女人拦了下来。

    宋启言好不容易甩开了人,避开耳目来到了后院,趁着浮云遮月,三两下上了屋檐。

    她没用术法,怕打草惊蛇,猫着腰跟着那快要消散的阴气在各个房间窗前一个个找过去。

    终于阴气在一间屋子前断了,宋启言在窗边蹲下,而后就着一点点敞口的窗户往里望去。

    窗口正对着床塌,透过这细小的空隙,她看见了方才高台之上假扮女子的人。

    是他。

    片刻前还百无聊赖坐在台上轻轻柔柔弹琴的人,此刻正坐在床上掐着一个人的脖子。

    被他掣肘的人软跪在床榻边,脸色早已青紫,床上那人却笑得恣意猖狂:“不是说要弄死我吗?动手啊。”

    跪在塌边的人行动缓慢地挣扎着,动作绵软无力,像是快要不行了。

    然而却在面前人靠近的一瞬间猛地伸手扯住了床上人的袖子,将他本就破烂的里衣拉得更开了。

    床上的人看着身上的里衣敛了笑,袖中亮光一闪,跪着的人便身子僵直地轰然倒了下去。

    片刻后,地上那人脖子上浅浅显出一条极细的血线。

    薄刃割喉,一击致命。

    “还是一刀来得快,只是便宜你了。”

    宋启言隐在窗边,将一切收揽眼中,她看着那人俯身将那薄刃在人身上擦了擦,而后收入腰间。

    他身上的白色里衣被人撕扯了大半,俯下身子时敞露了大半肌肤,隐约可见劲瘦流畅的腰腹。

    刚刚阴气断在这屋前,应当来自屋中二人的身上。

    但她的剑没有任何反应,说明这里没有妖魔的气息。

    屋里被杀之人失了生机后,体内的气开始跑了出来。

    宋启言在浓烈的阳气中感觉到了阴气,那便只剩下在床边的那人。

    难道他真是地坤?

    这人刚刚的手法瞧着倒是有几分修者的做派,可他身上察觉不出半分阴气。

    而且中周大陆,已知的天乾、地坤她都见过,这人是她今天第一次见,最近也没有听说有新地坤出现。

    宋启言回过神继续观察,却正好看见屋里的人露了一半的肩头,瞬间移开了眼。

    过了会,她又重新转回视线,发现他依旧悠闲地坐在床上,床边的尸体也不处理,看上去像是在犯愁该穿什么。

    床上那件大红织金鸾凤衣裙定然不能穿了,于是他站了起来。

    宋启言看着他就这样敞着领口,露了半边肩头地走向一旁打开柜子开始选衣服,也不在意半褪不褪的白色里衣挂在他臂膀间随着动作晃悠是否暴露了大片身体。

    他一边选还一边嫌弃地将那些衣服扔在地上。

    几番行动下,里衣敞得更开了,松松垮垮半遮半掩地挂在身上,窗边烛火一照,一道墨发倾斜、薄衫半拢的人影就这样显在屏风上,无端多出几分旖旎。

    因着窗户的遮挡,视野并不算大,虽有屏风遮挡,但宋启言还是看到了半边在烛火下被映照得光洁白腻的肩背。

    非礼勿视。

    既然不是妖魔作祟,这人如何也与她无关,她正准备起身走了。

    却不想屏风那头传来一声质问:“谁?”

    宋启言透过屏风,看见那道身形隐约要朝窗边走来,迅速矮身一闪下了屋檐,而后照原路出了寻芳阁。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