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村滚动着浑圆的身子,大叫着从沙发上起来,一时间屋内充满了咒骂声,还有桌椅砸碎的声音,千星哭喊着冲出房间,这个时间点雅也还没回来,她沿着走廊一路跑出门,木村在后面紧追不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似乎不捉到她给她一点教训誓不罢休。
千星向黑暗处跑去,拐了个弯隐在黑暗里,木村在拐角处左顾右盼,千星能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气。
她悄悄环顾四周,地上放着一条铁棍,像是什么东西的零件,她压低声音将铁棍握在手里,猛然挥起。砰得一声木村倒在地上,千星重重吐出一口气,上前踢了他一脚,木村被打得懵懵的,躺在地上瞪着眼睛看着她。
千星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对他再次举起铁棍,身后一股力量将铁棍从她手里抽走,她惊恐地回头看,雅也正一脸惊讶地站在她身后。
“你不能这么做!”
千星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一把拿过木村的钱包,把里面的钱塞进口袋,把空钱包重重地砸在他身上。
“你先走开,我有几句话想对他说。”
雅也看着千星的头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并没有挪动脚步。
千星扭头对他笑笑,“放心吧,我不会惹麻烦的,只是跟他说几句话。”
雅也半信半疑地走开,手里紧紧握着铁棍,站在不远处等着。
“不准看哦!”
雅也只好转过身,但耳朵仔细听着这边的动静。
一声惨叫刺痛了雅也的耳膜,他赶紧跑过去,看见千星站在一边,那男人双手紧紧地捂着□□,表情极其痛苦。
“喂……你!”雅也不可置信。
千星朝木村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拉着雅也的胳膊离开了那里。
“刚才为什么拦着我?”千星坐在床边,手里碰着一杯热水,她嘴角又紫又青,还带着丝丝血渍。
“杀了人,你一辈子都无法回头了。”雅也低下头,思绪飘到远方,从杀掉舅舅的那刻起,他的人生就不一样了。
千星不懂他的意思,只是看向黑漆漆的窗外,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
雅也拿了纸巾和药递给她,千星伸手接过,雅也注意到她手上又多了几处伤口。
“我替你上药吧?”
“不用!”千星抱着膝盖,把头倚靠在墙上。
看见桌上有啤酒,她拿起一罐,打开喝了一口,千星低头看着啤酒罐,问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雅也摇摇头,“不知道,你可以跟我说说。”
“他给我钱要我陪他喝酒,然后我把啤酒倒在了他头上,他大喊着要杀了我,”千星仰头喝了一口,“然后他用椅子砸我,我就跑出来了。”
雅也惊讶地看着她,但千星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不相干的事。
“然后就是你看到的了,我打了他,抢了他的钱,还让他当不了男人。”
“你……”雅也惊得说不出话,他不得不用一种新的眼光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孩。
“你是不是觉得我坏死了?”
雅也叹了口气,“没有,若是我,我可能做的比你还过分。”
千星扭头看着他,“你不像那种人!”
雅也苦笑,“是吗?你又不知道我的过去。”
千星没有说话,只是睁着澄澈的大眼睛盯着他。雅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不去看千星的眼睛。千星敏锐得让他有点害怕。
千星甜甜一笑,“谢谢你,水原先生。”“我可以叫你雅也吗?”
“啊?嗯……都可以。”
千星说着扔给他一罐啤酒,“可以陪我喝一会吗?”
见雅也不说话,千星从兜里拿出抢来的钱摆在床上,“我花钱请你喝!”
“不用。”雅也放松了不少,坐下打开啤酒喝了一口。
木村在那之后没有再来过,千星知道他有妻子,背着妻子出来找女人,结果被抢了钱,□□还被踢了一脚,只要把这件事在他工作的地方宣扬出去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千星也是想到这个才敢那么做的,想起那肥胖男人疼得满头大汗打滚的样子心里就痛快极了。
美都又去酒吧工作了,不久肯定又会带回来一个男人。
千星去冈田饭馆买饭团,有子跟她打听雅也的事。
“他最近好像挺忙的,看起来有些累,经常加班。”千星把她知道的都告诉有子,唯独没说偶尔有个女人来找他的事。有子笑眯眯地递给她饭团,还送她一瓶饮料。
千星看着那瓶饮料,问能不能换成啤酒。
有子愣了愣,千星连忙解释道:“我妈妈喜欢喝啤酒。”
有子笑着把啤酒递给她。
千星蹲坐在门廊里,一边喝啤酒一边歪着头用手指缠绕着微卷的头发。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女人的脚步声,随后千星听到隔壁房间开门的声音,毫无疑问,那个女人又来了。千星把脑袋紧贴在门上,周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又是一阵脚步声,她赶紧站起来,一路跑回房间。
日向美都回来了,而且脚步沉重,看起来工作不太顺利,换句话说,没有找到可以供养她的男人。
“木村先生说你打了他,还抢走了他的钱?”美都说着脱掉大衣,把廉价皮包扔在沙发上。
千星暗暗发笑,他□□被踢了一脚的事怎么不说?“他撒谎!我没有抢他的钱!”
日向美都推开千星的卧室门,门打在墙上又反弹回去,“你做得出这种事!”
千星看着美都在卧室里翻箱倒柜一无所获的模样,撇了撇嘴。
“你把给我们钱的男人赶走了,看以后怎么活下去!我迟早要跟你一起饿死!”
“不是每个月都有人寄钱过来吗?”
“谁?你那个没良心的爹?就凭他那点钱你早饿死了!怎么?你是不是想离开我去找他了?”美都说着哭起来,将千星的衣服胡乱地丢在地上,然后又捡起来去砸千星。“你和你爹一样没良心!”
千星看着美都歇斯底里的模样,打心底里嘲笑她的软弱。“我会去赚钱的!”
美都恶狠狠地瞪着她,“赚钱?你怎么赚?你那样子又能赚多少?谁又会喜欢你?”
“那又有什么关系?总会比你强!你只会依靠男人!”
“你说什么?”美都恶狠狠地要过来打千星,千星一溜烟跑出去,然后砰得关上门,千星在门外听着里面美都哭天抢地的声音,皱着眉头走到外面。
不一会,千星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是那个女人!千星掏出烟,随意地点燃放在嘴边,若无其事地倚靠在墙上。
千星吐出一口烟,看着那个女人远去的身影,是个妖媚的女人,而且像是有体面工作的公司白领之类的。雅也怎么会跟这样的女人有关系?那女人不像是已婚,既然未婚,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偏偏晚上人少的时候过来,而且从不过夜?千星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右眼皮跳个不停,她用力揉了揉,吸了一口烟,把嘴唇笼成“o”型,舌头发力将烟分两次吐出,空气中出现了两个完整的烟圈,这是她第一次吐得这么好。
千星在店里跟有子一起刷碗,她那天告诉有子说她想找个活儿,有子说愿意帮她问问店里还需不需要人手,千星得到了在店里打杂的工作。
她做事认真,说话也讨人喜欢。
有子心不在焉地跟她聊一些有的没的,但千星看得出来,她很失落,因为雅也有一阵子没到店里来了。那天她在走廊看见他,雅也模样大变,脸色苍白,眼神忧郁。
千星跟他打招呼,雅也只是淡淡笑笑。
她知道,他出事了,而且是因为那个女人,每次那个女人过来,雅也都要消失好一阵,像是在忙什么,只不过这次有些不一样,雅也,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外面传来开门声,有子望了一眼急忙跑出去,雅也来了。
千星微微侧头听着二人的谈话,有子关心地问他出了什么事,雅也态度敷衍,他的声音没有一点力气。
千星把他点的玉子烧和啤酒端给他,然后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雅也似乎想要努力挤出笑容。
“我在这边工作,抢来的钱都挥霍光了,人总要吃饭的嘛!”千星说完几个客人侧目看了她一眼,不自觉地捂了捂口袋。千星瞧着他们的样子,觉得滑稽极了。
雅也没想到她这样大咧咧地说出来,愣了一下。
千星咧嘴冲他笑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脑中猜想着到底怎样什么事情才能抽走一个人的灵魂呢?那女人是魔鬼?
“家里人没再对你怎么样了吧?”雅也问道。
千星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不过是勉强活着罢了!”
雅也苦笑,自己才是这样。
有子进厨房帮忙了,她让千星坐在雅也对面陪他喝酒,即使她不说千星也打算这么做。
千星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眼睛紧紧盯着雅也的脸。
“你看着我做什么?”雅也低着头但能感受到千星的目光。
“你生病了,我好找到病因对症下药呀!”
雅也显然不信,“你连这都能看出来?”
“因为我是会魔法的巫女。”
雅也看着千星一本正经的样子,苦笑了一下准备结账。
千星回到家,翻身躺在床上,美都在客厅絮絮叨叨,一会指责她赶走了木村先生,一会又骂她父亲是靠不住的男人。
“你知道吗?今天我见到木村先生了!他骂了我,还扬言要杀了你呢!”
千星心口烦闷,“他要杀我你就叫他放马过来好了!”随即用被子蒙住头,不知怎的,她脑中不断盘旋着雅也的事情,不知道雅也会不会为了那个女人去杀人呢?
听他说过因为地震失去家人,一个人来到京都,随后马上有了工作,千星觉得奇怪,即使他的家人都在地震中去世了,没有特别的理由也不会离开熟悉的地方,尤其是雅也这种追求安定的人,怎会一个人盲目地来到京都呢?而且他也不像是来京都闯荡的,从不结交朋友。
有没有一种可能……雅也是因为那个女人才来京都的?
美都在外面的吵吵嚷嚷打断了她的思绪。千星心情郁闷,迟早有一天她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她一点也不想和这个只知道抱怨的懦弱女人一起腐烂在这里。
千星想起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好像是做官的,从小到大只见过一次,千星五岁的时候,美都带她去他住的地方找,还没进门就被赶了出来,千星抬眼望着立在窗边的那个男人,不知怎的,她知道那就是父亲,是个外表极其儒雅的男人,胸膛里却跳动着一颗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