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繁华的CBD另一头矗立着座“n”型地标建筑—青州电视台，不比商务中心的钢铁森林般人声鼎沸，压迫感十足，这里简直是门可罗雀。
青州电视台名下有3个上星频道，10个电视频道。作为省级电视台中，那算得上是领头羊般的存在，无论是电视综艺还是新闻节目，五花八门，百花齐放。收视率也一直在国内遥遥领先，常坐收视冠军宝座不可撼动。
此时台长办公室大门紧闭，室内暗潮涌动，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预兆。
台长一脸沉重，在招呼白婳坐下后就把她独自晾在一边，只字不提来意。
白婳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不知台长老人家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今早她人前脚刚踏入大楼，后脚就被请到台长办公室。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白婳自是不相信让她过来是为了表演大眼瞪小眼。
难道是今早她右脚踏进的电视台？还是上次下班碰到他没打招呼？又或者会上带头打瞌睡？
难不成是职场冷暴力？
想到这她细思极恐，短暂几秒又转变心态。算了！领导的想法哪是她这条咸鱼能揣度的，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中午食堂吃什么比较好！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墙上古董挂钟滴滴答答的走钟声，清脆又无趣。
白婳百无聊赖，表面维持着毕恭毕敬的坐姿不变，实际把目光放在台长身后挂满着荣誉奖项的墙上，玩起了数数游戏，就在她数到第六个奇形怪状的奖杯时，台长一声喊住白婳。
她闻声迅速收回视线，堆起笑脸接话：“台长，我在！
俨然一副贴心好下属的模样。
但台长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像是在给她最后机会：“你没什么要给我解释的吗？”
白婳不明所以，真诚得不像在说假话：“台长，解释什么啊？”
台长是脑血栓差点要犯，合着给她这么久时间，她硬是没想通为什么喊她过来？赞助商因为收视率不满，扬言停止赞助这事，台里传得沸沸扬扬，这让她开口表个态这么难？
他扶上额，随手指向桌上的文件，就不去看她。
白婳起身，接过桌上的收视表。
她也是自觉，都不用从第一排开始找，直接从最后一排，就不负众望地看到自己的节目名字。
“真星话大冒险”一档嘉宾访谈益智类节目，节目内容很简单，光看名字就能猜到，明星嘉宾分为两组，通过游戏输赢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在真人秀遍野的综艺里确实了无新意！
另一头的台长像是憋了许久：“又是倒数第一，其他娱综随随便便做都是前三，怎么到你反而落个倒数？”情到深处，还垂头顿足起来，“你怎么对得住台里的栽培和我对你的期望的？”
台长说的没错，就连新闻大求真都在她前头，关键人家还是下午档，她可是黄金档，她要是台长，她也气！
她手指滑过，看到收视率数值时，不免诧异出声：“这期居然比上一期高了0.2！”
台长觉得她没救了，耐他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直接爆发。
“白婳，这也值得沾沾自喜？这是你正常水平吗？当初把你从新闻版块调过来，是为了拯救这档节目，怎么一季下来，是一期不如一期，赞助商那都有意见了，你知不知道？”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白婳刚从新闻转手综艺，不适应，让她慢慢上手。可归根结底来说还是换汤不换药，台长也是当时看她做新闻时的成绩可观，加上于半山极力推荐，怎么到综艺节目反倒废了！
反观一季节目就要接近尾声，有人岁数长了，有人工资涨了，白婳的收视率就没涨起来过。
白婳到很佛系：“台长，这有第一就有倒数第一，胜败乃兵家常事，放好心态......”
见又是说辞，台长没了耐心，拍桌厉声打断她：“那你倒是拿个收视第一回来啊，赞助商那是明确表示，月底收官的收视率，如果再没有起色，就不会再有下一季的赞助，等你的只有俩个选择，改版还是停播自己选一个。”
改版就意味着要换制作班底，对白婳这个导演来说和停播没两样，都是失业。
台长放完话就对白婳下了逐客令。
门外围着些偷听八卦的同事，一个个贴着门打探里头情况，听着台长暴躁如雷的指责声。
“咱们台长平时多体恤下属啊，被她气得都拍案而起了。”
有人附和：”是啊，估计忍她很久了吧。“
太过专注，丝毫没察觉到白婳已经推开门到了跟前，这下双方直接打了个照面，对方也知道偷听不光彩，还被正主抓个现行，尴尬之余很快如鸟兽散。
白婳倒是没放在心上，例行爬上天台放放空。天公不作美的是今天的风似乎不太温柔，誓要拼得你死我活的架势。白婳一头锁骨发，在空中纠缠不清，发丝也一整个糊住整张脸，毫无形象可言。
她心无旁骛，走到老位置上坐下，目光浮在上空。从她的视角可以看到，几天不见的高楼又高了几层，按这速度下个月就能竣工。
这几年青州发展迅速，一角的烂尾还没个说法，另一角又万丈高楼平地起。
“又在摸鱼啊！”
于半山像是早料到她在这似的，端着两杯咖啡出现向她走来。
白婳拨了拨挡住视线的头发，问都不用问直接伸手拿过自己那份。
毫不客气的动作惹来老于一句没大没小。
老于阴阳大师上线：“不是被台长请去喝茶了，看样子是没喝饱啊？”
她没好气的回一句：“嗯，没喝饱！”
老于见状笑出了声：“看来是被训咯！”
于半山是青州电视台新闻中心主任同时也是领白婳进门的师傅。
“你说说你这成绩，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带出来的。现在台里人尽皆知，都等着看你笑话，连张姨都追着我问那个漂亮小姑娘是不是台里倒数第一！”
张姨是台里的保洁大妈，市里可好几套房。纯属退休无聊这才出来干保洁，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吃瓜搭子，好多小道消息都是她告诉白婳的，台里那谁谁又二婚了，那谁谁工资涨了买车又买房。
“那刚遇到张阿姨还说要把他儿子介绍给我呢！”白婳反驳道。
“喏，这不以为你干不下去，准备给你找后路呢！”
白婳被戳中痛点，一连灌着好几口咖啡。
“台长老人家这回怎么说？”
咖啡没加糖，刚入口尤为苦涩，在舌尖慢慢弥散。白婳整个人顿时清醒不少：“下了最后通牒，收官再没起色就考虑停播。”
语气堪比晚饭吃什么的简单。
老于听完急了，没想到一语成谶，拿出师傅做派：“不是我说，这综艺节目多好做啊！请请当红明星，玩玩游戏。我才介绍你过去享福的，你也是一根筋，这娱综又不是做新闻，得炒作得有话题度，才有收视率啊！要求嘉宾制造点矛盾冲突什么的，这个还用我教你吗？”
白婳刷着手机推送的新闻简讯，小声嘟囔：“让我过去接盘也没问我愿不愿意。”
老于苦口婆心：“我知道你觉得做综艺既没深度又没营养，不屑博取眼球流量，但这就是娱乐节目的本质，没有噱头观众不会买账，师傅不想你拿职业生涯开玩笑。”
“哎呀，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白婳挥挥手说。
见她仍然不为所动，老于加重了语气：“白婳，你来青州电视台第几年了，这是你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节目，如果真的停播了，面临什么你不比我更清楚？”
“对，没征得你意见把你调去做娱综，是我的意思，但我也是为你好，那真好缺导演，你不可能在新闻栏目做一辈子编导，出不了头的。”
新闻中心多卷，看于半山就知道了，在青州电视台多少个年头才晋升上岗。
“等你做出成绩，选择权话语权不都有了？看看你现在一点生气都没有，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怎么就不争气，来面试那会不是挺有骨气的吗，怼老李头怼得现在还都不待见你。”
白婳低头沉思，她有点忘记从前的她是什么样的。
毕业那会她生了场大病，错过了校招，而且就读的学校还是航天航空类院校，新闻类岗位原本就不多，室友也是改行的改行，去小公司当自媒体编导的也不是没有。
白婳不信邪，自己排除万难转专业学新闻。
不想放弃的她反其道行之，从电视台开始再到报社一一投递简历，出乎意料的是还真被她等到了青州电视台的面试通知。
面试当天，白婳落座后，面试官一开始还都挺和颜悦色，直到听到白婳自我介绍到毕业院校后，跟川剧演员似的，直接是翻脸不认人。
对着旁边负责邀约面试的女生发难：“怎么回事，都不是专业院校出来的，你怎么筛选的简历？”
那女生反复确认，这才发现自己的失误：“抱歉主任，是我的问题，我发错面试通知了。”
事情都已经发生多说也无益，人力部李主任见人都坐在跟前，还是象征性的问了白婳几句。
“青州航空航天大学还有新闻专业，我还以为都是造飞机的。”
随后嗤笑一片。
刚才的事，白婳不是没有听见，这会溢于言表的满满轻蔑又不绝于耳。
她到吸口气：“是的，现在您知道了也不迟。”
李主任讥讽反被呛，脸色难看：“我们看了，觉得你不是很适合岗位招聘要求。”
白婳也不想浪费时间，点头示意后提腿就走，刚到门口身后传来议论声。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我们我们电视台面试，她什么起点不知道吗，真是不自量力！”
这话就这么不偏不倚地传到白婳耳里，她忍无可忍，转过身，不急不缓一字一句对着李主任直接开腔。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首先，你们初筛简历的失误，才喊我过来的，那是你们的错，我为什么不能来？你们需要员工，我需要工作，这也是个机会，更别说我为了这个机会做了万全准备。”
“还有你说我自不量力，我纠正一点这不叫自不量力这叫有野心，人往高处走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
“最后，我什么起点我当然清楚，但是你的起点你应该有什么误解。大家都是起点子宫，终点火葬场的，谁比谁高贵，谁又比谁优越了？”
话落掷地有声，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到说不出话，谁敢想一个刚初出茅庐的应届生这么直言不讳。
李主任被一晚辈教育，挂不住面，气得咬牙切齿正要发作，却被老于云淡风轻地抢先一步。
“小姑娘，那你愿意来做我的实习生吗？”
白婳的职业生涯也就此开始转动。
从老于的实习助理，转正到新闻编导，最后被调到隔壁综艺做总导演，正因为如此，台里的人才这么看她笑话，都说她能进青州电视台都踩了狗屎运，年纪轻轻有了自己的节目，靠有一个主任师傅作伯乐，可惜白婳这匹千里马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