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写

    她有些恍惚,颤巍巍地要伸手去接,忽然,李康乐提了一嘴:“要不我通知一下你爸妈吧?”

    她伸出去的手刚刚碰到外缘,霎时像被灼烫了一般,蓦地缩回去。

    一碗粥差点全部洒出去,庆幸李康乐眼疾手快,只是略略洒了一点在被子上。

    常乐愧疚得立刻道歉,李康乐则赶紧抽纸擦干净。

    他一边擦拭着,一边道:“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忽而欲言又止,犹豫半晌才恳请道:“请你不要让他们来,一定不要,求你了。”她的眼眸里尽是惊慌,拉着他的胳膊一直在摇头。

    “你很怕他们?”

    常乐愣住了,眼神不自主地看向他。

    “我不怕他们,我怕我没有自救的机会。”

    李康乐:“?”她说的话让人云里雾里,什么自救?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我更希望是你主动告诉我的。我不会强求你必须告诉我,我也不会跟任何人讲。”

    不知道是不是从那天起,常乐渐渐关心起了他,会偷偷地看着他的侧脸,又在他快要发现的时候,着急忙慌地扯着别扭的谎言……

    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关心他和别的女生的互动,偶尔会站在他家杂货铺门口,驻足几分钟,只是傻傻地看着那个少而老成的身影。

    她这是怎么了?疯狂着魔了一样。

    因为生理周期而腹痛难忍,又恰好没带卫生巾,常乐不小心把血迹弄到了凳子上,她低头意外看到了,心里顿时焦灼不已。

    李康乐跟几个同学刚打闹完,回到座位上时,看到她神情不太对劲,刚要低头看,她唰的一下坐了下去。

    “你怎么了?”

    她语无伦次、结结巴巴道:“没、没怎么。”

    “没事才怪,你都结巴了。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真的没有。”

    她忽然腹痛抽搐了一下,本来以为人人就行,结果忽然疼得捂住肚子。

    李康乐随即就要带她去医务室,她却死死拉住他的手,然后又松开了,她又四下打量了周围同学,还好没人看见。

    “生、理期。”

    “你早说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所以,你没带那个吗?”

    那个,对,就是那个。

    他居然知道!

    常乐点了点头。

    “你先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他一下子冲到周姿然的座位上去,接着厚着脸皮道:“数学课代表,你们女生的卫生巾长什么样?”

    周姿然笑了,然后从包里拿出一片来,给他解释道:“就这个呀!”

    李康乐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别有用心啊,只是单纯想了解一下。”

    周姿然:“你们男生本来就该了解一下,不然你们都不知道女生来生理期有多痛苦,那叫一个痛得生不如死。”

    李康乐低眸沉思了片刻,问道:“那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周姿然:“吃布洛芬吧,一般情况下都是这样解决的。”

    他点了点头,装作听懂了的样子。

    然后,他更加厚着脸皮道:“那可以把这个,”他指了指周姿然手中的一片卫生巾,“先借给我看一下吗?我想了解一下这个的构造。”

    “当然可以。”

    拿到手后,他就马上跑去座位上,说道:“我等下课了还给你。”

    周姿然转身看了他一下,表情有些微妙,但很快就退去了。

    李康乐把卫生巾悄悄递给她,常乐小声道:“我的凳子脏了。”

    先是顿住了一秒,李康乐伸手失意她赶紧去,然后告诉她:“你赶紧去吧,凳子我来处理。”

    刚要起身,李康乐猜到她裤子上大概会有血迹,他立刻叫住她。

    “唉,你先等等。”

    他利落地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脱外套这种举动在男生看来很正常,周围人也没怎么关注他这些举动。

    常乐的校服比较短,遮不住裤子,于是他把自己的校服拿给她,毕竟他的校服这么大,肯定能遮住。

    “你拿去穿在外面,挡一挡。”

    他的眼色第一次这么明白。

    突然看见她外套上又加了一件外套,而且还是李康乐的外套,后面就有同学不淡定了,啧啧啧几声。

    李康乐猛地转身。

    “她感冒了觉得冷,我刚好又太热,所以外套就借给她了。”他一边说的同时,另一只手正在把弄着桌子上的瓶装水,旁边还有一包卫生纸。

    常乐立即随之表演了起来,她假装咳嗽了一声,想蒙混过关。

    那些人果真没再追问了。

    常乐:“我先出去了。”

    等她一起身,瓶装水突然倾洒出来,刚好洒在她的凳子上,水刚洒下来的那一秒,李康乐就抽了一把纸盖在了凳子上。

    “哎呀,对不起啊,水不小心洒了,我马上给你擦干净。”

    常乐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匆匆离去。

    一连串的动作,除了他们俩,谁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常乐从厕所回来已经快上课了,但是李康乐却没了影踪。

    她看见凳子上擦得干干净净的,锃亮的凳面如镜子一般反光。

    问了后排的同学,他们说李康乐擦完凳子后一下子跑了,还以为是怕她生气,所以出去躲起来了。

    怎么会是怕她生气呢?

    她感激他还来不及呢。

    上课三分钟后,李康乐大汗淋漓地冲到了教室门口,他忽然而至的那一刻,常乐瞪大了眼睛,心中悬着的一口气终于在那一刻放了下去。

    “跑哪儿去了?都上课几分钟了。”

    他拭了拭额头的汗,一边穿着粗气道:“肚子疼去医务室买了点药。”

    “肚子疼还跑这么快,快点下去坐着。”

    “嗯,这就下去。”

    “慢慢的哦。”

    他带着一股热气坐下,像一尊火炉,连她也感受到了被炙烤的滋味。

    老师继续讲课,李康乐从兜里拿出什么东西来,然后夹在书里,最后故作轻松地推到她面前。

    常乐一脸疑惑,李康乐的脸上挂着一丝无语,然后他在本子上写了两个字。

    ——打开。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小角。

    ——布洛芬!

    他怎么知道生理期肚子疼要吃这个?

    他瞥眼看了她一下,又写了三个字。

    ——自己吃。

    常乐发了怔,心想:他这是专门给我买的。他,是以什么理由对我这么好的?

    李康乐拿着本子在一边扇了起来,看她迟迟没有吃药,挑眉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尽是警告:我警告你,赶紧把药给我吃了。

    他的好总是那样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这样的人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吗?

    自然不是。

    从某一刻起,这一切已然在逐渐改变。

    高二上学期期末考试完结之后,常乐再次走向了那片寂静的悲伤之林。

    东山林,是当地人口中的鬼林,那里有无数的孤魂野鬼,因而少有人涉足。

    她背着家里人来到了这里,带着重生后的自己,只为了一个交代。

    踩着地上掉落的松枝,泥土湿润而柔软,扑鼻而来的是潮湿的青苔味,不时惊起群鸟,林中更显孤寂。

    眼前有一处开阔之地,因为这里有满地被伐完后的木桩,经年累月,灰覆其上,或许吹来了草的种子,有的木桩上已经长出了杂草。

    豁然开朗的正前方,有一棵极为粗大的松树,它横生出来的一根枝干上,一条惨败的粗麻绳发黑的挂在其上。

    抬眼望去的那片刻间,阴森森的,恐怖如森的,忽然,眼一花,满眼猩红,血淋淋的尸体正挂在树梢上,就是那根麻绳上,吊死的是她绝口不提的往事。

    她的膝盖软了,刹那间,跪坐地上。

    “姐……”她红着眼,哑着嗓子哭叫着。

    常音就是死在这里的,衣不蔽体,死状残忍。

    她是常乐的亲姐姐,她死的那年才十五岁,而常乐才十岁。

    而杀人凶手就是她的同学,两个辍学的小混混。

    那天,她在树林里呆到了下午六点,直到太阳西沉夜色将至时,她才拖着疲软的身体,一路失魂落魄地走回去了。

    翌日清晨,她烧得很厉害,嘴里胡乱说着一些浑话,手上比比划划,嘴里还嚷嚷着常音的名字。

    这可把全家人都吓坏了。

    尤其是那个鲜少提起的名字。

    忽然像一个诅咒一样出现在大家的耳中。

    下午,常乐的妈妈就给她请了当年上了年纪的神婆,拿着一些叫魂的工具,在她的头顶上方弄着一些奇怪的动作,嘴里也都是些还魂的话。

    弄完后,她真的醒了。

    只是醒来后,跟块木头一样痴坐在床边。

    她的妈妈送走神婆后,忿忿不平地冲进屋子里,重重地一把将她推倒。

    她倒在床上,眼角瞬间滑落一行泪水。

    “你个死人,你是不是又去鬼林了,都说了去那里都是要被鬼缠身的,你还去干嘛?”

    她平淡地说了一句:

    “我姐还在那儿。”

    这一听,她妈妈更加难忍怒火,爆了一堆粗口,总之就是不让她去那里,还有一句让她极为印象深刻。

    “她人死就死了,你要是吓到你弟弟,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我绝对饶不了你!”

    是啊,她有儿子了,她怕姐姐回来吓到她的儿子。

    她无力地说了句:“可是……我没有姐姐了……”

    瞬间绷不住怒火了,她妈妈提起一根棍子就打在了她的身上。

    打一下,她纹丝不动。

    又打了一下,她依旧镇定自若。

    任她如何发火,打在她身上的棍子都好似棉花一般,轻而不疼。

    疼的从来都不是她的身体。

    最疼的是心。

    她一下子坐起来,带着两行泪水,责怪道:“明明你有罪,你为什么总能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你有胆了是吧!我是你妈,你找死是吗?”

    “妈?你配做妈妈吗?你拿着我姐的赔偿金给你心爱的儿子报了最贵的幼儿园,给他买一切最好的,我都不奢求你能想到还有我这个女儿,但你对得起我姐吗?”

    她妈妈张着口无处说道。

    “我怎么对不起她了,是我害了她的吗?”

    “你也是凶手!她的死你难辞其咎!她被人同学霸凌的事你知道,但你从来没出面替她维护,她被人打得浑身是伤你也看到了,但你还是装作不知道,直到她最后被人强|奸,然后吊死在东山林里,你终于想起来了,只不过你是去要赔偿金了……多可笑啊……吸人血都吸到自己女儿身上了……”

    她妈妈连连摇头,嘴里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反了,反了,你这是要造反了,你妈我养你这么大,你居然在这儿冤枉我!”她唰地摔门而去,哭着要去讨个公道。

    常乐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来啊,最好一家人齐上阵,最好骂急眼了掐死自己得了。

    但她知道,他们不会这么做,因为他们还需要一个当牛做马的人,帮他们把家里里里外外的家务都承包了。

    他们要直到自己身上最后一滴血被榨干以后才肯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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