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似乎并没有工作人员在这里办公，走廊和大厅的灯都是黑的，只剩下两旁绿色的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
戴着夜视仪的荆喻在黑暗里行动自如。
地下研究所的占地面积似乎比地上部分还要大，在阿萝的帮助下，荆喻接连探索了三个密封的房间，都没有什么发现。
“阿萝，你可以查到这座地下基地的能源供应走向吗？或者看一下哪个位置的安全防护最多。”
“可以，稍等……在你前方两百米左右，左侧。”
“这个房间有很多安保措，已经都被我关掉了。我现在只能通过你的头戴摄像头观察四周，没办法及时看到你周围的环境，注意安全，安金鱼。”
“身份核实已通过。”四号仓库门口的电子锁发出机械女音。
“叮”的一声，看起来科技感十足的安全门缓缓拉开。
阿萝给荆喻配备的最先进的红外夜视仪突然发出了警报，荆喻的视野突然被一大片代表有生命活动迹象的红色标志占据。
荆喻闪身回到了走廊里，背部紧贴墙壁，握紧手里的光剑。
黑暗的地下基地依然安静无声。
荆喻甚至能听见自己“咚咚，咚咚”的心跳声。
没有人出来，荆喻觉得，她大概知道那些红色的人影是什么了。
果然，当荆喻再次回到这个房间，打开门口的灯后，一排排充斥着淡蓝色液体的营养仓出现在面前。
身后的安全门已经被阿萝关上了。站在房间里的荆喻没有吭声，耳机另一边通过头戴摄像看到这个场景的阿萝也沉默了。
这个房间，不，应该被称为仓库更合适，这里的占地面积目测是刚刚地上仓库的三倍大。
放眼望去，紧密排列的营养仓像一个个虫蛹，包裹着里面形态各异的人类躯体。
“这……这，全部都是活人？”
耳机那头的阿萝似乎被吓到了，有一些结巴。
“应该都是活的。”
一排排的活人像商品一样陈列在这座仓库里，偶尔有些人会像做了噩梦一样做出痛苦惊惶的表情和动作。
站在营养仓外的荆喻像是站在他们的世界之外的上帝，把这些人所有情绪和隐私尽收眼底。
荆喻忍住不适感，来到离她最近的一个营养仓查看情况。
一具大概已经十一二岁的少年躯体漂浮在淡蓝色营养液中，仔细看还能看出心脏在起伏。
从营养仓延伸出的四根管子分别插在少年的口鼻和排泄处。
少年的头发是被剃光的，几根不同颜色的电线从营养仓下面的黑色机器中伸出，几乎贴满了头部。
“阿萝，可以查出来这些电线的作用吗？”
“我刚想和你说，”阿萝顿了一下，“似乎在用电极刺激神经，让他们产生不同的情绪，不过这不是我的研究方向，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过了一会儿，阿萝有些发涩的声音从耳机那头传出：“安金鱼，类似的仓库还有五间……穿过对面的门就是其中一间，你还要去看看吗？”
“嗯，去看看。”荆喻的语气听起来莫名平静，熟悉她的868号知道这是她气愤到极点的表现。
“主人，您现在最好冷静一下，868号监测到您现在身体的各种指标不是很稳定。”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过，你放心。”
荆喻按了按腰侧的光剑，向下一个仓库走去。
这座3号仓库和刚刚那座是如出一辙的布置，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营养仓里不再是青少年，而是看起来不足十岁的孩子。
和上一间仓库不同的是，这里的孩子脸上全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看起来似乎沉浸在什么美好的梦境里。
荆喻问道：“剩下的三个仓库都在这附近吗？”
“不，还有两个在这附近，剩下一个稍微远一些。”
荆喻看了看腕表，“去那个远的。”
根据阿萝的指引，荆喻很快就站到了最后一座仓库里。
果然，这里是有些不同的。
这个仓库只有之前的一半大小。
营养仓里全部都是身形成熟的青少年，和之前那些营养仓里的人不同，这边的人似乎遭遇过什么巨大的痛苦，荆喻一个一个看过去，所有人几乎都是眉头紧皱，紧紧拧成一个“川”字。
穿过一排排的人体货架，仓库的尽头是一个标注着“提取室”的房间。
“这间房间的用电量也不正常，安金鱼，注意安全。”
“嗯。”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荆喻以为自己来到了影视小说里的审讯室。
这个空间被一间一间的小隔间分割开来，每个房间的门口都贴着相应的标识牌：“电椅室”，“水刑室”，“激光切割室”……
在这些房间里，荆喻找到了对应的使用记录：
“8月20日，a5841号第五次电刑，反应不佳，作报处理。”
“8月21日，x3201号第三次电刑。”
“8月22日，x3201号第二次水刑，反应不佳，作报废处理。”
“……”
把记录一一收进背包，走到最里面的提取室的时候，荆喻的脸色差到极点。
一号提取室内，几排三层的铁床并排而立，每个床上都躺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不着寸缕的孩子。
每个人的手脚都被镣铐牢牢锁在床上，背部朝上，脸侧着，摆成一个大字型。
荆喻恍惚间以为自己走进了一家屠宰场。
在房间门口的垃圾桶里，荆喻找到了大量的镇静剂，想来这就是这些人全部在沉睡的原因。
“主人，冷静。”868号再次出声道。
“嗯，放心。”
这间提取室里并没有荆喻以为的各种机器，除了一排排的铁架床，几乎没有其他设备。
所以，这间“提取室”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有三十分钟，荆喻抬手看了看腕表。
很快，她发现了端倪。
一个躺在里面的人后脑处似乎有些发炎。荆喻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口，发现他的后脑和脖子处似乎有好几处针孔，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安金鱼，还剩下三十分钟，从这里全速撤离最少需要十五分钟才能到达地面。你要抓紧时间了。”
“我知道，但是现在至少要找到成品仓库……”
忽然，咔哒咔哒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
荆喻就地一翻，滚到了旁边的铁架床下，从腰侧的装备包里拿出最新款的激光射枪，双手持枪对准门口。
“咔哒，咔哒，咔哒。”
“叮”的一声，提取室的安全门开了，一双有些眼熟的高跟鞋出现在荆喻的视线里。
“咦，灯怎么没关？”女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疑惑。
荆喻收回持枪的手，在确认只有韩母一人进来后，慢慢地从铁架床下挪出，把身形隐藏在两排铁架床之间的缝隙里。
“别动。”
在韩母经过这里时，荆喻的激光射枪稳稳抵在一身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太阳穴上。
中年女人只是惊慌了一瞬，很快就整理好情绪。“你是谁？”
韩母的余光撇到一个穿着基地安保服的高挑女人。
“别管我是谁，但是我很清楚你的事，我是为调查韩同学的死因而来，我们似乎不是敌人。”
听到荆喻的话，韩母一直淡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既然你有能力来到这里，那应该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
“我们不是敌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所以你也没必要拿枪对着我。”
“脱掉你的外套。”荆喻依然用枪抵着韩母的头。
韩母似乎笑了一下，然后依言脱掉了外套，还颇为配合地翻出了裤子的口袋。
荆喻也配合地放下手里的枪，但是没有收进装背包里。
“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荆喻问。
韩母看了看戴着面罩的荆喻，知无不言：“这里是脑脊液提取室，在这里提取到的脑脊液会被送往另一个工厂，做成‘药’。”
荆喻的眉角跳了跳，“是神之眼总裁夫人用来永葆青春的那种吗？”
韩母颇为意外地看了荆喻一眼：“没错。”
“那前面的仓库呢？贴在大脑上的电极是……？”
“那是用来刺激情绪的。”
“十岁以前的儿童大脑里被植入基础的幸福记忆，在电极的刺激下日复一日沉浸在美梦里。十岁之后的青少年贴的电极恰恰相反，目的是让这些曾经只有幸福记忆的人做噩梦。”
韩母顿了顿，“这样他们的大脑就会发生变化，产生一种激素。成熟后就可以在脑脊液中提取这些激素。”
“至于这里，如你所见，当一具人体已经无法在电极贴片的刺激下产生激素时，就会被转移到这里的各种刑罚室，榨干他们能产生的所有价值。”
“最后精神失常，成为报废品。”
荆喻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她看了一眼脸色平静的韩母，问道：
“这些是你自愿做的吗？”
韩母讽刺地笑了笑。
“十几年前，我只是一个优秀的生物学毕业生而已，被老师带到这里目睹了一切后，如果不做下去，早就成了报废品里的一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