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玲王在靠近你。

    一步又一步。

    谨慎的,小心的,用尽自己毕生所能去控制行动的“度”。

    而你始终游刃有余,你做了一切你“应该做的”。

    你是天才,你是家产丰厚的大小姐,这样的你先天性会带有一层居高临下的傲。你与御影玲王是青梅竹马,是关系近却又克制的双方财团继承人。

    你能轻松得到各种东西,外物难以讨好你,能让你觉得“有特殊价值”的事物不多;你总是被周围的人众星捧月,情绪价值也能从各种人身上获取,于是你总是难以被触动。

    御影玲王深知这一点。

    他加强自己的独特性——与凪诚士郎相比,他的优点在于与你的共同语言更多,你们在很多地方是极为合拍的,他总是能带着一些凪诚士郎无法插入的话题来找你,与你谈论、商讨,并且请教你。

    凪诚士郎对此并无兴趣,他本身的性格因怕麻烦而懒得插入话题。

    于是总是呈现出一副御影玲王与你聊天,凪诚士郎趴在一侧睡觉或者倒在你身上玩游戏的场景。

    但是单纯的聊这些比较正式的话题,对双方关系的促进作用需要打一个问号,所以御影玲王在前者的基础上会再掺杂一些私人话题,并且拉近你们之间的身体距离。

    这个时候,凪诚士郎总会不小心在游戏里被人干掉。

    但御影玲王的攻略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太容易获得的事物总会让人不珍惜,太容易获得的事物总是显得廉价。

    你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最为独特的存在,你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的至宝,你的价值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想要获取至宝,其道路注定布满了坎坷与磨难。

    不管是你本身攻克的难度、自身的限制,又或者是环境以及他人带来的难度提升,都绝不是一件轻松事。

    御影玲王愈战愈勇。

    在目前的阶段,他面对的主要为你自身的难度。

    他的行为也开始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们悄然间将目光投向你和凪诚士郎以及御影玲王三人组,却无法界定你们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

    他们都仰望着你,没有人会来问你——这是一种冒犯。

    御影玲王在他们面前的表现,虽说亲和而没什么架子,但他们本能的知道,不管御影玲王表现如何没有架子、亲和他人,他们之间实际是存在距离的,所以也不会轻易去问。

    这种时候,只剩下一个凪诚士郎。

    但偏偏凪诚士郎是一个嫌麻烦的人,他与他人的社交相当之少,那种除了与你之外,与他人关系之寡淡,面对问题时因麻烦而懒得回答的性子,也致使他人无法从他这里得到信息。

    你们三人,在其他人眼中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关系。御影玲王家世、能力看起来与你更为和谐,你们相处时谈论的一些事物、氛围也维持在“精英”的范围内,形成一种独特的和谐气场,看上去不管是能力还是家世都非常相配。

    但是凪诚士郎与你亲密的肢体接触、你时不时给他投喂的行为,以及长期相处下养成的亲昵而没距离感的氛围,同样令他人无法插入。

    他人迟疑了,但你们都不会介意。

    你与御影玲王之间进行着拉扯。

    他前进你不动,距离确实在逐渐拉近,但每当他想要再突破性的更进一步时,你总能轻描淡写地将其避过,让御影玲王的一番行为一下子落到了棉花上。

    你亲眼见证着御影玲王执念的一步步加深,侧耳倾压抑的水声,在恰当的时机添加柴火。

    你亲眼看着他眸间的晦涩与烈火压抑膨胀。

    御影玲王快要沸腾了。

    就在这个时候,你们上了体育课。

    日本男女生体育课一般是分开上的,所以实际上体育课的时候不会进行过多接触。

    但对你来说无所谓,对凪诚士郎来说也无所谓。

    你在完成应做的事情后,走向男生们所在的区域。

    那边此时正在踢足球,他们因为你的到来而迸发出强烈的表现欲,一个个一改运动后略显疲惫的姿态,不自觉散发出想要吸引你视线的气场。

    而你的视线一如既往放到了其中凪诚士郎的身上。

    凪诚士郎在摸鱼,摸大鱼,他游走在球场边缘,身体的运动一眼看去就知道没有认真。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御影玲王。

    他做什么都很容易,本身的天资注定他不会在某方面落得下风,在踢足球时同样如此,加之他对于要做的事物会认真去做的性格,他在球场上的表现同样亮眼,当你到达时,他就是球场上格外明显的一个球员。

    御影玲王的眼眸微微一动,仿佛没有察觉到你的到来一样,正常地去抢断他人脚下的足球,动作却悄然间愈发迅猛敏捷,瞬间从身体里爆发出强大的动力。

    御影玲王是中场,充当齿轮与大脑,是球场的主导者,是队伍极为重要的一个位置。

    他的面前出现拦截的人,队友正在其他地方作为补充接应,此时从局势判断,他应该传球,协助队友发起进攻。

    御影玲王的视线划过眼前的对手,一同将处于远处穿着与自己相反球服的凪诚士郎纳入眼中。

    他的眼睛向左边在接应自己的队友看去。

    眼前关注他行为的对手一并看去,肌肉调动,肢体做出准备。

    御影玲王微微睁大眼眶,眼瞳一缩,他呼出一口气——朝着完全相反的另一侧冲出!

    他掠过来不及反应的球员,又迎来其他对手。

    最优解是传球,是继续做中场应该做的事情,是成为队伍里那个维系运转的角色。

    ——但是御影玲王拒绝。

    想要引人注目,想要与众不同,想要你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御影玲王一改中场应该有的风格,他充满攻击性不断向前推进,脑子里不断出现曾经在他人身上见过的球技,并丝滑顺畅仿佛本就属于自己一般使用出来,爆发出自己都完全未曾想过的力量,将一个又一个球员甩在身后。

    未经专门训练的身体难以负担此种运动,肌肉紧绷,身体隐约在呻.吟,而这一切全都被他抛在脑后。

    算得了什么?算得上什么?那些在此刻都是必须舍弃的顾虑。

    急速飙升的肾上腺素、激烈搏动的心跳,他的注意力第一次提到这种程度,周围的一切都成为配角,此时的他就是球场之上的主角。

    御影玲王对准球网,瞄准空隙,用力踢出——!

    球进了。

    队友以及围观的同学爆发出一阵欢呼,御影玲王仿若漫不经心地顺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头发,他克制着自己想要勾起的嘴角,将额间的汗擦去,一双眸子发亮。

    此时的他已经将仪表打理到自认为不会显得乱的程度。

    他转过头来看向你——瞳孔骤缩。

    白发少年从正面揽上你的脖子,将头搭在你的肩上,似乎在抱怨着什么,而你轻笑着,左手回抱,右手抚着他的头发。

    自然,亲昵,刺目。

    他的表现,没有落入你的眼中。

    他努力后创造的场面,被另一个人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本应属于他的视线。

    ——你没有在看他。

    正在这时,你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一般向他看去,朝他做了一个口型。

    御影玲王判断出来,你应当是在说:“玲王真厉害。”

    是夸奖。

    是夸奖呢。

    是正面的正当评价呢。

    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紫藤色的眼眸控制不住地落在你放在白发少年身上的双手,又抬起来,与你对视。

    这种时候应该做点什么?

    正常的回应?自然地走过去行云流水地抢夺你的注意力?从另一个竞争者身边夺得你?

    心脏的跳动声有点太乱了。

    是超出极限后运动带来的后遗症吗?脑子都好像糊在了一起,世界完全搅和成一团了啊。

    紫藤发色的少年表情空白,他已经完全忘了在你面前需要保持的表情,本来牢牢刻在身上的大少爷似的气场也尽数褪去。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管其他来找他庆祝、夸他的队员,一双眼睛执着却又空洞地看着你,身体又在无意识地朝你这个方向倾斜。

    就在你以为他会来找你的时候,御影玲王扭头离去,不知道前往哪里。

    你松开凪诚士郎,道:“好了,该起来了,我有点事。”

    他从你身上起来,垂下眼来,总是惺忪的双眼,此刻格外认真,他说:“叶月要去做什么?”

    他很少问你要去做什么,对你要做的事听之任之,也不去多问。

    麻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对自己的定位相当清楚。

    你笑了,抬眼道:“凪诚很好奇吗?”

    凪诚士郎与你对视,唇微抿,不知是要问还是不问。

    几秒钟,就在你以为他或许会这么沉默着,一如既往地随意你去做的时候,凪诚士郎忽然双手握住你的右手,然后放在他的颈侧。

    朦胧而没精神,仿佛蒙了一层梦中大雾的灰色双眼,拨开大雾,从梦中清醒而来。

    他认真道:“不管是多了狗狗还是什么的,猫猫不会被抛在脑后的,对吧?”

    你侧过头,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下巴,思索一般地微眯起眼,犹豫道:“嗯……说不定喔?”

    “毕竟你看,双方都很可爱,对吧?很难从中做抉择的,如果其中一方更可爱的话,我自己也说不准呢。”

    凪诚士郎没说话。

    你唇角微翘,长睫掩住眸中神色,黏腻的兴味与恶意得以被阻拦而不过分泄露。

    不安?担心自己地位受到威胁?总是懒得去做些什么、思考些什么的猫开始思考有关自己地位的事情了?

    诶呀,可真是你喜欢的发展。

    努力做出你喜欢的举动吧?

    随着自身的投入,沉没成本不断增加,想抽身也会很难哦?

    不过说到底,也不会有想要抽身想法吧?

    毕竟,早就是你的东西了嘛,他会想的只会是如何增加自己的筹码。

    你摸了一下他的头,轻松笑道:“我先走啦,凪诚有想说的之后找我哦。”

    你将凪诚士郎放在身后,循着御影玲王前往的方向走去。

    经过这里,左转,右转,直走。

    还真是走得够远。

    你终于看到了御影玲王。

    这是学校的一角,极少有人到来,就连环境的打理也充分体现出遭人冷落的现状。

    御影玲王站在一棵树旁边,背对着你低着头。

    你双手背在身后,轻快地向他走过去,脚步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格外清晰。

    他没有动静。

    滴答。

    你在他的身后站定,疑惑而略显担心地问:“玲王,你怎么了?”

    他没有动弹。

    滴答。

    “球场上的时候很帅哦,不愧是玲王,想做的都能做到。”

    滴答。

    你上前一步,张开嘴,零星的话音刚从嘴中泄出,突入起来的大力便让你眼前的世界旋转,紧随而来背部一阵疼痛,一张脸近距离地贴近你。

    水顺着他的脸缓慢滑落,抵达下巴时凝结为水滴落到地上,濡湿出一片暗色,胸口被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带着水的头发一缕一缕紧贴在脸上。

    狼狈,凌乱。

    踢球后仍保持的风度消散不见。

    御影玲王面上运动后的红晕尚未消散,便浮上另一种红意。

    他紧盯着你的,失去了表情管理,眼角微抽,嘴角不知道是上扬还是下撇,眉毛的动作不再有序,额角蹦出青筋。

    打翻了的油漆桶在他脸上铺撒一片,看不清原有神色。

    你听到了他此刻难以再压抑的剧烈呼吸声,一双压在你双肩上的手微微颤抖。

    云淡风轻,清朗和煦的大少爷崩溃低喊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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