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每次突破拦截你的人时,你都会用他们自身最为强大的武器打败他们。

    速度?你会跑出更快的速度。

    技巧?你能一眼看穿他们的行为,那些技巧在你面前形同虚设。

    盘球之类需要持球才能发挥出的能力,在你这里更是没有使用余地。

    旋转的球带起恐怖的气浪,以刁钻的角度向门网疾驰。

    守门员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球的地方斜着跳起,拼尽全力伸直了手,身体每一寸都在呐喊、咆哮,试以己身将其拦截。

    但是碰不到啊。

    太快了,太莫测了。

    他的身体无力落地,在所有还在跑动、逐渐停下脚步的球员的见证下,球以几乎贯穿门网的力度重炮般砸上去。

    全场寂静。

    一声响亮,略有起伏的长哨声响起。

    你轻松拿到了第一分。

    你缓步走回自己队伍所在半场,足球鞋踩在绿茵地上,扎起的头发随着你的动作微微摆动,经过凝固在原地的敌方球员、己方球员,你沐浴着众人的目光,平静而稀松如常地站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

    诡异的安静。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流。

    他们灵魂飞升外界,身体木偶般机械地回到自己应在的位置。

    好像过去很久,又好像只是片刻,他们逐渐恢复过来,看着你的目光满是惊疑不定,原本或许还有所轻视你的人,此时毫无疑问已经完全不敢再把你看作一般人。

    接下来你又向他们展示了骇人听闻的足球能力。

    人们总说人多力量大,足球这类运动更是讲究配合,多个人能办到一个人所办不到的事情,齐心协力能够突破原本不可逾越的高山。

    但是这得画个范围。

    当水平相差不远之时,众人能通过垒人墙的方式,爬上高墙。

    但是如果这堵墙有他们所有人合力碰到的最高度的两三倍高呢?

    只能追逐着、仰望着、跪在地上嚎哭,痛恨自己为什么抵达不到,最后彻底接受现实。

    你就是那堵高墙。

    你有能将众人甩在身后的速度,有能够硬碰硬的力量,有顶尖的技巧,有超广泛的进球范围,有达到预知程度的视野。

    更别说你本身是个相当擅长用脑的人,你能够熟练自如,合理搭配应用这些技能。

    怎么输?

    就算是众人围堵,你都能用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技巧,配合以个人的身体素质,轻松将他们甩掉。

    自始至终,你都没有和队友打过任何一个配合。

    你一人成军。

    甚至后来,就连和你在同一个队伍的人都开始拦截你,想要从你脚下抢到球。

    不是5v5,而是1v8。

    你没有输。

    不如说,你大获全胜。

    正如你对糸师冴所说的,除了你以外的人,一个球都不会进。

    他们由惊疑不定到奋起直追,再到发现追不到开始疲软失意。

    比赛节奏过快,一个个都因各种情绪想从你脚下拿下一球而催生出拼命的行为。他们的体能严重消耗,而你很明显还有余力,轻松以碾压姿态让比分停在5:0。

    比赛……不,屠杀结束了。

    一众球员撑着双腿喘息,一滴又一滴的汗从额头上滴下来,如同他们在这场屠杀中存在一样,落进草地渺无声息。

    你没有出汗。

    你拉着糸师冴的手腕,走到那些人面前,站定。

    他们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抬头看你,一个个累到眼睛都有些失焦。

    你向他们露出一个风清云霁、轻松舒朗的可爱笑容来,“你们好,我是千代崎叶月,今年13岁,这个假期将在此度过,希望我们都能有一个轻松愉快的时光。”

    你拉着糸师冴走了,将演绎众生百态的年轻球员们、沉浸在狂喜中的教练扔在身后。

    他明明要比你高,此时却像个没什么用的大型呆头玩偶一样慢了你半步跟在你身侧。

    “……你会说西班牙语啊。”

    “突击学习了一下。”

    “突击就能学到这种程度吗?还真是你能办到的事。”说完这句话他又沉默了。

    但这次,你们之间的沉默不像是来时一样。那时是你等待着他对你说些什么,而他不愿意说所以导致的沉默。

    此刻同样是你等待着他对你说些什么,但不同的点在他在组织语言。

    他停在了原地,你同样停下,转过身面对他,等待他的话。

    “……谢谢你。”他很少说这类话,面无表情,眉毛却微微抽动,嘴更是死死抿紧,因自己极少面对的情景而感到不自在。

    虽然不自在,但他硬逼着自己说了下来——这是必要的事情。

    “你一眼就看穿了。”

    这句话后迟迟没了后文。

    你伸出双手捧在他的脸侧,将他微低的头抬起来直视你。

    “然后呢?”你问他。

    “我看穿了,但是我要听你亲口给我说。”

    糸师冴的眼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他有些憔悴的脸上浮现一层不知何由的薄红,眼睛看向其他地方。

    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将他盯到受不了地看向你。

    一眼,有些灼痛般地移开了视线。

    又一眼,开始习惯你的目光。

    又是一眼,他从你的毫不动摇之中汲取到了力量。

    他投降地举起双手,呼出一口浊气。

    你也将捧着他脸的手放下来。

    “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他下意识地想双手插兜,却发现自己此刻穿的还是球衣,没有运动服的宽松衣兜提供给他,他瞥了一眼你没再握他的手腕而是放在身侧的手,手指动了一下,也将手放在身侧。

    “我因为天赋和取得的成就,被挖到了这里。”

    “但是来到这里后有一件事不一样。”

    他看着天空,声音缥缈无边,“RE·AL的青训营,是分上级队和下级队的。”

    “作为世界第一的足球俱乐部,这里聚集了相当之多的足球天才,他们来自各个地方,拥有各种各样的才能。”

    “在这个人才辈出的地方,我被分到了下级队。”

    他最后的那几个字念得很轻,却又很重。

    三月份的初春,平均气温6℃~16℃的西班牙到底还是有些冷了,冷到人的声音都好像落在了冰水里。

    他没有停下脚步。

    “你不会放弃。”

    “是啊,我不会放弃。”他笑了一声,“所以我努力了,在这里得到了足够的成长。”

    “但是其他人也在成长。”

    “不同人种是有差异的,不同人的体质也是有差异的。我们之间隔着的距离并不算遥远,但这些距离……”他用手指比了一下,“很难追。”

    “但你追上了,不是么?”你说,“要不然他们不会还有隐晦的佩服你。”

    糸师冴一怔。

    “他们对你,是一种混合了佩服与轻蔑的态度。佩服应当是你做出了足以令他们刮目相看的事情,轻蔑……”你微顿。

    “语言差异、对足球弱国下意识的歧视,还有的就是自己看不起之人却做出了不得的成就,进而内心矛盾引发出的更大的报复性歧视吧。”

    糸师冴的呼吸一滞。

    “只不过我有一点很好奇,就算你们实力相差并不多,但按理来说以你的性格,你不会太过在意他人的态度,但也不会容忍要长期相处的他人对自己抱有这样态度吧?”

    你停下脚步,“是什么让你对他们熟视无睹?”

    他哑然了。

    他本就白皙的皮肤,自在机场和你见面起,就呈现楚一种苍白的态势,眼下的黑眼圈,浑身的疲惫,不自觉散发出的某种低气压,再结合那些人的态度以及教练落在糸师冴身上的目光……

    你转向他,认真问道:“是因为新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你暂时还来不及处理,而这期间我刚好来了?”

    糸师冴完全投降了。

    “早就想说了,什么都瞒不过你吗?”

    “踢球时的敏锐就不说了,为什么在这之外的东西也都看得这么透啊。”

    “因为我关注着冴。”

    你走到一下子整个人僵住的糸师冴面前。

    “我不会对不感兴趣的人投以过多的关注,我之所以刚来到这里就发起挑衅,是因为我关注着冴,而我关注的冴在这里似乎过得并不好。”

    “就像是发现自己喜爱之物,自己都在好好爱护着引导成长,到了外界却一下子风吹雨打得浑身湿淋淋脏兮兮的。”

    你的手指点上糸师冴的下眼睑,“多久没睡好了?”

    “我给你银行卡可不代表我只是要你物质上过得好啊。”

    “发生了的事情全都不和我说,光是挑些生活中有意思的事情……”你抬眼,将满脸空白的糸师冴纳入眼中,“我要的可不是这种‘体贴’啊。”

    短暂的无声。

    糸师冴,是一个面对他人时,总是摆出一副他人都无所谓,自己天下第一模样的人。

    他总是一切都不放在眼中,知道自己的能力、梦想,并为之努力,坚定将其贯彻,好像这么走下去就是他的永远。

    但在一个地方被称为“天才”的人,放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时,可能就成了“中等偏上”。

    他付出了,他努力了,抬头看去却发现层层叠叠的阶梯铺天盖地布满视野,阶梯之上还是阶梯,望不到尽头。

    足以对之前树立的自信、自傲造成打击。

    并不是会一下子就令他踌躇驻足、完全放弃的打击,却也让他陷于情绪低潮,困于囹圄之中难以挣脱,抽不出心神关注他物。

    如果持续打击下去,拼命地努力却发现还是无法企及呢?

    未来之星是否会于此陨落,放下曾经珍藏于内心,期待并坚信着自己一定能达成的梦想?

    就在此时,你来了。

    面对远渡重洋,来到此处的第一件事就是帮他出头的你的话语。

    空白。

    脑子一片空白,未能处理接收到的信息,简短的话语携带着漫天蔽野的庞大信息在脑子里蔓延。话语里的意味、延伸出的含义,全都冲击着他的心神,抽不出一丁点空隙来思考。

    黑暗笼罩,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孤独前进的小船。船下是盘桓的凶猛海兽,周围是翻腾的海浪,看不到岸,找不到宝藏的所在点,带着一腔热情与勇气奋力划船,为传闻中耀眼丰盛的财宝拼搏。

    以为就要抱着执念梦想这么前进下去,直至找到宝藏又或者放弃寻找进行返航。

    一束穿过黑暗,破除迷障,恰到好处的虚幻而不真实的光由灯塔打来。

    糸师冴如同溺水的人一样下意识地张嘴呼吸,喉间发出微弱的颤抖喘息,瞳孔不自然地颤动。

    他放在身侧的双手张开又合上,双手冰凉发麻,全身的血液跑去保护疯狂脉动的心脏,心跳声响彻世界。

    太空了,双手太空了,他需要做点什么、抓点什么。

    糸师冴迅速伸出双手抓住你的右手。

    他无意识地、本能地将你的手放在面前,如同一般救命稻草,动作狂暴又轻柔地低下额头抵上你的手背。低头的动作以及落下的额发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听到少年正在度过变声期,沙哑微涩的声音。

    “明明比我小一岁……别总说这种话啊。”

    你体贴地没有戳破少年此时的自尊心,但你有必须要声明的事情。

    “我想让冴知道——我在意着你。”

    “在我面前,你无需隐瞒,就算隐瞒了,我也会发现的。”你更喜欢和人对视,但是你容许糸师冴此刻的躲避。

    人们总是有难以向他人表露的时刻,而你接受糸师冴的这种时刻。

    你的左手抚上他的后脑勺。

    这是你第一次这么摸糸师冴的头发。

    他的头发看起来发质略硬,实际上接触后会发现硬中带软,和他这个人一样。

    溺水的人在被他人救助时,总是会因求生本能死死地抱住对方,此行为往往是将救助之人一并带向深水温暖潮湿的怀抱之中,共同坠向名为“死亡”的甘美溺毙结局。

    不过没关系,你不会被拉下去的,就算被人四肢死死缠在身体上、狂风骤雨当头打下、海浪汹涌翻腾,你都能将其带出来。

    你会将他拉出来,你会负起连带的责任接手糸师冴,你不会让他落下去的——你向来说到做到。

    你耐心地抚摸他的头发,对糸师冴前所未有的温柔。

    “如果语言水平还不够,我来教你;如果足球能力还不够,我来训练你;如果感到前路渺茫,就看看我吧——其他的东西再渺茫,都不会比我更难企及。而这样最厉害最强大的人就在你的身边。”

    “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感觉到抵着你手背的糸师冴,浑身颤动了一下。

    许久,你听到他声线稳定中带着颤抖,用尽毕生努力强压着情绪,不知是应答还是无意识发出的声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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