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傻子

    这根绳子总是绷的紧紧的,不知怎地,只要他想解开绳子,他就会发现那头的人会扯扯绳子,似警告似威胁。

    他停手,绳子又安静了。

    有次他试图把绳子剪开,可剪子还没碰到绳子,他抬眼就看见了她。

    尝试许多次后他也就安静下来了,路老太回来后承诺他不出一周,准会把他救出来。

    不出一周,的确是不出一周,小姑娘就被嫁出去了。

    “明知青!委屈你了!走,一起吃席!”路老大粗哑的声音传来,他从墙角处拐出来,毫不见外地揽住明锡的肩膀。

    “是我家对不住你!今晚上尽管喝!我们哥几个陪你喝到高兴!”说到后面他大笑起来,胸腔都在震动。

    明锡往前一错避开他的手臂,再抬头笑笑:“没事,大家为我忧心了,我就先回去了。”

    明锡毫不留恋地走了,他现在没有心情和这些蠢货虚伪客套。

    等走到门口,他回头看,路芽小小的身躯被淹没在一群膀大腰粗的婆娘堆里瞧也瞧不见。

    一个高壮的身影胸前背着红花在喜宴上放声大笑。

    他不知道路家人用什么手段说服路芽的,他不关心,也不该关心。

    知青们聚在知青院子里等他,他们和路家没啥交情也没得到做客的邀请,更随不起份子,不好意思往路家去,就在院子里等他回来。

    董生站在最前头,他眼睛望向大门口显出几分期盼来。村长和村支书都私下找过他,说是路家人说了,路芽嫁人这天就把明锡救出来。

    当明锡的身影出现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迎上去就感到身侧一股风刮过,他还没回神呢潘丽丽就已经站在明锡面前了。

    “明知青,你还好吗?这段时间你真的受委屈了。”明锡还没怎么呢,潘丽丽倒是把自己说心疼了,眼眶都红了,泪珠欲落不落。

    明锡克制且礼貌地退后一步,简道:“谢谢关心,我没事。”

    答完他加快脚步绕过她走向董生。

    潘丽丽表演才开了个头观众就退场了,她有些懵住了。反应过来后跺跺脚又追上去。

    “明锡你回来就好。”董生拍拍他的肩膀,他年纪最大,明锡比他小个五六岁,人又过于善良,总担心他受欺负。

    “村长说了,你在路家这些天都算你满工分,你别脸皮薄推了,这是应该的。”

    “哼,有漂亮姑娘陪着,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又能不干活就拿满工分,他可真是受委屈了。”一个马脸男知青小声嘟囔着,话里尽是酸气。

    可人都聚在一处,哪有听不见的道理。

    “马知青你说的对,我的确占便宜了,我等下就去和村长说不该给我工分的。“明锡眼角下垂,配上一双狗狗眼更显无辜可怜。

    “马脸你怎么说话呢?明知青他是无辜的被迫的,你还在这里给他伤口上撒盐!”董生刚想开口反驳潘丽丽就出手了。

    其他知青默默点头,显然是站在潘丽丽那边。

    “你!你说谁马脸呢?”马康最听不得自己这个外号,他脸长得像马脸,又是马姓,他平日里最恨人叫他马脸。

    “就喊你!怎么着?长了一张马脸还不让人说?”潘丽丽瞧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得意极了,翘尾巴的样子像打了一场胜战的大公鸡。

    马康气得嘴唇都在颤抖,从牙关里逼出几个字:“你以为你这么维护明锡能得个什么好?人家能看得上你?”

    他这一句话把潘丽丽激怒了,她扑上去想抓挠他的脸。

    力气大的女知青一把拦腰抱住,有些事董生不好说不好管,所以女知青这边也安排了一个领头人,叫陈玉兰,名字温柔似水,但其实是个飒爽帅气的姑娘。

    就像这事儿,陈玉兰能直接上手,但董生能吗?

    他怕是刚拦一下,人家就尖叫着耍流氓了。

    “马知青,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好,但你骂我就行,别攀扯上其他人。”明锡往前一步拦在马康和潘丽丽中间。

    但他那么一大个人被马康完全无视了,马康往右走一步避开他,只盯着潘丽丽瞧。

    “丽丽只是路见不平说句公道话而已,就你天天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陈玉兰心知潘丽丽对明锡有意思,可这事儿郎无情妾有意的真不好摊开来说,毕竟这世道对女孩苛刻的多。

    “丽丽,道歉。”骂完了马康,陈玉兰又肃着一张脸道。

    潘丽丽眼角还噙着泪,磨蹭两秒后不情不愿道:“对不起。”

    陈姐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一场小风波被她三言两句就消弭了。

    只是潘丽丽和马康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明锡,马康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也知道他那人嘴里蹦不出来什么好屁。”其他知青安慰他。

    明锡毫不在意地笑笑:“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其他人摇头叹息,明锡就是脾气太软了。

    明锡回到屋子盯着手腕发怔,草绳粗粝的质感还留在腕间,有种时不时还会扯动的错觉。

    吃饭的时候董生把一碟菜推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下意识道:“我不喜——”

    “你不喜欢这道菜吗?”董生疑惑地问,明锡这段时间略微清减了些,下颚都更分明了些,一看就知道在路家的日子不好过。

    明锡反应过来摇头笑道:“没,我是说大家不用特意关照我的。”

    说着他把菜又推到了中间。

    在路家的时候他习惯了什么好菜路芽都先霸给他,推到他面前不准其他人碰,也习惯了自己总是哄她自己不喜欢吃这个菜。

    也不知道......小姑娘怎么样了...

    路芽头疼欲裂,她捂着脑袋呜咽。

    为什么她的脑袋那么难受?

    记忆一点点回笼,最后画面定格在她的亲娘孙红梅递给她的那一碗苹果水上。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左手摸摸右手腕,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绳子,这截绳子现在被用来绑她的两只手腕。

    她现在有点生气。

    “嘿嘿,媳妇。嘿嘿!”

    眼前一黑,一张流着口水的大脸出现在路芽面前。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脚踢出去。

    “嘭!”男人被倒砸在门上,发出巨大声响。

    “娘!娘!媳妇打我!”男人捂着肚子大喊出声。

    之前来过路家的那个下巴尖细的婆子出现在门口,她惊呼一声把人扶起来。

    “不是让你先不要来这屋嘛!怎么偷偷跑过来了!”婆子拍拍他身上的灰,等他的手拿开后掀起他的衣服看,肚子上已经初现青紫色。

    “你这个贱\胚子!敢打我儿子!”婆子牙一紧嘴一撇,拿起棍子就打下去。

    她早知道这贱\胚子是个手毒黑心的,上次她和侄子去路家的时候就敢追着她侄子打,所以这回就把她的手捆个严实,没想到她还能把她儿子打伤了。

    路芽已经很不高兴了,小宠不见了,她又出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她手腕一翻,绳子被挣脱开,明显断裂的纤维聚在断口。

    她左手接住棍子,右脚一踢,婆子飞出去叠在她的宝贝儿子身上,两人哎哟哎哟地滚作一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路芽赤着脚走在地上,她微微弓下身问。

    一团东西从她耳后跌落,她下意识地接住,抬起手一看,是一团红纸扎的花。

    她把纸花丢到地上,毫不怜惜地踩了上去:“说。”

    婆子只顾着哎哟哎哟,没怎么听清她的话。

    她这一把老胳膊老腿的都要摔散架了。

    路芽提起她的领子,把人拎到对视水平线上。

    “你干啥呢?赶紧把我放下来!以后我就是你娘了!”婆子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被她提在手里,她扭动了一下想挣脱。

    “带我回去。”路芽不关心她说了什么,她直接提出自己的诉求。

    “你家里把你卖给我了!想回去也成,给我五十块钱我就让你回去!”

    婆子总算为儿子找到一个漂亮媳妇,怎么会轻易放手。

    要不是她儿子眼光太高,她才不想接这么个烫手山芋,一看就是狐狸精,就算是个傻子也能闹的家宅不宁。

    “没钱,带我回去。”

    婆子眼珠子滴溜一转:“你家那边离得太远了,等过一段时间你家里人会来接你的。”

    “明锡也来吗?”路芽不关心家里人来不来,但她关心小宠来不来。

    她知道其他人叫她的小宠明锡。

    婆子不知道明锡是谁,但还是肯定点头:“来,他肯定来。”

    路芽松开手,婆子跌坐在地上。

    她忍不住轻声哎哟了一声。

    “媳妇,媳妇。”婆子的儿子从疼痛中缓和过来了,又想爬起来找路芽。

    在他手摸上路芽之前婆子眼疾手快地一把薅住他。

    “阿俊哦,你可不能乱摸你媳妇,你媳妇要不高兴的。”

    叫阿俊的男子嘿嘿笑道:“媳妇!媳妇!”

    婆子艰难地把人拖走:“知道了,知道你喜欢你媳妇。”

    等人走了,路芽缩坐在墙角。

    小宠什么时候来?她不喜欢这个地方。

    半夜,她抬起头看向窗外,有一茬伸出来的苹果枝桠,上面挂着孤零零的一颗青色果子。

    路芽轻轻跨过摆在面前的一碗玉米面馍馍,双手伸出去抓住窗户上沿,找到着力点后手臂用力整个身体都跃出窗外。

    她单手吊住,腾出一只手把青涩的果子摘下,然后又荡回屋子里。

    要是有人看见这一幕的话,只会觉得这是一只猿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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