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了

    宋又岐那天看见孙愿宁拿着本《农本纲要》看,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她便让秦尤买来了种子,打算辟土种地。

    于是便出现了眼前这一幕,晴光潋滟的后花园里,秦尤拉着犁,孙愿宁和芍药扶着犁耕种的情形。闲人唯有一个,那便是宋又岐,只有他躺在椅子上,原本拿在孙愿宁手里的《农本纲要》,这会儿倒是转交到了宋又岐的手里,他闲闲地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看看花园里忙碌的人,对于是否能中出谷子来,实在抱有怀疑态度,丝毫没有参与其中的念头。

    最苦的当属秦尤,莫名其妙便被当成了拉犁的牛,有苦难言。他朝远处看了一眼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的主子,更加愤愤不平了。

    又听到夫人说:“秦尤,偏了偏了,这犁沟要拉的直一点,拉犁的时候不可太用力,不然犁的深度太浅,底层的土翻不起来,土质不够疏松,作物不好生长。”

    只听芍药说:“小姐,这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农耕纲要》上这个也有写吗?”

    “这倒是不曾,只是小时候下山看到村里的农户耕种,农户们说的。”

    ······

    秦尤只听她们交谈,这犁耕的越深,用的力自然也是越大的,他是一介武夫,何曾想到有一天也会躬耕农亩,若是种不出谷子来,明年他可不会拉犁了。

    只见花园里的所有地都犁完了,也没见孙愿宁扔一颗种子进去。

    秦尤不解,“为何不落种呢?”

    便听夫人说道:“古来种地哪有只犁一次地的,这土地须得要翻三次才能足够疏松,播种也需挑时日,滴雨未落,种子落地不得干死。”

    秦尤还未曾说话,只听宋又岐远远地说道:“这才第一次犁地,还有两次,这么三次下来,你便也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了。”

    “我····”秦尤竟不知怎么搭话,过了一会儿闷闷地道:“两次也是可以的吧?寻常百姓家种地真这么严格?”

    “自然,农民一年就靠种地为生,对农业的重视自然非比寻常,春种秋收,不违农时,这是老祖宗千年来积累下的经验,不可荒废。”

    “莫非秦侍卫你这就犁不动了?这也···”又听芍药问道。

    ····

    秦尤感觉到心里都在掉泪。就这么犁地翻土再翻土,终于在一场微雨之后,孙愿宁的谷子终于落了地。孙愿宁看着疏松土质,不由地对着秦尤说:“秦尤你辛苦了。带秋日收获了。一定让你第一个尝。”

    “夫人客气了,这是卑职的本分。”可天知道他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种植的全过程,宋又岐仿佛都参与了,但又仿佛完全没参与,因为从犁地到播种,从始至终,他都只是闲闲地躺在椅子上,看着他们三人忙碌,全然不说参与的话,但好在他是主子,没人敢吩咐他。

    倒是播种完毕后,看着疏松潮湿的田地,宋又岐第一次走近看了一眼,但是他依然对这里是否能种出谷子存疑。索性考虑到他已是废太子,无事可干,权当玩乐了。

    书房里,宋又岐给秦尤递了两瓶药,“一瓶送到夫人那边,一瓶给你,哪里疼涂哪里,这几日你辛苦了。”

    “这是卑职的本分,倒是夫人那边,是真辛苦了。”是呀,到底是从士族高门出来的女儿,纵使不受重视,也未曾吃过这样的苦。

    宋又岐听了之后,便说道:“送过去吧。”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这几日的耕种上。

    晚上,耕作了一天的孙愿宁早早地便躺在了床上,连着几日劳作,她的胳膊和腿皆十分酸痛,泡了好一会儿的澡,也不曾舒缓,心想,到底不可同往日比,未回国公府时,她和陈尧漫山遍野地跑,一天曾翻过好几座山,也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小姐,秦侍卫刚刚送来药,说是殿下给的。”芍药走到床边,将药递给了她。

    孙愿宁打开看了看,是舒筋膏,这般上品,寻常人家自是不常见的。配制这药需要几味珍稀药材,便是陈尧那里也不一定有。

    “帮我涂一下吧,先晕开在手掌,局部按摩即可。”说着便解开了衣服。

    芍药洗了手便将药在手心揉开,在孙愿宁的肩胛骨处按了起来。她看着手下人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身姿,不由地说道:“小姐,您与殿下已经结亲许久了,看殿下身体恢复也比较好。倒是一直这么分室而居···”

    “无妨,殿下显然是不相信我。言语间多有试探和提防。罢了,合则聚,不合则散,不可强求。”

    “可是,小姐,您之前就···”芍药正说了半句,便被孙愿宁打断,“这话不要随便说。知道的或许如同你所想,不知道的怕是会生他想。与我们而言,国公府里的处境那般不好,如今,虽不安定,已经是福报了。”

    孙愿宁看了芍药一眼又说道:“无论未来我怎样,我都会护着你的,能允诺你一个好去处。”

    “小姐,您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芍药颇显惶恐的开口。

    “好了,赶紧去休息吧,夜间不需你照顾,这几日你也辛苦了。”说完便闭了眼睛准备入睡。

    芍药不再多言,拉下床帏、熄了蜡烛退了下去。

    一室黑暗,一室静谧,衬得窗外树梢的响动都能听得十分清楚。孙愿宁闭着眼睛想,这般处境已经比她来时的想象好了很多了。她想起出嫁的那天晚上,一夜未眠,她想过好多的情形,到底没有一种是这般平和安静。

    国公府公然对抗太子,与二皇子联合致使太子牵涉结党营私被废,皇后亦因为废太子求情而圈于宫闱,虽未废,但已反手无力,皇后母家李氏家族见太子势落,亦敬而远之,唯恐迁入党锢。

    党锢之祸,起于前朝,若非前朝几乎毁于党锢之祸,当今圣上也不至于如此动怒,党锢之祸历来不断,若非宋又岐触了这逆鳞,也不至于被废。不过,眼下的情形,当也不至于全然对宋又岐不利,国公府公然联合二皇子挑衅太子,怕已是引起了这位对党锢深恶痛绝的皇帝的猜忌,二皇子和国公府怕是要安分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对太子府来说,确实难得,正好“养伤”。

    墙倒众人推,孙愿宁平心静气地想,宋又岐很难能对她以礼相待。这般怕已是多番试探的结果罢了,至于相信,便不再祈求了。

    她又想起14岁那年的宫宴,他立于皇上和皇后身边,一身矜冷,而她坐在嫡母与嫡姐身后,全然不被任何人能窥得见,今日能相对而坐,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般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孙愿宁便去了书房。

    宋又岐正好在内室穿衣服,她不好打扰,便坐到了书桌跟前,不经意瞥见书桌上摊开了一幅字,苍劲挺拔,满腹风骨,不由得凑近看了一眼,只见几个大字:“木秀于林必摧之。”

    恰于此时,宋又岐从内室走了出来。看见她站在书桌前,显然是看到了她识读了桌面上的习笔。

    孙愿宁莫名有些心虚,她可真不是故意想窥探这位太子的内心,知道的越多,往往死的越快,这道理她是懂得,于她而言,如何平淡的、平安的过完这一生,才是她的人生目标,未有其他。

    但见宋又岐没有其他反应,便松懈了下来。

    “昨日秦侍卫送来药膏,特来感谢殿下。”孙愿宁开口道。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倒是疼痛可有舒缓?”

    “已然好多了,殿下给的药自是不差。”

    “一瓶药罢了。还是十几岁的时候,跟随父皇去打猎,第一次上猎场,难免有些激动,动作有点过了,晚上回来太子府便觉得背痛手痛,用了这药,倒也好使,便常备着了。”

    “确实好使,这药使用的药材金贵,从前是不曾见过的。”

    “便是与你一起采药的药童,也没有吗?”宋又岐突然挑眉问道。

    “大抵是不曾有的,清平观的后山也算是野生药材丰富之地了,一起采药多年,也从未见过其中几味药,怕是非寻常人可得。”孙愿宁察觉到了宋又岐对陈家药铺的探究,但是又能有什么,只不过是寻常药铺罢了。怕他好奇的不仅是陈家药铺,更好奇的是为何她中了曼陀罗,且如何解的毒,又为何陈家药铺有雷公草的解药。不过关于这个,她并不想说,一个字也不想说。

    但见孙愿宁没有再往下言语的准备,宋又岐自然止步,开口道:“不若夫人再帮我瞧瞧身体恢复的如何?”

    “好。”孙愿宁说着,便坐到了他跟前,捏着他的脉,稍顷,便说道:“已然恢复,无甚大碍。如若能再宽些心,是再好不过了。”

    “哦?”孙愿宁这话显然挑起了宋又岐的好奇心

    “殿下可是睡眠不好?”

    “夜来常常起身,竟不知是心绪不宽所致,看来是要注意了。”

    “我看后园的谷子快要发芽了,不若殿下每日巳时去后园坐一会儿,心头的忧思定可缓解。”孙愿宁颇有成竹的说道。

    宋又岐似乎毫无怀疑,说道:“果真如此,那便试试吧。”

    旁人或许觉得是他听了大夫的话,也只有他知道,确实是他无事可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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