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公寓时，李石墨已是一身冷汗。
片刻前，他在人群散去的自行车棚里问焦云草：“你和焦云尹是什么关系？”
焦云草听见这个名字没有明显的反应，只是看向他的神情变幻莫测，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答案时，焦云草却不答反问：“你是什么人？”
他答：“穆老师曾经的学生。”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李石墨一时顿住，不知要如何作答。
明明就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内敛中还透着丝丝傻气，见他支支吾吾始终不愿透露，焦云草也没再逼问，而是收起了不正经，拍了拍他肩膀，一脸严肃的劝告：“李莲生不是好人，离她远一点。”
他说完便不再理他，自顾自的低头给电动车开锁，然后插上钥匙。
李石墨见他已经坐上车准备离开，焦急的拦在他面前说：“我知道她不是好人。”
焦云草不悦的蹙眉，明显不愿再与他交谈此事，只是语重心长的再次强调：“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不要再蹚这趟浑水了，会要命的。”
会要命的......
李石墨看着桌上两个一模一样的手机，不寒而栗。
......
穆臣并没有把在学校撞上李石墨的事情放在心上，虽然在听说他在一家私企做数据分析时稍稍有些惋惜，以他的专业成绩，如果继续攻读投身科研，或许会有不小的成就。
令人感到难过的是，他放弃了。
但李石墨家境贫寒，想早些挣钱也是情理之中。
穆臣作为老师，将其引进门，教书育人，可个人放弃修行，他也别无他法，况且最近身边接二连三的怪事也由不得他再分精力替别人操心。
不过好在接下来几天还算太平，自他和夏烨从云乡回来之后，除在祁和闹了些小矛盾以外，并未再出什么意外，也不知道是不是警方暗中保护起了作用。
可这样诡异的太平令他们隐隐不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夏烨因为在祁和那天发生的事，一直不太开心，经常在午夜梦回时看见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遗像，胸口好像压着一块石头，令她踹不过气来。
穆臣则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拥她入怀，轻抚她的后背，驱散一切黑暗。
而他也做到了对她寸步不离，每天接送她上下班，若需要加班，也会把夏烨带着，几乎无时无刻不陪在她身边。
因此夏烨还跟着他住过几次金大的教师宿舍。
夏烨有时候觉得夸张了，穆臣却不以为意。
“我们一直在一起的话，警察跟着我们一个点就可以，我们俩分开的话，还得守着两边，又得增加警力，我们就不要浪费资源了。”
夏烨笑他诡辩。
周末时，穆臣会带她出去散散心，或是准备一些美味的点心去公园野餐，或是抱着爆米花去影院看一场美轮美奂的电影，亦或者是点一杯咖啡，坐在街头看人来人往。
夏烨也尽量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都交给警方吧。
只是没过多久，一个匿名快递打破了这不堪一击的平静。
里面是一个用透明密封袋装起来的打火机，外面附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喜欢这份礼物。
收件人是夏烨。
收到这份礼物时，两人面面相觑，穆臣茫然的说：“你生日不是在冬天吗？”
夏烨也一脸懵圈：“是啊。”
她生日还没到呢，况且这生日礼物也......太寒碜了吧？
她拿起纸条仔细辨认，字迹歪歪扭扭，笔画圆润，略显幼稚。
认不出来。
但可以确定的是，和之前晴天娃娃上面的字不一样。
穆臣很快发现不对劲，袋子里面就是一个普通塑料打火机，绿色的，并且看上去很旧，这种不值钱的东西怎么会特意用一个密封袋装着？
夏烨想拿出来研究一番，却被穆臣阻止了。
他将打火机连着袋子一起拿出来，并未拆开，就着透明袋可以看到打火机外壳上的贴纸已经磨损起边，喷嘴处的金属锈迹斑斑，机身侧面还有一个类似房屋简化的浮雕图案，看上去像是一个LOGO，而LOGO缝隙中以及贴纸磨损的边缘都粘着诡异的暗红色。
夏烨惶恐不安。
这一定不是一个生日礼物。
穆臣又在网上查了打火机的牌子，并没有这种LOGO的品牌。
“这是什么意思？生日礼物......会不会是寄错了，我生日还有好几个月。”夏烨不安的问。
穆臣也不明所以，可收件信息上明明白白写着她的信息，不会寄错。
打火机还用密封袋装着，直觉告诉他不简单，而上面类似血迹的暗红色更是令他有一种不好的猜想。
又是恐吓吗？
以前都是晴天娃娃，这次为什么是打火机？
他看了下快递面单，发件人是贾小姐，电话是一个座机，他试着回拨了一下，那边显示是空号。
两人摸不清这个快递的用意，但又觉得不简单，于是并未将打火机拿出来，而是收了起来，打算静观其变。
十一的时候夏烨准备趁假期得空去何意那里搬东西，这段时间她一直和穆臣形影不离，气得独守空房的何意直言要将她的东西丢出去。
夏烨特意买了香水哄她开心，顺便也给朱君笑买了一个，出门时她还一脸严肃的和穆臣说这是她的个人空间。
言下之意是女生之间的聚会，他不得参与。
穆臣本来也没想参与，最近她情绪低落，魂不守舍，或许朋友能带给她不一样的心情。
他边带着她出门边说：“结束后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夏烨却不愿意，自己拿了钥匙，“我自己开车。”
“这么多东西你搬得动？”
“她们会帮我。”
“她们不也都是女生吗......”进了电梯，穆臣摸着下巴，皱着眉头颇为认真的分析：“况且刚送人礼物就差使人干活，不合适吧。”
夏烨知道他在开玩笑，她本意是想让他放松些，不必这么紧张劳累，但既然他心甘情愿不介意，她便也不矫情，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专车服务。
何意正在家里做甜品，见到夏烨，抬了抬眼皮，浓密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蝴蝶的翅膀，语调也是懒散中透着酸味。
“要不是每天上班记考勤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得道升仙了，天天不着家。”
她现在和夏烨混熟了，说话也越来越毒舌。
夏烨走去吧台前，把香水搁她面前，也学着她语调调侃：“你这嘴上功夫要是用在关洲身上也不用老吃她的哑巴亏了。”
何意一看有礼物收，嘴巴都变甜了，洗了手便拿起香水边看边笑眯眯的说：“我不和老女人计较，就爱和大美女打嘴仗。”
她又抬下巴指指客厅的两个大纸箱，“诺，我帮你把东西都清出来了，没想到刚招到的室友就跟人跑了。”
那语调委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招了个负心汉。
其实对此夏烨也觉得不好意思，她不租了以后何意又得一个人付房租，“又增加你的经济负担了，你在网上发了合租信息没？”
“还没呢。”
夏烨洗了手帮忙，见流理台晾在一边的鸡，卷起袖子问：“这鸡怎么处理。”
“放烤箱做烤鸡。”
夏烨正准备往上面刷佐料，何意又匆忙大叫一声，“等一下，毛还没拔干净。”
说着她不知从哪掏来一个镊子，像做手工活一样一根一根挑出藏在鸡翅缝隙里残留的绒毛。
夏烨望着水池里乱七八糟的绒毛，觉得自己的生活也如同这一池鸡毛。
何意边低着头专注的处理着光溜溜的鸡，边说：“房租是小事，主要是孤独，网上找的室友跟开盲盒似的，全靠运气。”
“那是缘分。”
“就怕是孽缘。”
两人正聊着天，没一会儿朱君笑来了，三个人在厨房忙忙碌碌做吃的，然后围在一起，吃着美食，看着电影，聊聊家长里短好不惬意。
朱君笑注意到夏烨精神不太好，睨她：“好不容易抽出口来聚一聚，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睡好。”
朱君笑还记得她之前那个糟心的妹妹，和那个不太正常的生母，有点担心：“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夏烨清了清嗓子，佯装不在意的说：“没，现在跟穆臣住一起，家里有什么事也干涉不到我。”
“平时也是神龙不见首尾的。”朱君笑放下心来，拱拱她，略带嫌弃的说：“你和穆臣分的时候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好的时候又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真受不了，你以前那些新时代女性的主张呢？”
夏烨拿酒杯碰碰她的，笑靥如花，“都是鬼话。”
在遇到那个人时，曾经的那些满腹理论就都成了鬼话。
何意受不了的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几人凑一块聊起天来就忘了时间，还是朱君笑婆婆打电话来催她回家，三人才发现窗外早已暮色四合，时间不早了。
朱君笑家里还有俩小孩，先回去了。
夏烨则给穆臣发了信息，然后帮何意收拾残局，正清理茶几上的残渣时，她无意间抬头看到了对面电视柜隔板里侧一个墨绿色的玻璃杯。
很眼熟。
“看啥呢？”何意见她盯着电视柜，也歪头看过去，然后把里面那个玻璃杯拿出来，在她面前炫耀：“好看吧？超级好闻！”
那是一个香薰蜡烛，和郑涵房间里的一模一样。
“你也有这个？什么时候买的。”夏烨问，她之前在这儿都没见过。
“上周，你也买了？”
“没有，之前看到过。”
“这还是最新款呢，喜欢吗，送你。”
“新款？”
“嗯，今年上市的。”何意稀罕的说着，直接将蜡烛放进了门口给夏烨打包好的箱子里。
而夏烨则是跪坐在原地，如同定住了一般。
今年才上市？
她一直以为郑涵房间里的那个蜡烛是她生前的遗物。
如此看来那蜡烛就不是郑涵买的。
那是谁买的，郑林？
他一个大男人烦心事不断，怎么还会有心思给去世的女儿研究最新款香薰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