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班，夏烨抽空去了趟祁和，李莲生和郑林都不在家。
夏烨没放弃，第二天一大早又上门拜访。
她去之前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所以当李莲生顶着黑眼圈开门看见是她时，惊讶得一时不知要作何反应。
夏烨动作自然的进去，将手里的早餐递给她。
“都还没起？”
李莲生还有些晕乎，动作迟缓的接过来，不答反问：“你怎么过来了？招呼都不打一声。”
夏烨意有所指的说：“打招呼只怕是又见不到你们了。”
李莲生被她噎得一时说不上话。
这时郑林起来了，看见夏烨也是一怔，但回神倒比李莲生快些。
他洗漱完坐桌前吃早餐，倒是李莲生还在进进出出的忙前忙后，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夏烨要她坐下来先吃饭，她才半推半就的停下来。
吃饭时，夏烨看着她愁容满面的脸，问：“最近心情不太好？”
李莲生没好气的说：“遇上这些烂摊子事，搁谁心情能好啊？”她矛头对向郑林，借势发火：“你要是想跟那小三复婚就趁早跟我离了，别两头讨好的恶心人！”
郑林被当着晚辈的面这样说，多少觉得有失颜面，也忍不住发火。
指着她鼻子说：“你别天天小三小三的叫，人家有名！我跟她可是在和你离婚之后才在一起的，后来也是合法夫妻，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美其名曰离婚后在一起的，那离婚不到俩月就扯证了，扯各种理由嚷嚷着非要跟我离婚，转头就跟别人好了，说你们之前没有猫腻谁信呐！”
“到底为什么要离婚还不是因为你！”
李莲生气得眼睛都红了，正欲发作。
夏烨一看苗头不对，赶紧说：“这个都过去了，大家互相理解一下，没必要再翻旧账......”
夏烨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莲生给打断：“怎么理解，理解她天天跟别的女人风花雪夜吗，他不要脸，我还要脸！”
“李莲生！”她话说的过于难听，郑林这下是真恼了，他一拍桌子，盒子里的小笼包都忍不住颤抖，“你别太过分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当初要不是你来插一脚我会和赵卉离婚？”
“你既然这么不情愿......”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夏烨本是要李莲生理解一下他们因爱女入狱而悲痛的心情，没想到随便一句话就成了导火索。
说实话，这顿架，夏烨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她只得两遍安抚，先让他们冷静下来，要是再晚一步，只怕是两人要打起来。
离开时，夏烨心有余悸，又满腹憋屈，这次好不容易见着他们了，本想打探一下关于撮合她与穆臣相亲的事情，结果又是白跑一趟。
夏烨回头看一眼走廊里紧闭的大门，安安静静，没有动静，可里面分明还响着李莲生和郑林不满的争吵声，她吐出口气，无奈的走了。
......
夏烨自上次和何意深入交谈之后，开始正视自己和穆臣之前的问题，并反思自己。
这天她加了会儿班，工作结束刚出大厦准备回家时，突然又脚步一转，朝反方向走去。
她像是没事人儿一样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一会儿逛逛大街边的商场，一会儿又拐进文艺小巷，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最后路过一个公园。
公园门口有卖棉花糖的小推车，一个小朋友从老板手里接过又大又蓬松的粉色棉花糖，欢快的咬了一口，蹭了一脸糖傻笑。
夏烨走过去问价钱，摊贩老板是个看上去老实憨厚的中年男人，耳朵不太好使，问了两遍才指指推车前面贴的广告牌，上面有各种样式的棉花糖，琳琅满目，价格不一。
夏烨看了一下，忽然回头大声说：“请我吃棉花糖吧。”
站在十米开外的穆臣身形一怔。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靠在暗处的石墩边，茂密的树枝挡住路灯，在他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夏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站在那里一动未动，肢体中似乎还透着隐隐的僵硬。
她歪着头，也不说话，静静等他过来。
穆臣低了下头，然后站直身，缓缓从暗处走出来，他面上从容不迫，一点没有被夏烨抓包的尴尬，甚至还淡定的问了下老板接不接受手机支付。
夏烨要了个造型最简单的纯白色棉花糖，拿在手里时轻飘飘的，像云朵。
她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然后又举到穆臣面前。
穆臣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看着面前白乎乎的一团，想起上一次吃棉花糖还是在魔方世界，夏烨忽悠第一次吃棉花糖的他，害他糊了一脸糖丝。
画面都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穆臣抬手在上面揪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动作优雅。
夏烨也不自觉的想起了在魔方世界的那一幕，忍不住笑了一下。
穆臣问：“笑什么？”
夏烨摇摇头，抿着唇不说。
两人沿着小路慢悠悠的往公园里面走着，晚间的公园安逸静谧，人烟稀少，远没有白日的喧闹，整个园区光线昏暗，只有沿路的一盏盏小路灯，虽然无法照亮整个园区，但也能给羊肠小道上增添一抹光亮。
夏烨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
“你们之前不是去金狮山了嘛。”
“哦。”穆臣解释：“去观测，收集一些数据，昨天回的。”
“小黑也在吗？”
“在的，它怀孕了，肚子很大。”
“怀孕了？那里不是就它一只狗吗？外面还有流浪狗？”
“不清楚，小黑有一次走丢了，附近都找不到，过了好几天后它自己找回来了，当时就已经怀孕了。”
“生了以后小狗崽要怎么办，天文台不能养这么多吧。”
“到时候会送给山脚下的村民，或者交给领养机构，小黑生完后就会带它去绝育，不然生小狗了没人养又会变成流浪狗。”穆臣抬眸问：“你想养？”
夏烨连连摆手：“不要，我遭不住。”
穆臣轻笑一声，也只是逗逗她，他知道夏烨怕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夏烨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把棉花糖剩下的木签扔进垃圾桶，然后拉着穆臣在路边的长椅坐下。
忽然一只萤火虫从他们面前飞过，夏烨眉毛一挑，激动的看向穆臣，穆臣也正好看向她，对视后，两人又隐忍的收回视线。
沉默了一会儿后，夏烨忽然问：“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问出口后夏烨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无厘头，明明是自己有话想说。
穆臣在判断她指的是什么，问：“什么话？”
夏烨心中酝酿，她其实有些紧张，为接下来的话紧张。
“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为我们吵架的那天思考，我觉得，我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穆臣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然提起那天，并且坦然又直接的道歉，他放在双腿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望着草丛中追逐嬉戏的萤火虫，轻声说：“你没有错。”
“我有错，我一直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指责你，抨击你的行为，却忽略了你的感受，我身边第一次出现这样的荒唐的事，因为突然接受到的信息量太大了，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所以没有考虑到你的情绪，只顾着一味的去指责你，甚至口不择言。
虽然我们在你爸爸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但我不应该因此而对你失望，更不应该因此而对你下定义，觉得你就是那样的人，我知道你不是！”
不然他不会痛苦挣扎。
夏烨一口气说完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她转头看向穆臣，穆臣低垂着眼眸，长睫轻轻的耷下来，高挺的鼻梁曲线流畅，面部轮廓依旧是那么利落分明又温柔。
他眼睫轻轻动了下，最后只是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所以你......”
夏烨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穆臣抬腕看了眼时间，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回去吧。”
“......”本来夏烨想借着这样一个幽静又不缺隐私的环境把话说开，却因为穆臣一句话节奏被打乱。
她刚刚鼓起来的勇气瞬间被打得烟消云散。
夏烨满腹心事的回到小区，走到家楼下的时候越想越觉得憋得慌，一口气噎在嗓子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她必须主动。
她一秒没犹豫，立马又转身往外走，步伐快速又坚定。
夏烨打车到海城壹号院的时候，已经快十点，整个小区都安安静静的，她快步走到穆臣所在的单元楼，按电梯上去。
直到到了门口，她才发现自己心脏在不可抑制的狂跳。
既然决定了，就一定要一鼓作气的把问题给解决了。
她深呼吸，以平复心情，然后按响门铃。
里面无人回应。
她又按了一下。
毫无动静。
夏烨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下，听不见任何动静。
她一时摸不清是穆臣没到家，还是故意不开门。
她清了清嗓子，对里面说：“再不开门我就直接进去了。”
大门依旧没有任何要开动的迹象，夏烨等了两秒，直接上手刷指纹。
“嘀——”一声，门开了，夏烨气势汹汹的进去，却撞见匆匆从洗手间出来，腰间围着浴巾的穆臣。
“......”
穆臣显然是刚洗完澡，亦或者是刚洗到一半，头发湿漉漉的耷着，不断往下淌水，水滴沿着他纹理紧实的肩颈下滑，在骨感分明的锁骨上打了个转，然后沿着结实的胸口滑落，滑过若隐若现的腹肌，最后消失在浴巾边缘。
夏烨视线明目张胆的跟着那滴水珠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微笑：“不好意思，我打过招呼了，应该不算私闯民宅吧？”
“......”
穆臣袒胸露背的，显然就没她这么自在了。
“我穿下衣服。”他说完便进了卧室。
夏烨站在客厅里，周身都是她熟悉又想念的气息，感觉一阵恍惚。
她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水杯，放在茶几的托盘上，她拿过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心里暗暗吐槽，自己抓心挠肝的纠结，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开始洗澡准备睡觉？
等穆臣换好衣服出来，夏烨一杯水刚好喝完，许是自己心里已经想通，这会儿即使是在他家也分外的自在，她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他过来，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穆臣换了一身宽松柔软的家居服，头发半干不湿，打着绺随意的垂着，看上去清俊温和。
他在旁边坐下来，说：“怎么这么晚跑来了？”
夏烨开门见山：“因为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穆臣没做声。
夏烨侧过身，正面对着她，也将他的身子掰过来，强迫他面对自己，“为什么你这么排斥去面对这个问题呢？”
穆臣说：“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你不想和我好好聊聊吗？还是说你只敢悄悄一个人远远看我一眼，或者是在我家楼下静静的想念，却从来不敢上去？你想永远都这样，然后看着我上其他人的车，和其他人谈恋爱结婚？”
夏烨语调平缓，却字字珠心，穆臣别过眼，说：“不想。”
将他们之间的问题和现状就这样直接点出，两个人心里都有些五味杂陈。
沉默了一会儿，穆臣忽然开口：“我已经将那天看见秦辉的事情告诉警察了。”他说：“在你走的第二天。”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夏烨又气又遗憾，他第二天就向警方坦白了秦辉的行踪，而他们却因为这个问题僵持了两个多月。
“因为我被你说中了。”穆臣声音微微颤抖，满含无奈与挣扎，他不是气她的不信任，更不是气她的放弃与失望，他气的是自己没有坚守正义与善良。
“因为他是我爸，所以在那一刻我犹豫了，在你们眼里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在我眼里也是，可同时他也是我爸。”
“我第一次打球教的，第一次游泳是他教的，第一次骑车也是他教的，我记得他对我们的恶语相向、拳打脚踢，也不会忘记他曾经作为父亲带给我的回忆。”
夏烨点头，没说话。
“我并不是原谅他了，只是不理解他的做法，希望能让他自首而不是继续逃窜最后狼狈的被抓捕。
当我察觉我的行为已经违背道德并且仍然左右挣扎、犹豫不定的时候，我发现我或许就是那样的人，我确实没有那么的正义、勇敢、善良，我也是懦弱、为私人感情而屈膝的人。”
“你不是！如果你真是那样的人，你不会犹豫，不会左右为难，更不会将真相告诉警察。”夏烨现在后悔死了，一把抱住他，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却又异常的坚定：“你只是犹豫了一下，犹豫不是错。”
夏烨松开他一点，急切的解释：“我那天太激动，措辞偏激，因为偏见而轻易觉得所有坏事都是他干的，我能理解你的挣扎与痛苦，就像畏罪潜逃的郑美乔来找我借钱一样，我同样没办法义正词严的去举报，我现在明白那种感受了。”
“如果你是，那我也是。”
她曾经为那样自私的自己而感到羞耻，不敢与他说，但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不必遮掩，揭开自己不光彩的那一面，坦然面对，才能坚定的选择那个最真切的彼此。
穆臣见她激动，便抓住她的手，让她慢慢说，待她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语调温柔，像是在耳边呢喃般的轻声说：“所以夏烨，你看到了，我是一个有这么多缺点的人，有复杂不堪的过去，又胆小懦弱，不敢正视自己，甚至不知道骨子里是否遗传了那样的暴力，这样的我，你还愿意靠近？”
“我呢？有颠沛流离的过去，敏感多疑，我还......”夏烨没再接着说下去，“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完美的人，我们何必要抓着自己的缺点不放呢？”
穆臣吸了口气，将他最害怕的顾虑坦白：“我怕我也会对你拳打脚踢，让你伤痕累累。”
“我有腿，会跑的。”
穆臣没想到她来这么一句，整得有点想笑。
穆臣揉着她手，认真说：“男女力量悬殊。”他怕她跑不掉。
“你只要打我一次，我就会跑。”
夏烨相信他骨子里是一个情绪稳定、冷静自持的人，不会被冲动驱使，但既然存在这样的顾虑，她也早已想好答案。
穆臣沉思片刻，然后斟酌着语句说：“上次我跟你说不会伤害你，我舍不得。我发现我错了，我根本就没有办法保证，未来的事情没人说得准，不到最后一刻，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所以你和我在一起，是有风险的。”
夏烨：“我做好了承担这个风险的准备。”
如果最后她堵输了，她活该。
一个晚上，看似是一场平等的交流，实则一直是穆臣在否定自己，她在表决心。
她明白他在担心什么，这些也曾经是她反复思考过的问题，而现在，她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这些都是我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她说。
穆臣和她对视，面前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勇敢、果断，平日里略显淡漠的眼睛里满是坚定，而这坚定也给了他无限的勇气，他忽然抱住她，将她按进怀里，他细细亲吻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说：“你这样，我可就不会再放开你了？”
夏烨没说话，只是收紧了圈在他腰间的手臂。
穆臣也用力回抱，仿佛怀里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久违的拥抱让两人都思绪万千，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似乎他们从未分开过，却又好似跨越了千山万海。
他们紧紧的相拥、热情的亲吻，周身满是对方令人魂牵梦萦的气息，恨不能身上的每一处都要贴在一起，从彼此身上吸取更多的温暖。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夏烨抬起头晕乎乎的说：“今晚在你这儿睡，我衣服还在吗？”
“都在。”
夏烨去洗了个澡，出来时穆臣半靠在床头，正在看平板，她凑过去瞟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看什么？”她边擦着头发边问。
“文献。”穆臣在文档上批了几个字，然后关上放到一边，他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帮她擦头发。
“没吹一下吗？”
“吹了，不能全吹干，发质会受损。”
穆臣于是用吸水巾帮她细细的擦。
床头的落地灯光线柔和，照着这一方温柔无限。
两人都没说话，一时房间里只有毛巾擦过发梢的窸窣声。
过了一会儿，夏烨问：“你后来，有再见过他吗？”
穆臣知道她说的是谁，“没有，他似乎根本没有在找我，上次在乐园他并没有看见我，似乎不是来找我的，我一直很奇怪，就像你说的，去年的时候他还有两年就刑满，其实准确说应该只有一年，新闻里说他减刑了一年，相当于正常的话现在已经刑满出狱了，为什么还要越狱，十九年都熬过来了，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年。”
“你想见他吗？”夏烨回头，她摸了下头发，差不多全干了，于是把毛巾拿去洗了下，晾在阳台上，然后爬上床。
穆臣动作自然的掀开被子往里挪了挪，顺势抱住钻进来的人。
夏烨的问题让他沉思了一会儿，对于秦辉，他的感情是复杂的，起初是恨之入骨，不然他不会这么多年从未去看过他一眼，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逐渐成熟的心智，恨意不再那样纯粹浓烈，记忆中有很多美好的画面也会时不时的占据他脑海，就像曾经每一次秦辉认错，王蕊都愿意相信这是最后一次，他也会在想到美好时光时心软，他这才体会到那种爱恨交织的感觉，但他仍然从未去探过监，他想，这是自己给他的惩罚方式。
可夏烨问他想不想见，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难堪的过往让他不想见，美好的回忆又让他想见，他最后说：“想见吧，不知道他现在老成什么样子了。”
可是他们知道，秦辉越狱，他们已经没法以一个体面的方式相见了。
“我能看看你妈妈吗？”两人认识这么久，夏烨对王蕊的认知一部分来自于他们的讲述，一部分来自于网上的陈年新闻，新闻中都是关于案发现场以及打了码的照片，夏烨从来没有好好看过王蕊。
穆臣闻言起身去了书房，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个铁盒子进来，夏烨认识那个铁盒，是那种二十年前的药盒，被穆臣压在小宇航员的下面，上面锈迹斑斑，落了一层灰。
穆臣拿湿巾细细擦拭干净，夏烨凑过去看，铁盒里是一摞老照片，每一张都是王蕊。
笑颜如花的、懊恼生气的、毫无察觉的、娇俏害羞的......有黑白的照片，也有彩色的，有单人照，也有合照。
还有一些被裁减的全家福，被裁掉的部分是秦辉。
夏烨从照片中看到了穆臣的小时候，看起来没有现在这么不苟言笑，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随着渐渐长大，他的笑容越来越内敛。
令夏烨在意的是，除了和穆臣的合照，里面还夹杂了一些王蕊和另一个小女孩的合照。
有一张王蕊穿着大红色的套裙，辅导小女孩写作业，女孩脑后梳着一个小辫子，咬着笔头眉间微蹙，一副被作业难住的样子，眉眼间和穆臣有几分相似，夏烨指着女孩问：“她是谁？”
穆臣顿了下，缓缓吐出一个字：“......我。”
夏烨不可置信，随即大笑不止。
穆臣无奈的作势要捂她嘴。
“你妈妈以前把你当女孩养的？”
“以前她有个女学生病了，挺严重的，头发都剃了，我妈说要我把头发留起来，以后做成假发送给那女生。”
没想到长发的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后来送了？”
“嗯，但那女生死了。”
夏烨一时说不出话，这样的结果让两人心里都紧紧的揪了一把。
夏烨又翻看其他的照片，除了和穆臣的合照，还有很多王蕊和朋友、同事、以及学生的合照，夏烨还从里面看到了朱燕，和王蕊坐在一起吃冰淇淋、在小卖部门口烤红薯、在公园里坐船......
即使是二十多年前的像素也遮挡不住王蕊的美，她眉眼含笑，看着镜头有些羞涩与不自在，却被镜头捕捉下了她百转千回的含蓄与柔美，不是那种明媚张扬的玫瑰，而是温柔似水的茉莉。
夏烨无法理解，这么温柔美好的女子，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
夏烨窝进他怀里，看见有趣的照片会问穆臣照片背后的故事，两人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从儿时回忆聊到学生时期的趣事，从专业知识聊到工作中的瓶颈，聊着聊着困意来袭。
正昏昏欲睡时，夏烨忽然问：“你谈过恋爱吗？”
穆臣被她问得睡意全无，瞬间清醒了，很是认真的摇头。
“为什么？”
穆臣低头看靠在自己臂弯里的人，她懒懒的蜷着，脸上粘着发丝，他慢条斯理的把发丝捻开，然后缠在手指上玩，温柔的说：“没人像你这样坚定不移的靠近我。”
夏烨听了忍不住笑，或许是她脸皮比较厚，可笑了一下后又有些难过，有些遗憾。
如果他们的开始能再纯粹些就好了。
睡前夏烨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约法三章！
她说：“以后有问题必须第一时间解决。”
“好。”
想来，其实他们本该吵架的第二天就能和好的，偏偏兜了这么大的圈子，不过也正是分开的这两个月让她真正能静下心来思考他和穆臣之间的问题，正视他们未来即将面对的风险，并做出深思熟虑的选择。
她又说：“女人面子很宝贵的，以后遇到问题必须你主动。”
穆臣笑了一下，认真的点头。
“好。”
两人闹腾了一会儿才昏昏沉沉睡去，恍惚间，夏烨听见他在耳边呢喃。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