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寒霜从梦中惊醒。
月光透过窗，如轻纱般笼罩在床上。
她张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身边的人。是……平南王世子。
她抱着一丝幻想去摸自己。可是自己身上没有寝衣，也没有肚兜，光滑得像一尾鱼。
下身还有点疼。
冷寒霜想哭。
冷寒霜的母亲是大夫，她告诉冷寒霜，男女之事不可耻，处子之身也没那么重要。但是，鱼水之欢要和喜欢的人一起享受。
可是自己，明明已经有了从祖宗们那里获得的异能，明明自己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明明自己才见过平南王世子一面，却稀里糊涂和他做了最亲密的事。
如果异能有效，那说明……世子不打算……是自己……
她的耳边回响起祠堂里祖宗的警告：看到的不一定是心里想的。
这事儿怪不得世子，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
她得走。
母亲说过，天大地大，哪儿都容得下一个大夫。
她相信，从母亲那里学到的医术能养活自己。
其实，她早就准备走了。只不过之前去跟族长辞行的时候，族长说女孩子要等到及笄之礼之后再过百天，才能离开寨子。
现下这种情况，她可等不了了。
她揉揉腰，尽量放慢自己的动作：坐起来，趁着月光找到衣服，轻手轻脚地穿好，一步一步地挪到房门口。
屏住呼吸把门打开一条缝。真好，族长女儿的房门不像自己的房门，总是吱吱呀呀地叫。
冷寒霜又把门开大一点，侧身挤出去，轻轻关好。
然后，一柄剑就架在了她脖子上。
冷三对她上下打量：“你要去哪儿？”
冷寒霜声音微微发颤：“我……我要回家。”
冷三望着那双乌溜溜的眸子，放下了剑：“你今夜给世子殿下侍寝，没有世子殿下的准允，你不能回家。”
冷寒霜的手指已经悄悄捏住了他的袖子。
冷三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似乎听见自己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冷寒霜心头大喜：“我去取点东西就回来。”
冷三沉思片刻：“我要守护世子殿下，没办法陪你去。你自己小心，早去早回。”
“谢谢你，”冷寒霜的眼睛弯了起来，“我尽快回来。”
冷寒霜快步向家走，她庆幸夜深路上没人，要不然准会以为她是冤屈难伸的女鬼。
谁家姑娘半夜一身红飘在路上啊。
她心里暗暗对侍卫大哥表示抱歉，自己实在是不得已才骗人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受到世子殿下的责罚。
如果有机会，自己一定会补偿他。
冷寒霜刚推开自己家小院的门，隔壁墙头就冒出一个脑袋：“霜霜，你回来啦？”
“小梅，你怎么还不睡？”冷寒霜嗔怪道，“你明知道我今天可能回不来。”
小梅居然从墙头跳下来，是个和冷寒霜年龄相仿的女孩。
“我知道你去攀高枝儿啦，我这不是羡慕地睡不着么？”小梅嘟了嘟嘴，“我爹娘都不待见我，天天琢磨着要把我嫁出去换钱给弟弟娶媳妇，要是我有你的好运气就好啦。”
“你怎么知道是好运气？说不定就被丢在这儿，也说不定被丢在其他宅子里。”冷寒霜给她解释，“贵人都是三妻四妾，不是明媒正娶的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那有怎么样？不管丢在哪儿，起码有饭吃吧？不用天天起的比鸡早去干活吧？不做错事不用挨打吧？”小梅苦笑道，“怎么都比现在好。”
“对了，你给贵人侍寝了吗？”
“我……”冷寒霜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好友说了实话，“我今晚就是稀里糊涂和他……蜡烛灭的时候我好像面纱都没摘，估计贵人都没看到我长什么样。”
“那你现在跑回来干嘛？”
“我收拾东西走啊，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
“走？”小梅的眼睛瞪得有铜铃大，“你是说过要去风息城闯荡。可是现在不一样。你都侍寝了为什么还要走？眼前就是好日子啊。”
“我不想这样过完一辈子。我想嫁给喜欢的人，我想像我娘一样做个大夫。”
“女孩子嫁给谁不一样呢？如果嫁给贵人，那起码不用为银钱操心了啊。你……哎呀真是的，简直浪费机会。”小梅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
“人各有志嘛，”冷寒霜嘿嘿地笑，“我想自己挣钱，自己挣的钱花起来更开心。”
“你呀……，“小梅真心替她惋惜，忽然一个念头冲出口：“那……我可不可以顶替你？”
“啊？”
“你不是说贵人没看清你长什么样子吗？你要是真想走的话，我去冒充你，行吗？“
“这……”冷寒霜有些犹豫。
“你不愿意就算了，”小梅的神情低落下来，“我只是想，反正要被我爹娘卖掉，不如卖个富贵人家，不用吃太多苦。”
冷寒霜拼命摇头：“我不是不愿意，我很愿意。只是，小梅，我也不知道平南王世子接下来会怎么样待我。我是怕万一他对你不好，那可怎么办？”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我怕害了你。”
小梅听她这样说，眼睛又亮了起来：“你是偷偷溜出来的吧？那我穿着你的衣服偷偷溜回去就好啦。”
冷寒霜的个头、鞋码都和小梅差不多，俩人马上进屋换衣服。
再把小梅的头发披散下来，还真是有八九分像。
冷寒霜担心地看着小梅：“你真的想好了？这一步走出去，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红色面纱也遮挡不住小梅的喜色：“霜霜，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能比现在更糟糕了。”
“要不，你跟我一起逃吧？”冷寒霜抓住小梅的手，“离开冷家庄，外面天大地大，谁也管不了我们。我去做大夫，你在家绣花，我们一定能养活自己。”
小梅垂下头：“我逃走的话，我弟弟怎么办？他不会说话，没有彩礼钱会讨不到媳妇的。我父母虽然待我不好，但是也养了我十几年。”
“他们想卖掉我，我难过，但是我不怨他们，是我命不好罢了。”
“如果能跟着贵人，拿到点钱给我弟弟和我父母，也挺好的。”
“而且，我不像你。我不识字，也没什么长远打算。我只希望有衣有食，不挨打挨骂就行。”
话说到这份儿上，冷寒霜知道劝不动小梅了。
从冷寒霜六岁起跟着父母搬回冷家庄，就和小梅家做了邻居。
小梅和冷寒霜同岁，她的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冷家庄人，以种田为生，没读过书，却天天念叨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小梅的父亲念这句话，是骂她和她的母亲。
小梅的母亲也念这句话，是骂小梅。
骂有时候不解气，就上手打。冷寒霜的父亲开始不好意思插手别人的家事，后来实在看不过眼，上门拦了两次。
小梅也很机灵，知道有人护着她了，一挨打就跑到冷寒霜家求救。
小梅父亲再怎么不讲理，乡里乡亲还得顾点脸面。更何况，他也打不过冷寒霜的父亲。
这段时间，小梅算是少挨了不少打。
又过了两年，小梅的母亲生了她的弟弟。
本以为一家人从此可以安稳度日，结果没想到，弟弟四岁时发了一场高热，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从此变成了哑巴。
那时候，冷寒霜的父母刚刚离世。
小梅父亲摔锅打碗，嫌小梅母亲没有照顾好宝贝儿子。小梅母亲更是把一腔怒火全都发到小梅身上，抓起什么都能往小梅身上抡。
自此后，家无宁日。
一个小孤女和一个受气包，互相温暖着过日子。
幸运的是，小梅的弟弟从小就很护着姐姐，所以在弟弟面前，小梅既不会被骂也不会被打。小梅放心不下他也实属正常。
冷寒霜叹了口气，把今晚发生的事细细告诉了小梅。交代她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看见门口的护卫也不要多说话，点个头直接进屋就好。
手脚动作要轻，不要惊醒了贵人。
至于后面的事，只能靠小梅自己了。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由冷寒霜写个字条简单说清来龙去脉，一会儿小梅路过族长家的时候偷偷塞进去。让族长有个心理准备。
反正米已成炊，族长肯定得帮着小梅瞒过去。
“我会去找你的。如果你过得不好，到时候就跟我走。”
小梅从不怀疑冷寒霜，她用力点了点头。
送走了小梅，冷寒霜却没急着走。她的母亲虽然去世好几年，但是她还是一直按照母亲的习惯，柜子里备着干草药、院子里种上一些常用草药，
一来可以做药膳粥强身健体，二来可以研习药物特性。
她拿出小药锅，按照药书上捡了几味药，煮出一小碗黑乎乎的药汁。稍微晾凉之后，毫不犹豫地全部喝掉，然后才放心地带着收拾好的行李出门。
冷家庄都是夜不闭户，小梅按照冷寒霜的吩咐，先溜进族长院子，又从门缝里把字条塞进族长的屋子里。
然后低着头回到族长女儿的院子。
院子里果然有侍卫，她紧张极了，装作没看见径直向里走，那侍卫也没什么举动。
小梅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她对族长女儿的屋子不太熟，只能摸索着向前走。
刚才在路上，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她顶着冷寒霜的名头，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把冷寒霜的行踪供出来。
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都是她江小梅的命。
她慢慢地摸到床边，脱掉外衣，想了又想还是穿着寝衣钻进了被子。闭上眼睛之前，她偷偷看了看身边的平南王世子。
天哪，他可真好看啊。
赵赫宣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昨天本来只是想好好歇歇，但是不知哪根筋抽了一下似的，居然对那份特殊的生辰礼动了心。不仅动了心，还动了手。
那小丫头既生涩又热情，简直让他意犹未尽。
若不是体谅她初尝云雨，定要再折腾一两个时辰。
赵赫宣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昨夜熄了灯，都不知道她面纱下的半张脸到底是什么样子，应该会很讨喜吧。
后来虽然揭了她的面纱，在她柔软的小嘴上亲了又亲，可是看样子这小丫头很害羞呢，睡觉还把面纱戴上了，也不怕闷得慌。
这么想着，他的手就伸了过去。
小梅听见了世子的呼吸声和浅笑声，于是赶快睁开眼睛。从刚才起，她的心一直像揣着小兔子一样砰砰乱跳，不知道自己该醒还是不该醒。
目光一对视，赵赫宣脸色就变了，他坐起身披上衣服，厉声质问：“你是何人？”
眼前女孩的眉眼和昨夜的女孩略有几分相似，可分明不是和他共赴爱河的人。
小梅紧紧攥着拳头，这么快……就露馅儿了？
想想也是，世子又不傻，两个不一样的人肯定可以分辨出来的。
都怪自己鬼迷心窍，想出这个李代桃僵的馊主意。自己怎么样无所谓，千万别连累冷寒霜和弟弟啊。
小梅爬起来跪在床上，一字一句地回话：“小女命唤冷寒霜。”
赵赫宣气得呼吸都不稳了。这哪儿是昨晚那个鲜活有趣的小丫头？
她应该张大眼睛，眸子里写满了“才一晚你就不认识我了？”
她应该害怕到想哭也不会下跪求饶。
她应该带着点娇嗔和不解，来拉自己的袖子……
赵赫宣抬高了声音：“冷三！”
冷三应声而入，赵赫宣指着床上的人问他：“这是谁？”
冷三看见床上跪着一个人，似乎只穿着里衣，就慌忙把头低了下来，是男是女都没分清。而且，那人挂着面纱，如何分辨相貌？
更何况，他虽是冷家庄人，但是不到十岁就出门学艺，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他战战兢兢地回话：“听族长说，是叫冷寒霜。”
赵赫宣冷声道：“把族长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