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霭

    夏殷坐在后排,林轻磬在驾驶坐上借助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到底是在自己眼前长大的:“司冉菂那个人,在十七年前被顾清可死也不说明来路而抱回的一个孩子,她就这样把她带回来了。”

    “除了顾清可本人以外没人知道这个孩子的来源。余家……”到这里林轻磬突然顿了一下,“其实也不能说是余家。顾家早年势力各异到如今的大一统,你外婆的确在这里面出了不少力。”

    “可如果没有顾清可从中周合着,顾家是不是还得几代关系濒临破碎,主家人游手好闲旁支却日渐兴隆,并有着夺位之意。”

    这一段路上并没有人,林轻磬将手伸出车窗外,来去自由的风跳过她的指缝间飞向远方去寻找真正的自由与公正:“那天看清楚了么,他们眼底的谄媚与讨好,顾清可的伺机而动,地下沉眠已久但即将冲破约束的亡魂。”

    “看——你如今的一派安详可是她当初出的力呢。”

    夏殷勾着头看去,在太阳的目送下他们出了海外,离着那些藏在灯红酒绿下暗戳戳却又格外明显的心思又远了那么多。

    幸好。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幸好什么。

    或许是庆幸自己逃了吧。

    **

    到了后半程,夏殷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五点多近六点了,她看了眼前排的林轻磬。

    林轻磬这人天生的皮肤白又媚眼如丝,并不瘦骨如柴,她习惯性穿红衣之类的。

    夏殷低头思考几秒,右手从兜里翻出了手机,打开一个app正在看,“不经意”的朝林轻磬提问,“所以为什么我别名叫余初棠?”

    林轻磬:“……”

    “随家姓余,”她憋了几下子才接下去,“……至于那个名是你抓周时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一颗糖。”

    夏殷:“?”

    不信。

    夏殷:“我真的会疯的妈?”

    夏殷:“妈你回头看看我啊你回头看看我啊!!”

    林轻磬一脸安然,“疯吧疯吧傻孩子。这段经历对于你的人生就像台湾对于祖国的意义一样,一丝一毫都不能少,所以在今天你妈讲这段被你以往的经历尽数奉还给你。”

    她回头,果不其然的和夏殷来了个对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车内响起了鬼嚎声。

    一秒

    两秒

    三秒

    ……

    夏殷的余光仍在看着秒针走动。

    在四十七秒后她闭上了嘴,因为林轻磬砸过来一个矿泉水瓶。

    其实她本意是凑个整再闭嘴的。

    林轻磬张了张嘴,也不确定夏殷能不能听清,“其实也不是。”

    “……至少名不是。”

    外面逐渐变得昏暗,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天际,病房内众人面面相觑。

    余渺手中抱着婴儿耐心的哄着,她笑眼莹莹的,一会站起走走晃晃手臂,一会坐在那里认真的描绘孩子的眉眼。

    刚出生的婴儿看不出什么面部特点,林轻磬和林申也不敢吭声。

    他们这样僵持着,孩子的哭啼竟然是病房内唯一的一道声音。

    余渺用余光瞥了眼一站一躺的姐弟俩,她的声线与年轻时大大不相同:“随我姓吧,就姓余吧。”

    余渺说,“初升的太阳,高洁的海棠。”

    “余——初——棠”

    回头,余渺仍然在哄着孩子朝她笑,身影逐渐模糊,顷刻间孩子变成了少年,大人不知所踪。

    林轻磬扭回了头。

    夏殷坐在那里抱着双臂头靠着车窗装睡,或许是车开的比较稳,没多久梦想成真。

    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并做了一个满是海棠花的梦。

    **

    小时候的夏殷和长大后的她出入很大,最明显的就是她的性格。

    乌泱泱的一片,夏殷低头,什么都看不见。她莫名来得一片慌张。四周好像有盆栽,因为在走动的同时夏殷明确的感到自己碰倒了一样东西,而且碎了。

    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关心的话在耳边。

    “快来糖糖,让外婆看看有没有伤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随即落在了身上,铃兰的香气拥住了她。

    夏殷愣着,她有多少年没见过外婆了呢……记不清了,但这股铃兰的味道太熟悉了……

    余渺回过头询问,“怎么突然把竹子放这了?”

    是在问我吗,夏殷想,应该不是,大概是那些姐姐吧。

    旁边一道女声响了起来,“夫人,最近天气太过于炎热,我们担心原本的位置会把竹子晒死,于是就想把它移到阴凉的地方,但竹子有些许重量,于是过程中我们一个手滑就把竹子碰倒了……”

    余渺的手在夏殷的背上抚着,一点一点的安抚她的情绪,“去吧。”不知道是信了这个说辞还是没信。

    她们应了一声就走了。

    但夏殷这一刻的手脚冰凉,她很清楚,余渺不可能信。

    她不会去信任何人的话语。

    她听着女生的脚步,脑子里绘着从前家里的样子。

    余渺的声音在头顶上方,“糖糖去给姐姐们道个歉好不好呀?”

    夏殷点点头,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按照从前对家里的熟悉绕过桌椅等物品。

    她的背后一片冰凉,她知道余渺的视线绝对一直在盯着自己。

    出了门有了小楼梯,夏殷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里有楼梯这里有楼梯这里有楼梯这里有楼梯……

    突然,她感觉到了哪里不好,一个台阶踩空了。于是摔了下去。

    在梦里,她感觉到自己是头先着地,周围的脚步声在向这里簇拥。

    十三岁的夏殷挣扎着想说一句没事,四岁的夏殷开口突然哭了。

    **

    车上,夏殷突然醒了过来,后排的挣扎大到林轻磬回头看她用眼神询问。

    夏殷只是心虚的笑笑,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闭着眼平复心情,手却不老实的在座位旁边寻找矿泉水。

    一个水瓶恰巧就在旁边,她顺手拧开喝了一口。

    “…………”

    良久的沉寂,夏殷徒然睁开黏在一起的上下眼皮,水瓶被她拿到眼前。

    “盐汽水柠檬味”六个字在她眼里闪着。夏殷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一刻,这个水仿佛成了人在夏殷跟前。

    夏殷:“妈,您就一个女儿。”震惊的语气故意在“一个”上面加重。

    林轻磬:“……”

    她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丫头是怎么个事。

    “你是对柠檬有建议还是对盐水有建议?”

    夏殷:“我是对汽水有建议,我不喝这。”

    “…………”

    准备好的训斥词卡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的。

    在没有声音的时间段中,夏殷已经想好怎么开口道歉并且用什么语气了。

    林轻磬看了眼手机转移话题:“你姑姑来了。”

    ??谁?谁来了??

    车程没给夏殷太多准备的时间,一两分钟后她们到京都了。

    林轻磬去了停车场,夏殷站在大门口可以看见里面的一点情况,屋内的那个正端着一碗虾在吃的是她姑姑。

    夏樘的妹妹,夏青霭。

    屋内女人的视力很好,她看见夏殷后就走了出来,到门口,她看见夏殷笑:“这才几年不见姑姑呀?嗯?”

    她的眼睛亮亮的,对着夏殷没有一点脾气。

    夏殷仰头,“姑姑,你怎么能背着我吃虾呢?”

    夏青霭仍然笑着:“你要不先去看看桌上都是什么?”

    她和稀里糊涂的夏殷一同进了别墅里。

    家里的人知道今天夏殷和二小姐都要回来,所以准备的东西格外丰盛。虾就是刚刚做出来,但由于二小姐有点饿了导致被解决了一大半的食物。

    她这俩在客厅坐下来吃虾后林轻磬就到了。

    她朝茶几的地方抬了一下手,二小姐“腾”的站了起来,被殃及到的夏殷一只炸的大虾掉在了地上,她抽了一张纸包起扔去了垃圾桶。

    在这的同时林轻磬把手抬到和肩膀持平的地方,“青霭?”

    夏青霭立马飞奔过去:“姐姐!我好久不见的姐姐!妹妹离了你可怎么活啊!”然后给林轻磬来了个熊抱(实际上悄悄的把零食拿走了)。

    林轻磬稳稳的接住了她,一旁的夏殷把夏青霭的行动看了个清楚。

    林轻磬去厨房里和阿姨说了几句,夏青霭拎着零食回身就见夏殷靠在柜子旁,幽幽的对她竖起三指。

    夏青霭偷偷的瞅了嫂子一眼又快速扭回头一脸屈辱地点头答应。

    然后眼看着嫂子的行动,手在里面寻找着。摸到一个东西后看都不看的丢给夏殷,夏殷立即拆开吃,有些许苦但又软软糯糯的。那是巧克力福团。

    “哇——”

    楼上突然发出了震天般的哭声,夏殷正在拆第二个包装的手一抖,那圆圆胖胖的福团就滚到了地上。

    夏殷:“……”

    悲伤的那两秒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事,她家没小孩。那那道小孩的哭声是哪来的?

    看见夏青霭镇定的走过去夏殷就明白这小孩和她脱不了关系。

    夏青霭斥责的目光看着“楼梯”,“彦彦,在别人家不能这么没有礼貌。”夏殷好奇的趴在沙发背上:“妍妍?”那小孩本来在夏青霭的训斥的目光中温顺的低头,听见陌生的声音就警惕的抬头。

    夏殷突然噎了一下。

    ……那个叫“妍妍”的小孩和她长得至少得有七分像。

    年龄的大小……让她想起了一件事……

    她斟酌几分才颤着声音问,“姑,你说实话,这小孩的名字是哪个字?”

    夏青霭朝她挑眉:“哲彦的那个彦,今年七岁。”

    放屁。

    夏殷冷笑。

    她可太知道这小孩的来历了。

    除了那个她找不到的小孩以外还能有谁?

    夏青霭是个出了名的不婚主义者。

    夏殷仍然面上带笑的看着这对“母子”,夏青霭拍了拍那小孩的肩:“来,和表姐道个歉并做个自我介绍。”

    “别了,”夏殷咬着福团,故意刺母子俩,“可能以后他混得比我成功。”尔后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自己坐回了地毯上翻看微信。

    夏鄢看夏殷的目光可说不上友善,夏青霭看着,无声的叹了口气。

    **

    穆霋啨是真担心她玩不过夏青霭这些人的心眼。

    竹子:【我听说你姑回来了,要不你再你母家多待几天吧……】

    竹子:【她还带个小孩】

    竹子:【我感觉那小孩恐怕就是阿姨和叔叔过户到她名下的。】

    竹子:【你不在吗?】

    竹子:【你初中去哪个学校?】

    ……

    夏殷盯着她的微信名,穆霋啨是个三天新鲜感一过就腻的人,为了对得上她的性格,她已经换了八百个微信名了。

    夏殷识别她微信的方式

    ——哪个微信不认识哪个就是穆霋啨。

    她咽下第四个福团,一条一条的回复着。

    :【待不成了,我已经掉狼窝里了。】

    :【是的带了个小孩。】

    :【姐你直觉太对了,就是那小孩。】

    :【我现在在】

    :【初中去霖濏的初中部。】

    穆霋啨在那边烦躁的听着林漪逼逼,嘴里吃着冰棒双手打字,【姐妹姐妹,我不忍其他任何无辜人再被这狗骗。】

    竹子:【霖濏它校如其名,吝啬!小气!我呸!!】

    哦,好大的怨气哇。

    屏幕前的夏殷感叹。

    十多年的身体习惯让她余光不自觉的看着那个弟弟的举动,夏彦去饮水机前倒了杯水,然后脚步向沙发的方向走来,到了中途一顿又返程倒了第二杯,夏青霭沉默的看着他手里的两杯水,对于姐弟俩这个行为她不评价,踏着“漫不经心”的步子去了自己的房间。

    夏殷的余光看着那小子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

    “啪”

    乘有温水的杯子被放在了她的斜前方茶几上。

    夏殷的目光顺着一点一点的移上去,那弟弟的耳尖红红的。

    夏殷:我总感觉在他心里我不是个什么好人……

    夏彦对人的警惕心比夏殷这个从小就众星捧月的大小姐要大的多。他在靠近夏殷的时候就仿佛吞了一整颗柠檬,酸涩的令人牙疼。再次试探时眼前是茶叶地,他伸手,摸到了沁人心脾的香草。

    这是好闻的,但夏彦没想到的是夏殷会喷香水。直到许多年以后他才知道,那是衣服的味道。

    夏彦怔愣的时间内夏殷和手机那边的穆霋啨已经聊了二十多条了,她俩不像是在分享东西,更像筹备已久后的手速比拼大赛。

    穆霋啨毕竟比夏殷多吃两年的饭,在手速这方面毫无疑问的碾压夏殷。但这不是她的目的,一个人吐槽太过单调,聪明女人穆霋啨快速的拉了个群,群名简单利落的打出“霖濏的三两事”。

    夏殷一看群成员:穆霋啨,她,宋以安,景霈,沈婧雯,林漪。

    穆霋啨这时候发了一个冒头的表情包并附加一句话:【有人能拉进来小盛盛不?我拉的时候她不想进】

    小盛盛?

    夏殷站起身上楼关门,把手机扔床上后拿了一条水蜜桃的睡裙。等她再把手机拿起来时已经有人给了回复了。

    太阳:【虞盛暮不喜欢加群。】

    沈婧雯进群的时候就把网名改成了真名:【我现在和她在一块欸~】

    景霈:【大学霸会和你一起去玩?】

    『管理员“沈婧雯”已把“景霈”禁言。』

    她已经感觉到线下会是什么样的腥风血雨了。

    太阳:【@yuyuyuyuyu 你从海外回来了?】

    夏殷盯着那个艾特,很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那是她上个月初改的名字。

    yuyuyuyuyu:【下一秒就可以闪现你家的那种】

    沈婧雯性子活泼,知道夏殷回来后就开始邀请她明天一起去公园玩,夏殷委婉拒绝。毕竟家里面还有个同血缘的陌生人要盯着。

    竹子:【殷殷宝贝,以你爸的性子我觉得这两天他得搞个宴会庆祝你姑回来。】

    夏樘和夏殷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亲生的,都喜欢宴会,一个是为了吃,一个是为了谈合作。但在林轻磬口中最初不是这样的,很早很早以前夏樘也是喜欢宴会,但他是因为宴会上可以结实从四海八荒来的朋友。

    穆霋啨这句话不无道理,至少饭后夏樘就和他们说了。

    夏殷看向妈妈,林轻磬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听见宴会她脸上满是痛苦。

    夏殷:“我这五天内参加了两次宴会,我觉得要是再来一次我就可以去看看我有没有蛀牙了。”

    林轻磬:“有道理,那你别去了,看家。”

    夏殷无语:“我能看住我自己就不错了。”

    顺理成章的,夏殷待在了家里,夏樘很是伤心宝贝女儿不想去,于是主动去宝贝女儿那询问,结果被用一句“我怕蛀牙”给弄回来了。

    夏殷不是没体验过蛀牙,重点是补牙的酸爽是夏殷和林轻磬都不想再体验的。

    对,母女俩没有一个逃过蛀牙这一劫的。所以在她跑出理由后,林轻磬表示理解。

    **

    宴会和上次是同样的地址,时间也大差不差。晚上八点四十,客人们游刃余地的走进宴会一楼大厅。

    客人也都熟悉了,倒也没什么,就是穆霋啨、沈婧雯、景霈这三个意料之外的人来了,林轻磬看见时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转瞬又明白了。

    八成和她那个倒霉闺女有关。

    事实证明的确和夏殷有关,把“懒”字贯穿彻底的某人正躺在家里的床上看着来自穆霋啨的全程视频通话。

    她不去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懒,其次一小部分是她那个便宜弟弟也不去,跟牙不牙的没有屁点关系。

    宴会和她想象中的出入并不大,没人掀起什么浪花

    ——这是夏殷对于大半场的总结。

    只是快到结尾时穆霋啨拿着手机的手一抖,手机摔了一下,在这一下中夏殷看见了一个红发的女人,那人也发现镜头有可能拍到她了,于是当夏殷让穆霋啨几人,没人对着全场不同角度再拍时没了人影。

    夏殷的直觉一向很准,她总感觉那是徐舒林,因为顾清可不可能来京都。

    在林轻磬和林青澹两人的科普下夏殷知道顾清可十分不喜欢这个名义上的姐夫,但她没说过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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