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御前侍卫,连个人都抓不住,朕养你们何用?”
御书房,楚璟天怒火冲天地将桌子上的笔墨等扔到地上,他披着外衣,胳膊上缠着纱布,伤口处隐约有血渗出来,众人不敢说话,唯有乌因白上前,劝慰道。
“皇上,切不可用力,伤口虽然不大,但却深可见骨,要疗养一些时日。”
楚璟天没有理会乌因白,他对着跪在面前的沈玉,声音冷冽。
“沈卿家可谓是深藏不露,家中养着一个武林高手,竟不自知?”
“臣该死,请皇上责罚。”
沈玉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沈家世代清流,书香门第,从不攀附权贵,却因花如锦而有了污点,沈玉万分懊悔,当初不该一时心软,任由沈暮云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
“此女来路不明,身份存疑,又特意隐藏实力,混迹于各家公子小姐中,图谋不轨,暂且将她收押诏狱,弄清楚她的身世,再做定夺。”
“是。”
楚宁还想说些什么,楚微天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行为,楚宁只好退下,走了出去。
大殿外,沈暮云等人在此等候多时了,见楚宁出来,沈暮云率先冲了过去。
“楚宁,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楚宁叹了口气。
“收押诏狱,再做定夺。”
“什么?入诏狱?”
沈暮雪惊叫了起来,她忙看向沈暮云,问道。
“怎么办呀哥哥?”
沈暮云一时也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孟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好在阿锦在诏狱,有楚宁照看着,也不至于受太多的罪。”
“是啊,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欺君可是大罪,皇上发了好大的火,你父亲…还跪在地上。”
沈暮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闯下了这么大的祸。
阴冷的牢房里,花如锦散落着头发,面无表情地坐着。沉重冰冷的锁链扣在她的手腕上,仿佛要把她纤细的手腕压断一般,楚宁不忍心看她红红的手腕,从怀中掏出一瓶药递给她。
“脸上的伤也需要涂一下,不然女孩子,落下疤就不好了。”
闻言,花如锦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疤,有些刺痛,她摇了摇头,说道。
“不用了。”
见她迟迟不肯过来接,楚宁只好收回手,他安慰道。
“你别害怕,暮云会想办法救你的。明天会有一场针对你的审讯,阿锦,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花如锦摇了摇头,她神情恍惚,目光呆滞,楚宁甚至不能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讲话。
沉默了片刻,楚宁终究还是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你跟那个刺客,究竟是什么关系?”
花如锦的眼睫颤了颤,有了些许回应,楚宁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紧张地抓住铁栏,问道。
“你是来刺杀皇上的?”
花如锦摇了摇头,楚宁松了口气,她始终不肯开口讲话,楚宁也只好放屁,叮嘱她一番,便离开了诏狱。
整个诏狱密不透风,十分压抑,在这里,没有时间观念,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有微弱的几盏烛光,能让她看清自己所在的环境。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脚步声,花如锦以为楚宁去而复返,可转过头却发现来人竟是曾经推她下水的九皇子。
除了那一次,她好像从未与九皇子有过交集,那么他是来审讯自己的?明天这么快就到了吗?
楚砚北蹲下身子,半晌没有说话,花如锦不解地看向他,楚砚北这才开口。
“地上凉。”
花如锦哑然,她跪坐在地上许久,已经感觉不到地上的凉意了,但是她也象征性地动了动,铁链相触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诏狱内的平静。
“听说诏狱的刑罚堪比十八层地狱,都是用来惩治十恶不赦的人,你怕不怕?”
花如锦没有说话,她低下头来,头发正好挡住了她的脸。
“还会有老鼠。”
花如锦握紧拳头。
“每一间牢房,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花如锦忍无可忍,她抓了一把地上的土便朝楚砚北扔去,楚砚北没有躲,冰凉的土打在他的脸上有些痛。
“你是专程来吓我的?”
花如锦反问道。
楚砚北拍了拍身上的土,回答道。
“不是,我是想让你看一个东西。”
楚砚北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放在她的面前,花如锦仔细看了半晌,这才认出他拿出来的是曾经师父送给她的那把匕首。
“这是你的?”
楚砚北再次确认道。
“是又怎么样?”
楚砚北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虽然仍记不起小时候那孩子模样,但是此时此刻她的眼神,确实像极了那个孩子从雪地里将他救出来时的眼神。
“明天我会陪审。”
花如锦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为何而来,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楚砚北又拿出一包东西扔到花如锦的身边,说道。
“将它洒在周围角落里,驱鼠的。”
说完,脚步声再次响起,花如锦睁开眼睛,整个牢房便又只剩下她一人了。
说不害怕是假的,潮湿冰冷的气息让她想起了在邻照国的时候,恐惧感袭上心头,她蜷缩着身子,不敢合眼。
楚砚北从诏狱出来,刺眼的阳光竟让他一时间睁不开眼睛,蓝桥迎了上去。
“殿下,风霆堂传来消息,这小丫头的底细有点复杂,还需要点时间。”
“不用查了。”
“哦,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除了沈暮云等人正想尽办法解救花如锦,周流与江离两个人也是急得不行,他们还没来得及跟花如锦相认,她便被关进了大牢,如今这个敏感的时刻,江离阻止了周流去向大煜皇帝求情的想法,毕竟事关重大,他们的身份又比较敏感,明着实在不好插手,搞不好还会酿成大祸。
为今之计,最好是与沈暮云他们一同商议,但是周流身份特殊,不好出面,只能江离去跑一趟了,周流从没有像现在如此厌恶自己的身份。
江离找到沈暮云时,他们刚好要出宫,江离连忙叫住了他们。
“江大人,有何吩咐?”
孟昭询问道。
江离也顾不上跟他们客套了,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江离前来寻找各位,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救阿锦一命。”
“江大人同阿锦…并无来往吧?”
孟昭与沈暮云对视一眼,疑惑地问道。
“实不相瞒,我与太子同阿锦是旧识,幼时失散,如今才认出她。”
“该不会,你们太子的心上人是阿锦?”
孟昭哪壶不开提哪壶,沈暮雪忙拽了拽他的衣角,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江大人,此事不是你三言两语说是就是的,阿锦不在,我们也没办法帮她乱认亲。”
沈暮云心里已经够烦的了,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辨认江离所说究竟是真是假。
“我知道这很难令人相信,就算是阿锦在此,时隔多年,估计也认不出我们。若是你们可以见到阿锦,告诉她还记不记得忆春山,到时候,是真是假,自会分晓。”
“当务之急是保住阿锦的性命,若是有用到我跟太子的地方,尽管吩咐。”
“既如此,暮云记下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我等也是听从皇上的命令。”
沈暮云说完,便带着众人离开了,江离知道,他们这是不信任自己,他无奈折返,现下只能另想办法了。
万幸的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们出宫的行程暂时搁置了,或许,楚璟天对他们也是有所怀疑的。
孟府,沈暮云与孟昭特意请楚宁前来,询问花如锦的情况,楚宁摇了摇头,花如锦的情况并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她一句话都不说。
沈暮云心疼地要命,他静静地握着楚宁的手,道。
“楚宁,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这次求你一定要保住她。”
楚宁叹了口气。
“我真的没办法保证,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哎,说到底,还是要看皇上怎么想,刺杀皇上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跟这件事扯上关系,不死也得扒层皮。”
楚宁嗔怪地看了孟昭一眼,孟昭连忙闭了嘴。
“明日会审的都有谁?”
“我,父亲,还有九殿下,这只是初审。”
楚宁答道。
沈暮云紧紧地握住胸口,从楚宁踏进孟府,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会用刑吗?”
“八成会。”
沈暮云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猛锤了几下自己的胸口,这才缓了过来。
“你别太担心,人我都嘱咐过了,会手下留情的。”
“嗯。”
“如今宫内人心惶惶,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先等我消息吧,后面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能如此了。”
花如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门外的脚步声让她瞬间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她警惕地望着面前的人。直到楚宁的声音响起,她才想起昨日他说的话。
今日该审讯了。
两人走上前,直接架起花如锦的胳膊就往外走,她的脚够不到地,路走的踉踉跄跄。
来到审讯室,架着她的俩人往前一推,花如锦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铁链摩擦的声音异常刺耳。
楚微天端坐在正中央,楚宁与楚砚北也分做两旁。
楚微天大喝一声,道。
“刁民花如锦,本王问你,你隐藏身份潜伏于沈府,有何居心?”
花如锦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若不说,本王只能逼你开口了。”
楚宁在一旁看的干着急,这个小丫头不会是吓得不会说话了吧。
楚宁咳了两声,说道。
“花如锦,你不要害怕,问你什么你如实说就是了。你是为何进入沈府的?”
望着面前端坐着三人,花如锦只觉得好笑,她如今是在做什么啊?真是荒唐至极,无缘无故来到这么一个世界不说,她先是被索季虐待,身上都是那时留下的伤疤,现在又被锁住手脚跪在这里回答他们莫名其妙的问题。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师父到底去哪里了?还是说,那日的一切都是梦,是她眼花了竟将那刺客认成了师父?
花如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的问题,就算她如实说,他们也不会相信的,在这个没有公平正义可言的时代,人命如同蝼蚁一般卑贱。
既如此,她这样坚持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那虚无缥缈回到曾经的世界的希望?
她笑了笑,眼泪溢出了眼角。
那还不如现在去死了的好。
或许死了,她就会发现,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她会回到师父身边,回到那个破旧却温暖的孤儿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