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贾府

    人心都是肉长的,如今父女二人感情甚笃,黛玉早就将林如海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也已经告知父亲自己身怀空间灵宝之事。林父惊异之后,也只有为女儿高兴的。

    担忧黛玉独自进京,一路多有不便,林家一应事务皆准备得十分周全。

    四季的衣物、惯用的器具、喜爱的书籍、应急的药品,外面放一套,空间里再放一套备用。金银等财务外面备一些,更多的则放入空间里,以备花用。重要的各类契书,如丫鬟婆子的身契、庄子的地契等皆放进空间妥善收好。连黛玉爱吃的各类糕点林如海都悄悄打发人去买了,放在空间里等着馋嘴的黛玉小盆友随时取用。

    至于随行的仆从,备了教引嬷嬷四人、贴身掌管钗钏盥沐的大丫鬟二人、扫洒房屋并来往使役的小丫鬟六人、在外院听候使唤并负责采买等事的小厮四人,另有奶娘王嬷嬷和小丫头雪雁跟着。

    林家书香门第,日常生活也简单,随侍仆从也不多,此次进京安排这许多人、备了这许多物,林如海一片慈父之心实在令人动容。

    一应事务都已收拾妥当,纵然再多不舍,离别还是悄然来临。

    黛玉眼含热泪,拜别了父亲,在丫鬟仆从的簇拥下登上了大船。船只轻盈地向前驶去,黛玉披着披风,站在船尾,想要多看几眼仍站在码头上目送自己的父亲。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够再相见……

    望父亲千万珍重,珍重……

    过了约有大半个月,船只行至神京,黛玉弃舟登岸,早有荣国府派了人来接。

    待走近了,却只见几个三等仆妇在那里等着,随行送黛玉到神京来的林管家心里已有些不乐了。

    黛玉心里也咯噔一下,果然如原著所写,荣府待自己恐怕并不怎么重视,连个管事娘子都不肯派来,以后进了府还不知怎么怠慢自己呢。

    那几个仆妇见林家浩浩汤汤好一队随侍,又见几个力士从船上搬下来几十口箱子,个个箱子都是实心,每个人都累得汗流浃背。再仔细看表小姐,好一个美人胚子,衣着不凡,穿戴精致,气韵高华,再不敢小瞧了林家人。

    这哪里是亲戚家里来打秋风的?分明是来了个仙女儿,还是个身家颇丰的仙女儿!

    几个人对视一眼,打消了让林家人从角门进的念头。又叫一个小厮快马跑回去将所见所闻告知琏二奶奶,请二奶奶派个体面人在侧门迎客,以免怠慢了亲戚,叫人笑话荣府没有规矩。

    燕鸥和朱鹮两个贴身大丫鬟扶着黛玉上了轿子,几个大力嬷嬷抬着轿子稳稳地往前走。

    进入城中,黛玉好奇地往纱窗外瞧,只见街市繁华,人声鼎沸,天子脚下,果然别有一番气象。

    又过了许久,轿子终于行至荣国府,下了轿,见侧门半开,里面等着一个人,原来是王熙凤的心腹丫头平儿。

    平儿亲自打了轿帘,扶黛玉下轿。黛玉见她品貌不凡,又见其他贾家仆从叫她“平姑娘”,心下了然,低声道:“谢谢平儿姐姐。”

    平儿忙道:“姑娘客气了。”

    又向站在门口同黛玉辞别的林管家道:“我家二奶奶本想亲自来接林姑娘,实在不巧,家中正放月银,一时走不开才叫我来,千万莫怪才是。”

    林管家脸色稍霁,但还是有些不忿,心说你家里这个有事,那个不得空,难道人人都不得闲不成?

    眼见就要回南边,只好旁敲侧击地对黛玉说道:“姑娘在这里千万不要像家里那样娇气,若有想要的、想吃的,也不要麻烦亲戚家,我叫那几个小子在外头赁了房子住,姑娘使唤他们就是。”

    “要是外面也买不得,叫人送了信回家,我们使人送来。要是想家了,也叫人送信回来,老爷必立时打发人来接的。”

    又对一众丫鬟婆子说:“你们也精心些,老爷只这一个掌上明珠,在家里千娇万宠的,倘若你们不仔细,叫姑娘不自在,仔细你们的皮!”

    说罢,又一脸担忧地对平儿说:“我们这就回去了,之后我家姑娘就拜托府上,也请姑娘多多照应才是。”

    平儿面色羞得微红,忙应了。

    林管家这才招呼其他人离开,但因贾家实在怠慢,又耽误了几日向人打听贾家诸事。

    待得知荣宁二府内囊早已空了,又有贾家族人行事不端,贾宝玉乖僻邪谬等事,恨不能立刻将黛玉接回来,最终只能快马加鞭回南将情况禀报林如海。

    黛玉送走了林管家,忐忑不安地跟着平儿进了贾府。

    平儿因自家规矩有缺,加之林管家指桑骂槐那一番话,羞得忘了平日伶俐的口齿,黛玉又自来不是多话的人,因此二人一路竟无话,唬得其他仆人也噤若寒蝉。

    贾府仆人的规矩竟从未这样好过!

    一片安静中,黛玉进了垂花门,路过抄手游廊,转过穿堂的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到了三间厅房后面的正房大院,满目雕廊画栋、莺歌燕舞。

    门口台矶上坐着的几个丫头见黛玉到了,忙你争我抢地打起了帘子,又有机灵的小丫头向里面报喜,说林姑娘到了

    黛玉才踏进房门,就见一个鬓发如银、衣着华贵的老太太被人搀着来迎她,料想这就是她此世的外祖母——贾老太君。

    黛玉还未来得及拜见,就被她外祖母搂到怀里,好一顿摩挲。她抬眼看去,才惊觉外祖母眼含热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这叫她难以自持地想起前世的外婆,深感天下外祖母爱外孙女之心是一样的,不禁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依偎得更深了。

    贾老太君搂着黛玉哭了好一会儿,方才止住。待黛玉拜见了她,她又为黛玉一一介绍下首的王夫人、邢夫人、李纨等人,黛玉少不得又一一拜见。

    等见完礼,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了迎春三姐妹过来。

    黛玉好奇地打量三春。

    温柔沉默的那个应是迎春,顾盼神飞的那个是探春,最小的那个小妹妹是惜春,三姊妹妆饰相近,整整齐齐站成一排,实在是让人大大饱了眼福。

    黛玉起身与三个姊妹互道了名姓,又互相见过礼,各自归了座。

    殊不知迎春三姊妹也在心里暗暗打量这位远道而来的表姐(妹),见她身材匀称、肤若凝脂、眼含波光、衣袂飘逸、气质超脱,心中对她有了十二分的喜欢和向往。

    在黛玉与三姊妹彼此喜欢钦慕之际,丫鬟们捧着茶俸了上来。

    众人说话间不免又提及贾敏如何如何,惹得贾母又伤感起来,拉着黛玉的手说:“我独得你母一个女儿,疼爱非常。不想这二三十年未见,她先抛下我去了,又只留下一个你。”

    “那年我本想接了你来,谁知你也是个小冤家,一病忘却了前事,也来不得,叫我心碎得很。好不容易你渐渐好了,我又连连催促你爹送了你来,今日总算是见着了我的心肝肉——”

    “你如今大好了没有,可还吃什么药不曾?”

    黛玉思及自己当年的打算,虽处处都妥当,但唯独有些对不住一片慈心的外祖母,不免眼中含愧道:“我已大好了,虽不记得前事,但如今已经不吃药了,已是与常人无异了。”

    贾母略微宽心,正又欲说话,只听门口传来一阵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1)

    黛玉知道是王熙凤来了,忙转头去看,只见一个穿戴富丽堂皇,面若神仙妃子的年轻少妇快步走进来。

    贾母笑道:“这是我们这里一个有名的泼皮破落户,你只叫她‘凤辣子’就是了。”(2)

    迎春三姊妹闻言也是一笑,忙告诉黛玉:“这个是琏二嫂子。”

    黛玉笑而不语,姿态大方地行了一礼。

    话说王熙凤早就听先前来传话的小厮说过了黛玉如何如何有气派,这时又亲见了黛玉,见她面若桃李,衣着得体,落落大方,好一个官家大小姐!

    心下暗想,这种体面尊重的姑娘可万万不可轻慢,先前在码头迎客时已是大大地丢了一次脸,今后万不可轻忽了。

    心下这样想着,王熙凤嘴上也不忘了说笑:“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她身上了,喜欢得不得了,一时也移不开眼睛,这样标志的人物,我定要多看几眼才够本儿!”

    众人都笑起来,只有三春暗自点头——着实是很好看的!

    笑过之后,王熙凤又携了黛玉的手,关切地问:“妹妹几岁了?可上过学?在这里只管同姊妹们玩耍,要什么也只管跟我说,丫头老婆子不好了,也告诉我知道,保管都替妹妹料理妥当……”

    谈话之间,茶果已经撤下,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黛玉去面见两个舅舅。

    黛玉带着古董等伴手礼去见了贾赦,许是看在珍奇古物的面上,贾赦倒没有避之不见。又赠了一套足金的头面予邢夫人,喜得邢夫人不知怎么好。

    见过了邢夫人,黛玉又携几本古籍及林如海的书信到荣禧堂见过了贾政,携高僧开过光的紫檀手串见过了王夫人,听王夫人说了些宝玉孽根祸胎,混世魔王的话。及至丫鬟传话说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二人才又去了贾母那里。

    寂然饭毕,漱了口,盥了手,有丫鬟捧了茶上来。

    因在家中林如海教她饭后不能立时吃茶,以免伤了脾胃,故黛玉假做饮茶,实则将茶水暗暗倒进了空间里。

    贾母边喝茶边叫王夫人、凤姐儿、李纨自去吃饭,自己同黛玉又讲了会儿话,不过问些念了什么书,在家喜欢玩些什么之类的家常事情。

    话未毕,就见丫鬟进来传话道:“宝玉来了!”

    只见一个十来岁,穿红着绿,面如桃瓣的男童轻快地走了进来。走进了一看,他发中编入四颗珍珠,身着银红撒花大袄,脖子上带着项圈,项圈上挂着那块著名的宝玉,活泼可爱,转盼多情。

    贾宝玉见多了一个姊妹,料想是林姑妈之女,忙作揖。

    又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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