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
黄昏。
图书馆的四楼。
一张不旧不新的课桌。
课桌上有一张浅色的信笺。
信笺上的字迹清秀,有力。
等你
如果没有遇见你
此时我已是在梦里
倘若我陷入梦里
无眠的夜又怎会如此美丽
你是镶在时光里的秘密
不小心锁进了我的心里
我试着去忘记
相信你不会再有痕迹
倘若你不留痕迹
困倦的心又怎会再起涟漪
今夜似回到花开的日子
我站在风中默默等你
小心翼翼地写完最后一个“你”字,官洁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笔。
课桌上的信笺就像是一面镜子,透过夕阳的余辉,纸上的字微微泛黄。
可是官洁的面色仍旧如雾般惆怅,一种没有任何光亮可以驱散的惆怅。
从遇到她的那一天起,他干净的脸庞就多了份惆怅。因为关于她,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他只能想念。
一遍、一遍地想念她!
一遍、一遍地想念那个晚夜!
月色很冷。
星光很淡。
官洁一如往常地在篮球场寻觅,哪怕是深冬的晚上九点。
他想寻觅一个有篮球的地方。
图书馆、食堂、宿舍、篮球场和健身房,官洁自从决定考研之后,他的生活就变成了一台老式电视机,每天切换的都是这几个频道。即便是考研已经结束了,这台“电视机”还是没有被替换掉。什么才是最好的?你习惯了才是最好的!
刚过了一个球场,就听到了有人拍篮球的声音。
篮球的声音是特别的!尤其是在寂静的晚夜!似乎它只要一落地,你就能立马感觉到声源处的人正在欢喜。
官洁迅速走向隔壁的场地。
大学生活他过的很满意,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归功于学校的篮球场。除了大雨天,每个夜晚篮球场都是通明如昼。
远远地看见三个人,在练习投篮。
他们在笑!
笑声时断时续,时大时小。这种笑声只有在篮球场才能听见!
官洁边走边解自己的卫衣,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
当官洁走近球场的时候,才发现这三人当中有两个女生!
两个女生,一个稍微高一点,都穿着深色的衣服。
这个季节,这个时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肯定很难置信!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初夏的傍晚,你看到一个男生在无人的舞台上练习芭蕾!
官洁停止走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尴尬的场面似乎随时都可以发生。比如,在一个正式的场合你穿了一件非正式的衣服还大摇大摆的时候;比如,在一大群人谈话的间隙中试图插话却发现没人理你的时候;比如,在你当着一个女生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之际被另一个女生指责是骗子的时候;再比如,此刻。
在篮球场有一个约定俗成的原则——当一个男生陪着女生打篮球的时候,他就是迈克尔.乔丹。而遇见篮球上帝,你就只能远远地避让,再避让!而此刻官洁眼前的这位“MJ”,他的眼神虽不能说让人胆寒,但绝对不是一点杀气都没有!
稍矮一点的女生出手,球没有沾筐,直接弹向官洁。
官洁俯身捡起篮球。
“我可以加入吗?”官洁望着“MJ”说,声音不大。
“MJ”瞄了一眼官洁,没有回答。
“当然可以啊,一起玩嘛!”高一点女生的声音很清爽。
官洁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女生。
大大的眼睛,披肩的长发,干干净净的打扮。
她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恬静,美丽,没有距离感。
“谢谢!”官洁转身摘掉自己的帽子,放在篮球架的后面。
高一点女生一直盯着官洁看。
因为官洁的着装太过惹眼!
大2号的宽松 T-shirt、夸张的吊裆牛仔裤、奇怪的卫衣和不合时宜的棒球帽。
上大学以来,官洁的穿衣风格一直被宿舍的兄弟们公认为最不修边幅的、最让人难以理解的。然而,却被班里许多深谙搭配服装之道的女生奉为时尚达人。
“你是不是会跳街舞?”高一点女生好奇地问着。
官洁微笑。
“学过。”官洁过一会才说。
“那你学的是什么舞种?”
“Popping。”
“我也会,在地板上打滚的那种。因为腿一直有伤,所以就没跳了。”官洁刚说完,“MJ”就接过话。
每个人都有弱点,“MJ”也不例外。也许他只是对篮球比较擅长,对跳舞估计是一知半解。一个学过跳舞的人,不管舞技厉不厉害,至少能分得清P。
男人是个很奇怪的动物。他们似乎什么事情都可以拿来跟别人比较,尤其是在女人面前。如果能一分高下,则会让胜利的一方像是喝了三大碗白酒一样痛快!
“你说的是 Breaking。不过我不喜欢,我喜欢更自由的 Popping。”高一点女生似乎有意地说给“MJ”听的。
“你是更喜欢 Popping,还是更喜欢人呢?”矮一点女生有趣地挑逗着。
高一点女生轻轻地推了她一把,便不再说话。
“MJ”的面色非常难看!
两个女生的玩笑话像是导火索,一下把“MJ”求胜的□□点燃。
他看着官洁,挑衅地说:“我们来斗几局,怎么样?”
“不了,你腿一直有伤,还是注意点好。”官洁推却。
“没事,就玩玩嘛,又不是打架,输了也没事。”
“好啊,好啊,你们来斗牛,我们在旁边看着。”两个女生都摆出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好吧。”官洁无奈地说。
有时候最好的成全不是谦让,而是一场真正的较量!
“MJ”脱掉自己的外套。
他的身材匀称,倒不是特别强壮。
“你觉得他俩谁会赢?”矮一点女生开始嘀咕。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跳街舞的打球应该很厉害。”高一点女生说。
她的表情有点紧张,又有点不自然。
“我看呢,高的应该会赢。”矮一点女生笑着说。
“我们打五个球,一局定输赢!”在两个女生猜测下,“MJ”显得迫不及待。
官洁没有反应。
他在思考。
他担心的不是胜负,而是如何早点结束这场没有必要的“战斗”!
是的。他还年少,只是他已经不再轻狂!
“MJ”把球扔给官洁,“你先开始。”
“谢谢。”官洁微笑。
前几个球,官洁试投了几个,手感不是很好,只进了两个。而在官洁眼神防守的情况下,“MJ”手感倒是可以,已经进了四个。看着 4:2的局面,“MJ”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说出来的话更是得意。
“本来我可以 5:0赢的,今天状态很差,所以便宜他了。”他大声地朝站在界外的俩女生说。
“你还没有赢呢!”高一点女生不服气地说。
“这还不简单,一点压力都没有,你看着,这球!”
“MJ”开始表演蝴蝶穿花式运球。
高一点女生不再理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官洁。
官洁只是微笑。
他想起从前有个女生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不尊重别人,自以为是的人是最让人讨厌的人!”
似乎幼稚、好胜、自大、吹嘘,是每个不成熟男人的通病。官洁并没有因为“MJ”的话觉得生气,他只是觉得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好笑!
“你看好了,我要在他面前进 3分!”
“MJ”将球带到3分线外。
官洁微笑。
这次官洁开始用身体贴着“MJ”,因为他运球太慢,已经被逼到死角。为避免尴尬,他强行出手,结结实实地挨了官洁一个大火锅!
“好球!”高一点女生高声欢呼。
“好什么好,我是没注意。”
“MJ”边说边动手抄官洁的球,他的防守动作也越来越大,但是官洁身体跟他一接触,他就频频向后退。
官洁运球背打,利用力量的优势,在篮下连吃了他两个。
比分变成 4:4。
“MJ”越来越心虚,他知道自己不是官洁的对手。便小声对官洁说:“我腿上有伤,使不上力气。有本事,在外线赢我。”
官洁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
最后一球,官洁在三分线外运球,“MJ”一直紧贴。突然,官洁体前向左变向,找到空隙,急停,拔起,出手,抖腕,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仅管“ MJ”全力封盖,但是篮球仍旧应声入筐。
“好球!”高一点女生激动的跳了起来。
“帅!”矮一点女生也使劲鼓掌。
官洁的表情还是很平静,没有一丝得意的样子。
他走到篮架旁边,穿上外套,戴起帽子。
眼看官洁要走,高一点女生走近说“你篮球打得这么好,改天可以教我吗?”
“你朋友篮球打得也很好,改天我们再玩。”官洁指着“MJ”说。
“他不是我的朋友,他跟你一样,也是刚认识的。”高一点女生说。
官洁微笑。
“MJ”倒是很有风度,对官洁笑着说:“改天再切磋,我先走了。”
“好的。有空再玩。”官洁向“MJ”挥手。
“MJ”没再说话,径直朝着男生宿舍楼走去。
官洁看着那男生空着手走了,便问两个女生:“这是你们的篮球?”
“是的,我们经常出来打球的。”高一点女生说。
“谢谢!我先走了。”官洁笑着说。
“哦。”高一点女生简单地应了声。
望着官洁的背影,高一点的女生的眼神如同月色一般。
朦胧。似水。
她默默地站在原地,任凭风起,任凭钟响。
“都说红颜祸水,看来这句话也未必全对。”矮一点女生凑到跟前说。
“为什么?”
“因为长得好看的男生也是祸害。你看,才这么会功夫,我们家子颜小姐的心就被勾走了。”
“叫你胡说!死大脸!”子颜追着大脸在篮球场来回跑。
闹了一会,两人便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你说缘分这东西可信吗?”子颜满脸通红。
“人家都说,怀春的少女,在被窥破心事之后,说出来的话都是口是心非!
看来这话也太准确了。刚才某人才说对他没有感觉,这会又操起月老的心,问世间情为何物啊!”矮一点女生吐槽的功力可见一斑。
“回去了,再不回就要被楼妈锁在门外了。”
子颜说完,两人噗哧一笑。
路灯不定,灯火昏黄。
晚上 10:00的钟声敲响后,校园几乎没有行人,你能看到的只是随处可见的干瘪的落叶。
官洁走在回来的路上,用外套将自己紧紧裹住。
他并不是觉得冷,他只是感到莫名的惆怅。
是啊!就要毕业了!
黄昏。很短。
现在已不再是黄昏。
冬天的夜色总是来得如此的早。
就如同这相逢,你无法抗拒,你也不能多求!
想起和她的相识,官洁惆怅的面色中多了几许忧伤。
可是没有人会讨厌相逢!
不管它来的有多晚!
不管相逢是在黄昏后,还是在月色中。
官洁之所以忧伤,是因为他无法忘记。
忘记这一场相逢!
忘记那一晚月色!
遗忘岂非不是最痛苦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