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是扎德举着风车。没风的时候他甚至会小跑几步往前，再跑回来和李星禾并排。

    走走跑跑一路，很快就到了扎德家所在的街区。

    这里不像李星禾住的地方是个废弃建筑物。

    四四方方的两层小楼整整齐齐排布，整条街都是外观一样的小房子。

    路上偶然碰到的行人也会笑着冲扎德点头。

    看起来有李星禾小时候住的弄堂屋的感觉。

    邻里邻居房子挤挤挨挨，大家关系都处得不错。

    “扎德哥，你们这边治安好吗。”

    “还好。我们家以前住在另一个街区，房租便宜但是打架斗殴的人多。现在为了让孩子住的舒服点才搬到这里的。这边就是月租贵一点，每个月除了吃饭，剩下的钱就全给孩子治病和交房租了。要不是我太太平时接一些衣服修补的零工，我家搬过来还有点困难。”

    “一个月房租是多少啊？”

    “之前的街区一个月300，现在这里一个月800。”

    扎德说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本来也不想搬，但是那边一到晚上还吵吵闹闹的，孩子休息不好，医生说这样对病情也没好处，这才咬咬牙搬到这边来。”

    李星禾的心动在听到800星币时戛然而止。

    800星币，半年就是2400星币，这都半张星船票了。

    两人走到一处挂着星牛奶配送盒子的房门前时，扎德停下不走了。

    他把风车塞回李星禾手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捋了捋被汗打湿还有些凌乱的头发。

    然后轻轻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请问苗苗公主在家吗，扎骑士带着生日宴的客人回来啦。”

    扎德语气轻快地朝屋内喊，同时轻弯下腰，一只手背在了身后。

    一阵脚步声往门这边冲来。

    下一秒，大门被拉开，一张大大的笑脸出现在门后。

    一个穿着白色蓬蓬裙的小姑娘跳到了扎德身上，后面跟着走出来一个笑容温婉的少妇。

    扎德才接住跳上身的女孩就又把她放了下了，“扎骑士现在脏脏的，让扎骑士洗个澡再抱抱我们苗苗公主好不好，公主今天生日穿的新裙子可不能弄脏了。”

    说完扎德又往旁边让出一个位置，指着身后的李星禾介绍道：“这是扎骑士的朋友星禾姐姐，今天来参加我们苗苗公主的生日聚会还带了非常漂亮的礼物哦。”

    小姑娘并不认生，一下子蹿到了李星禾跟前，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李星禾，“星禾姐姐吗，我知道你，爸爸在家里说起过你。今天是我的生日，是我让爸爸邀请你一起来的。”

    是小姑娘邀请的自己？李星禾感觉有些好奇，“为什么要邀请星禾姐姐呀。”

    “妈妈给我讲的故事里，小朋友们过生日都会有朋友一起来庆祝的。我们刚搬来这里，我和妈妈都没有朋友，但是爸爸说他在垃圾场认识了一个好朋友，那邀请爸爸的朋友，就有朋友来参加的我生日了。”

    童稚的声音带着天真说了理由，眼睛已经转到了李星禾的手上。

    李星禾努嘴吹了吹彩色的风车，红蓝色扑簌簌转了起来。

    她把转着的风车塞到了小姑娘的手里，“这是姐姐给你做的风车，祝我的朋友苗苗公主生日快乐！”

    扎德的女儿很礼貌地道了谢，拿着风车也试着努嘴吹了吹。人小肺活量不足，风车勉强转了一圈就停住了。扎德摸了摸她毛绒绒地发顶，“小风车跑起来也能转哦~”。

    一句话刚说完，蓬蓬裙划出一个弧度，人已经跑进了屋里。

    房间不大，站在门口客厅就一览无余。

    客厅中间摆了一张餐桌，苗苗就绕着餐桌跑圈，风车扑簌簌地转，她的笑声也咯咯地响个不停。

    扎德看着女儿疯跑也呵呵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看见妻子冲自己使眼色才想起来忘了客人。

    他把温婉女子拉到了身边，挠着头跟李星禾介绍，“星禾，这是我的妻子温姆，那个瞎跑的小姑娘就是我女儿温苗苗。”

    “晚饭马上就要好了，先进来喝点3号特饮吧。”，女人亲热地拉过李星禾的胳膊把她往屋里带。

    苗苗还在开心地绕着桌子跑。

    温姆就拉着李星禾在靠墙的沙发坐下了。

    说是沙发有些不太合适，和原身幼年在富人区见的各种天然皮沙发不同。

    扎德家的沙发其实就是三条没有扶手的宽椅子拼在一起。

    椅子面跟李星禾现在用的床垫一样。都是用合成材料绷了上面，下面都是镂空的骨架。

    不过还是挺舒服的，李星禾屁股悄悄在椅面上蹦了两下，虽然比不上真皮沙发有那种陷进软绵绵里的包裹感。

    温姆端过来一杯橘色的饮料，不大的树脂杯子里盛着满满的橘色液体。

    轻轻抿了一口，李星禾两眼放光，这亲切的味道。

    3号特饮味道和地球上的调味橙汁酷妹味道非常相似。

    原身以前没有喝过这些数字特饮。富人区有专供的饮品线，比方鲜榨果汁和一些动物奶。

    贫民窟这边消费果汁和动物奶有点吃力，数字特饮就应运而生。

    数字特饮是仿照水果或者动物奶的味道调制的，没有任何营养价值，口感也比真实的果汁和动物奶差一些。

    垃圾星主流的数字特饮从1-10编号，仿的都是富人区比较畅销的果汁和动物奶，10以后都是一些比较小众销量也一般的口味。

    1壶5L的纯净水5星币，1壶5L的数字特饮20星币，而一杯500ml的鲜榨果汁要50星币。

    要不是它完全不能补充维C之类的，李星禾也愿意把纯净水换成数字特饮的。

    这可比白水好喝多了，5L的她能喝一周，平摊到一天也就3个星币。

    李星禾还在犹豫要不要换数字特饮提升自己微薄的幸福感，忽然一个热烘烘的小人扎到了她旁边。

    温苗苗呼哧带喘，手里还举着彩色的风车，翻了个身挂在沙发上，大有休息一下就要继续起来转圈的意思。

    李星禾还记得扎德说过自己女儿身体不好要常上医院，怕她累坏了。

    “苗苗，家里有没有花瓶啊，姐姐要告诉你个不用跑也能让风车一直转的办法。”

    小姑娘一句话没说，直接把风车塞到了李星禾手里，一刻不停往楼上跑了。

    片刻后，急促的咚咚声由远及近，温苗苗这动作是真快。转眼就从楼上拿了个黑布隆冬的长条金属盒下来。

    这盒子一端开了洞，里面插着几个彩色的球棍子。

    李星禾仔细一看，这不是脚踏飞车下面装助推器的金属盒子吗。洗洗干净装着彩色球棍子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李星禾直接把风车放了进去，风车棍子够长，比球棍子高出来一截，风车转起来完全打不到下面，所以李星禾就没把球棍子取出来。

    一堆彩色放在一起颜色还挺养眼。

    拿着金属高盒子走到客厅的窗边，星禾打开了窗子，窗边没有桌子，但是窗台够宽。

    她直接把金属高盒子放在了窗台上。此时恰逢一阵风吹来，风车扑簌簌转了起来。

    温苗苗捧场地开始鼓掌。

    “星禾姐姐好厉害！”

    两人又再玩了会儿，扎德就洗漱干净下楼了。

    在家扎德没再穿那身油得发腻的灰色拾破烂衣服。

    浅米色的家居服，和温姆看着是一套。

    虽然边边角角看着都有磨损跑出须须，却很是干净整洁。

    晚餐看起来下了血本，不仅有动物肉和农产品，扎德夫妻甚至还为女儿准备了一个小蛋糕。

    李星禾发誓这是她来这里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吃完饭温苗苗还想黏着李星禾再玩会儿，被她妈哄上楼睡觉了。

    客厅就剩她和扎德两个人喝着3号特饮继续聊天。

    李星禾憋了一天的问题终于忍不住了，“扎德哥，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回收处以外的地方可以回收能源块的啊？”

    扎德吃惊地睁大了眼：“是上次捡的？还没卖掉吗？”

    “没有，昨天早上去很晚，但是碰到金钳帮那帮人在打人。晚上回去家里还进贼了，就是早上挨打的那个男的。”

    “进贼了？你没事吧，丢东西了吗？”

    “欸，能源块藏好了没丢，丢了个金属碗。”

    “知道偷东西的是谁吗？”

    “不清楚，之前捡垃圾没见过。这人看起来就三四十，很瘦的样子，寸头。人有点黑，呜，嘴很大。不是一般的大！有我嘴两个这么大！”

    李星禾绞尽脑汁回忆那男人的体貌特征，憋了半天只想出这点特征。

    扎德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寸头，黑瘦，嘴很大，还和金钳帮有牵扯。我估计就是图卢姆。”

    “图卢姆？他很出名吗？”，李星禾没指望从扎德嘴里真知道一个他都没见过的人的名字，没想到他还真知道。

    “图卢姆在这边名气很差，他是金钳帮的喽啰，但又不跟着金钳帮拾荒。这人年轻时候沾上了赌瘾，靠自己捡垃圾很难填补亏空，但他偷鸡摸狗本事不小。靠这搭上了金钳帮，平时如果注意到有人找到好东西没去回收处换，他就会跟到家半夜给人偷了。”

    “大家都知道是他偷的，不能找他要回来吗？”

    “谁敢啊，他偷的都是我们这样单打独斗的小人物。

    偷了东西都上交给金钳帮，就拿些好处费，有金钳帮罩着，普通人哪里敢找他算账，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

    你被他盯上过确实不适合去回收处卖能源块了，我俩走得近，搞不好他也盯着我呢。

    要是让他发现你这两天真拿了好东西卖，忍不下这口恶气以后可能会常常来你家翻东西。”

    李星禾没想到靠捡个破烂搏个翻身机会，阻碍会这么多。

    “我告诉你个风险高点的办法，欸，现在也说不上和你去回收处卖哪个风险更高了。”

    扎德陡然压低了声音，李星禾听不分明，也把耳朵凑得更近了一些。

    “你早上去的货贸市场，路上会有人问你要不要买东西，注意那些能从垃圾场翻出来的二手东西，这种二道贩子都有黑市渠道。跟着去没人的地方告诉他们你要卖东西就行。”

    “那你说的风险是什么？”，李星禾比较在意扎德开始说的那句话。

    “跟他们接头的时候别被市场巡管发现了，会被罚款，一次1000星币，严重的还会被抓进治安管理署拘留几天。再就是小心别被黑市收货的坑了。”

    这一晚李星禾是在扎德家楼下沙发睡的。家里空间小，楼上只有两个房间。

    本来扎德邀请她去温苗苗的房间睡觉，但是李星禾住在废弃建筑里，没有正常的洗浴空间，到这里这段时日只去公共洗浴中心洗过两次澡。

    洗澡一次一百星币，处处都要花钱，她真的很难注意个人卫生。

    小姑娘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她才不想把人家香喷喷的房间睡臭了。

    也许是有了新方向，李星禾这一晚睡得特别香甜。

    一大早扎德叫醒李星禾，准备去垃圾场拾荒，李星禾则回去挖能源块交易。

    两个人匆匆吃了昨天的剩饭就出发了。

    李星禾到家第一时间确认了一下自己藏着的碗还在不在。

    再被偷一次她可能以后都直接吞粉干嚼了。

    提着水桶假装来自己的小菜园浇水，李星禾开挖前还不动声色的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盯着自己才动手。

    她土盖得深，藏的时候生怕被发现，比播菜籽的时候往下多挖了几十公分。

    挖着挖着感觉李星禾突然感觉不对劲，差不多到她埋能源块的位置了，她的小锄勺一勺下去却没有插到坚硬物体表面的感觉，反而感觉锄到了什么有些松散的半软不硬的东西。

    手下动作加快，一股紧张感油然而生。

    不会吧不会吧，埋得这么好不能被偷吧！

    坑越挖越大，李星禾挖到的半软不硬的东西逐渐露出全貌。

    一团不知材质的黑色的类似连接线的东西松松紧紧包裹着能源块。线裹住能源块还继续往地底下延伸。

    偷来的种植土土质松散，李星禾抓住能源块，一使劲就拔出了整串。

    黑色线缠绕裹着整串东西，最上面应该可能是李星禾一开始埋下去的能源块，下面像葡萄串似的，挂上了四颗一样大小的能源块。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怎么种能源块还能得能源块？

    李星禾抖干净了土，把细密缠绕的黑线都剥开，五个能源块整整齐齐码在地上。

    露天环境总有不安全感，她又着急忙慌把地上的能源块裹进了外套里，快步跑回了破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