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再次回到四通八达的通风管道时，验证信息已经不再响起。
六个人匍匐通过管道，最前方的莫青黛停在了一处亮起的房间之上。
她借着灯光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慢慢爬到对面，给后面的人留下位置。
通风口上坐着六个闯入者，通风口下，安全部新任管理员正与被遮住脸的另一人在谈话。
“我们真是小看A了。要不是发现他和O私下有交流，我们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谁也想不到他对O说杀就杀竟然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现在他手里拿着足以毁灭我们的证据，我们甚至不知道他藏在了哪里！一旦这些东西暴露，防卫部一定会顺藤摸瓜发现那些客户，到时候我们就真的完了！”
“C！”那人怒斥，“不要自乱阵脚！事情还没发生之前，你这些话半点不许透露给别人，给我把住口风！”
C一口闷气卡在喉间，面色不愉地撇过头：“我知道，我不会透露给任何人。”
“最好是这样，如果祸从你口出，我首先饶不了你！”
门口传来一阵皮鞋踏在地板上的清响，不多久，C也闷闷不乐地埋头走出去。
又等了一阵动静，确定人已经完全离开，乔松清敲了敲可拆卸的百叶扇，霍秋递上了手边工人做工时留下的工具箱。
乔松清捏着扳手拧开螺丝，卸下百叶扇。
他探头朝底下一看，近处只有一个拖把，远处有一个梯子，应该是要让他们用拖把把梯子勾过来。
乔松清伸长手臂，拿起拖把，正要有所行动，忽然被敲了下胳膊，他抬头，看见白荼沉静的眼眸，耳畔是她淡然的声音。
“我来。”
乔松清不明所以地给她让路，就见白荼身子一沉，跳了下去。
跳……了……下……去……
“白荼！”
乔松清慌张大喊，随后便见她稳稳降落到地面，轻巧的像拂过的鸟儿。
“……”
果然不能以常人的能力去衡量白荼。
他刚松上一口气，耳边一阵风呼啸而过，吹起他额前的黑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云栖安跟着跳了，稳稳落地。
他面无表情地想，此刻的直播一定会被紧急插入：“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或许应该更直白一点：“别不自量力哦亲。”
白荼把梯子搬到通道下方，很快注意到这个室内有两扇门，仅限一人直身通过。
左边门上写着“非正式员工通道”，右边门上写着“正式员工通道”。
两门之间竖向排列了一句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她回身，同云栖安一道静静等待其他人安全爬下来。
乔菘蓝第一个下来，同样看到了墙上的两扇门。
“又是文字题——不过，组织应该不会明目张胆说进哪扇门就进哪扇门吧。”
乔松清护着另外两个小的下了梯子，自己也迅速爬下。
六个人围在了门前。
莫青黛伸出一只手，触及门表面，推不开，又不好随意放下门把手。
“你们觉得走哪个？”她问。
“我觉得这就是一个针对潜入者的陷阱。”乔菘蓝手指着左侧，“他越说让外人进的，越有可能是生门。”
乔松清若有所思：“这句诗指的是所见生门非生门，所见死门非死门？”
“ 但我觉得这样的解释很奇怪。”莫青黛道，“倒不如说，我不知道哪一间是生门，哪一间是死门，只因我是门前人。”
乔菘蓝摇头：“这样描述，这首诗记录的就只是我们现在的状态，和提示就扯不上边了。”
她又补充道：“乔松清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句诗和这两扇门的本质都是眼见不一定为实。”
白荼却开口反驳她：“‘我’不是没有看见真正的庐山，只是格局太小，看见的是不完整的庐山，如果把它归结为眼见不一定为实就太过片面。”
一时间，六个人毫无头绪。
磨了两分钟，霍秋提议道：“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先去探探底？”
乔松清叹了声：“不行，没有找到哪扇是生门，我们进去就会被逮住。”
白荼靠在提取室暂停的仪器上，有想法若有似无地擦过脑海，却很难捕捉。
她隐隐有预感，她一定忽略了某一个点。
哪一点？
到底是哪一个点？
生死门。
一首诗。
组织会这么简单地……
简单地怎么样？
白荼左手撑着仪器 ，左手向后摸到了一个坚硬的角，她下意识看过去，原来是摸到了刚刚C对面的桌子，另一边斜放的凳子应该就是另一个人坐的。
她的注意力被桌子上的东西吸引了去。
“凤梨……”
她的眼中恍惚地看到了从前。
“荼儿，你来青霄殿已有半月时间，昨日啸月与我谈至深夜，责我既然收你为徒，便理应尽到师尊的职责，教你为人处世，授你武艺道理。”
“我今日便开始教授你课业，你可愿意？”
醉玉颓山有一野望峰，高约三千丈，在仙界众山之中也是佼佼者。
野望峰观夕阳，更是仙界绝景。
无垠的天空怒卷着奇美的晚霞，托起硕大无朋的落日，稍往下，远山青黛绵绵不绝，阁台钟楼影影绰绰。
醉玉仙尊和他的徒弟正在赏日落。
白荼撑着脑袋躺在师尊腿上，轻薄的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闭着眼，像是已经熟睡。
不过听见了师尊的声音，她便缓缓睁眼，似睡非睡地打了个哈欠，慵懒地换了个姿势，侧躺在师尊腿上，撩起眼皮，正好看见完完整整的一轮红日。
真美啊。
她想。
“好啊，师尊想教我什么？”
白荼转头看向云栖。
落日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片红霞，把冷淡圣洁之人抹上了颜色。
云栖轻抚她柔顺的黑发，淡声道：“诞生为伊始，做人为先长。不学做人而学技，谬也。”
“今日为师便教你第一课。”
云栖摊开手掌，凤梨石榴各有一只卧于手中。
“你爱吃石榴，不喜凤梨，但我在凤梨上施了法术，能祝你巩固体内流窜的真气，若我要你定选择其一，你当如何抉择？”
白荼考虑着怎样的答案会是师尊想听见的。
其实她是觉得哪个选择都无所谓，师尊定是那个将仙力附在石榴上送予她的人。
不过师尊既然问了，她便压下魔族不吃亏的个性，自信满满从石桌上的琉璃盘中取出一颗焕香果，退而求其次。
“焕香果色美味香，我甚是喜爱，又有补充魂力之效，虽不及师尊仙力，却也大补，便取它，如何？”
云栖问：“无悔？”
白荼斩钉截铁：“无悔。”
见她选择坚定，云栖点头：“忘得失，寻优解。”
“无论选什么都无对错之说，只是人生在世，难求圆满，若你想要的都放不得，才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你做的很好。我虽只给了你两个选择，却不曾禁锢你其他选择，若你日后遇上难解之题，当思今日之道，不可局限自己于小小一方。”
记忆之外，白荼直勾勾瞧着云栖安，见他被勾住视线疑惑不解地望着她，立刻偏过视线，漠然地说：“我们都被组织的布局给局限住了。”
她的思维像是用一根纤细但坚固的丝线串联起来，终于意识到更深一层疑问——组织怎么会特地设下两扇这么显眼的门告诉他们怎么进入负一层。
“同那幅画一样，我们只看见了布局的一部分，便以为这是全貌。”
乔菘蓝呆愣地问道：“可是这里只有……”
白荼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暗道应该的确在这房间里。”
云栖安也道：“我们只注意到这两扇门的异常，却不曾留心其他地方的不同，不如分头寻找房间内突兀的摆设，兴许能碰到开启暗道的机关。”
霍秋默默插话：“如果要找突兀的摆设，那我觉得这样东西在这个房间看起来很奇怪。”
众人循声望去，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绑在仪器上的一面镜子。
莫青黛心一跳：“这是要我们从镜子的不同视角看吗？”
倒像是前一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她凑上去，换了好几个角度朝镜子深入研究，直到通过镜子的某一个角度，她在仪器上看见了一个正好占据圆镜直径的箭头，她错愕地回过头，箭头相对应的位置上只有凹凸不平的蓝色颜料。
“你们看这个！”
其他五人从她的视角一一确认了箭头的存在。
那个箭头所指向的，正是其中一台正在通电的仪器。
白荼的手轻轻放在仪器的透明平台上，台子上写着显眼的“检验区”三个字。
原以为是信息素提取过程中的检验程序，如今看来，似乎还有另一重意义。
她本想进行一番查看，谁知下一瞬，电子提示音响起：“进入通道未开启，请将正式员工工作牌放至检验区。”
白荼依言放上工作牌，仪器发出“滴——”的一声响，检验区右下角蓝光亮起，下方瓷砖松动，向下倾斜成九十度角，露出一条通往未知黑暗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