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9.

    “若您有空的话,有件令人在意的事希望向您当面汇报。”

    —————————

    「画廊」传来了定期汇报。

    这是隶属于港口黑手党名下的众多资产之一,如今正由我负责打理。

    话虽如此,在馆内所有展出在售的、明面上或者暗地里的交易、买家与卖家的联络,皆是全权交由馆长及其部下负责,我的存在更像是只挂名不干活的甩手掌柜。

    “这是从德国一位艺术家手中收购的画作,他为其命名为《猎鼠者》,您觉得意下如何?”

    “……馆长,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我对着眼前的作画叹气。画中是一位戴着面具的鸟嘴医师,背景约是在中世纪,他一手拎着提灯,另一只手中的长棍两端削尖,刺入了不断挣扎的老鼠体内。

    “画只是画而已。”我平静的回答。

    “哦呵呵呵……您还真是一点没变啊,湊君。”

    馆长笑呵呵的打趣道,而我只能无奈地再次叹气。

    曾经将我带来此处的前辈用「眼前一黑」来形容我于艺术一途的天赋,而我也不负所望,只用了三周便让其彻底打消了培养我艺术感的想法。

    “这次是什么事?”我问到。

    “请跟我来。”

    馆长将我带到了另一处交易间,正中央的桌上摆着一副画,两旁站着的工作人员在馆长的示意下揭开了画布。

    “这是……?”

    即使是我也听说过这幅画的名声——被誉为日本现代国宝级画师斑目一流斋的成名作《小百合》。

    “确认是真迹吗?”我看向馆长。

    “我们的鉴定师与其早期作品进行了对比,结果确实是出自于斑目之手,只是……”

    只是斑目在很久之前就发表了声明,宣称《小百合》的真迹被盗,下落不明。而其近几年的作品又皆是由旁人代笔,这件事在业内也称不上是秘密。

    “另外我们听说了一件事,斑目会在名流圈内私下售卖自己的画作,这幅《小百合》便是我们的客人在那个时候收下的。”

    这样一来还真是可疑。

    如我先前所说,画只是画而已,不管是上亿的名作还是菜鸟的涂鸦,只要是出现在「画廊」的展示柜中,那就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作为「商品」,最忌讳的便是「假货」。

    不过偶尔也会出现截然相反的情况。

    名画交易所带来的收益远比不上宝石,但即便如此它依旧是港口黑手党非常重要的产业之一。

    艺术是上流社会在酒足饭饱之后的消遣,而上流社会又是经济贸易的风向标,因此与各路名暖富商之间的洽谈,期间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情报、又或者是与权贵本人结交的价值……画作交易本身所获得的金额与这些相比简直就像是赠送的添头了。

    “其他的画也有这种情况吗?”

    “不,迄今为止只查到了《小百合》。”

    那么问题还不大。

    斑目一流斋成名已久,虽然表面上做出一副清贫的样子,但怎么着都不可能缺钱。日本的艺术家协会掌握在权贵手中,艺术于他们而言本就是一颗摇钱树,斑目在暗地里搞出这么大的动作,上面的人怎么可能会一点都不知道。

    “斑目暗地里的资金流向调查清楚了吗?”

    “关于这个。”馆长挥退了众人,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咦?

    这可真是吓人一跳,毕竟就算是我也没能想到之前的私下调查中查到的名单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确定吗?”

    我再次向馆长确认到,而馆长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稍微有点麻烦了呀。

    我并不乐于见到这样的发展,预定的计划被工作上的事所打断,并且搞不好还没办法私底下去给人一些教训——光是联想到这样的发展就让我生出一股怒意,但好在眼下还能维持住理智做出判断:

    “把这幅画从其他渠道流出去吧,近期先别收斑目的作品了,这件事得向首领报告才行。”

    “是,我明白了。”

    《小百合》再次被画布遮上,其余的工作人员很快将其带了下去。不多时,交易间内就只剩下了我和馆长两人。

    “请问还有其他的指示吗?”

    馆长依旧在原地等待着,这几年就像是生出了默契一般,每次我在决定「画廊」的事务之后,馆长都会这么问我。

    而我的回答也一如既往:

    “其他的同往常一样就好。”

    —————————

    几天后,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再次被传唤到了首领办公室。

    “说起来,湊君的弟弟是最近闹的很大的那所学校在读对吧?”

    一上来,开门见山的,森先生这么问道。

    “……确实是有这样的事?”

    我回答的相当迟疑,由于不清楚森先生的态度,我下意识的露出了戒备的表情。

    “冷静些,湊君,这不是审问。”森先生无奈的叹了口气,“老实说,我与你的交情可是比太宰君或者中也君都要长一些,抛开如今的上下级关系不谈,湊君你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总是对我这么防备还真是叫人心寒。”

    “抱歉。”

    我道歉的毫无诚意。先不提我对森先生本能的抱有一种警惕感,光是这几年间见证了这个人的做事手段,我就觉得我再怎么防备也不算过分。

    更何况,我对这次传唤的理由,大抵上心里是有数的。

    莲在读的学校,私立秀尽学院,最近被爆出了教师体罚以及性骚扰学生的丑闻。虽然当事人已经自首,但真正的问题却不在于此——

    “你听说过「心之怪盗团」吗?”

    这是从学生之间传出来的流言,某天突然张贴在公告栏上的预告信,恶作剧一般的宣言,以及最终真的如同预告一般被「偷走了心」的鸭志田卓。

    与「精神失控事件」和「废人化」一样,当事人的心境被不自然的改变了。

    “有所耳闻。”我用做汇报时毫无起伏的语调回答,“但属下认为这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哦,怎么说?”

    “目前已经明确「精神失控」与「废人化」事件的背后有犯人的存在,但他们之前的行事都很隐秘,因此才会被社会认为是突发的精神疾病。鸭志田的事件从一开始就以高调的方式出现在人们面前,不像是他们的作风,而且我也想不到他们在这种时候暴露自己的理由。另外,警方也在鸭志田家中发现了恐吓信,从合理性来判断,该起事件是他人报复的可能性比较大。”

    “嗯,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呢。”森先生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桌上的一份报告, “那你知道「怪频」吗?”

    “怪……什么?”我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怪盗委托频道」,简称「怪频」。鸭志田的事件之后在秀尽的学生当中很有名哦,你没有听谁提起过吗?”

    “失礼了。”我依旧维持着困惑的表情,“请问您指的是C君吗?”

    “?”森先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不解道:“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她的名字?”

    C君,全名Cissy,我的部下。是个能叫人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绿茶。

    “因为就连之前的跳楼事件也是她最先告诉我的,我想在这方面她知道的可能比我更详细一些。”

    我知道森先生想要问什么,但我绝对不允许莲的名字出现在这种场合。因此就让我扮演一下不得要领的下属角色吧。

    “哦呀呀……”森先生用手指捏着眉心,半晌之后无奈的发问:“我姑且问一下,你和你的那位「弟弟」君,平时还有在联系吗?”

    “嗯,平时确实会有日常问候。”我一脸的平静,“但是我单方面得到他的情报的时候比较多——请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他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感慨道:“湊君你当心之后翻车被对方讨厌哦。”

    “……”

    我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同时全身都散发出抗拒感。我承认我有在窃听莲的动向,但我唯独不想被这个人这么说。

    “好了,这件事就先到此为止。”森先生无视掉我控诉的目光,翻开手边的报告一目十行的扫视起来,“「废人化」事件最初就是由你调查后发现的,我相信你的判断。”

    “另外,「画廊」的运营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是的。”我敛去感情低声附和道。

    「画廊」是我从某位前辈那里接手的产业,但迄今为止内部的经营与货物流通的方式都还是按照那位前辈最后制定的规则在运行,也正因如此组织内部才产生了一些不满的言论。

    我从接手到现在已经快过去两年,这两年里「画廊」多数时间只是在维持着运营,并未做出什么特别亮眼的成绩。在同样经历了那起事件的同伴们看来,也许是我辜负了他们的期待也说不定。

    “最近部下们的谈论中也有在讨论这件事,是不是改变一下经营方针比较好?”

    森先生随口说道,他的注意力依旧放在报告上。

    “这……”

    我想不出反驳的话语,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我最开始加入□□只是希望混个闲职,然而森先生不放过我,大手一挥把我丢去了黑蜥蜴。广津老爷子按照我的体能报告安排我去跟着一位前辈学习暗杀技巧。然而好景不长,前辈的朋友,也就是后来把我丢去「画廊」改造的那位听说了这件事,凑热闹似的横插一脚,把我拐去他名下锻炼了一段时间。

    几个月后我不仅没能按照那位前辈的期待脱胎换骨,还另辟蹊径自创了一套辨别画作真假的方法,再加上提前背诵下来的人文评论,愣是凭借的技巧通过了前辈留下来的考核。据说那位前辈听到馆长的报告时整张脸都是木的。

    ——从此我在□□的生活也变得鸡飞狗跳了起来。

    馆长去找前辈报告的时候前辈的朋友们也都在场,除去一开始就负责教我暗杀技巧的前辈,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表现出了对我的兴趣。我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增派去他们手下做事,次数一多我隐隐的觉得有哪里不对,然后前辈们看暴露的差不多了之后干脆也不装了,直接和老爷子打个招呼就把我抗着跑。

    我那个时候也是傻,用后来太宰先生的话来说就是眼中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我从来不会推脱前辈们吩咐的任务,就连他们一些离谱的要求也全盘接受。几次下来之后有人感叹我的脾气真是好到不像是一个黑手党,然后就更加肆无忌惮的指挥我做事。

    这起事件最后平息在了某个无人岛上。

    我在无人岛的海滩边杀心暴起,原因是某位前辈又提出了无理的要求,而这次我却不打算再顺从他们了。抱着‘就算是之后要被组织处理也要揍他们一顿’的想法,我用尽毕生所学追着他们绕岛打了三圈。

    ——最后累倒在了海边的沙滩上。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生」的病房里。他乘机给我做了个全套体检,并且满意的告诉我说我身体的各项体能都增强了不少。

    然后前辈们也陆陆续续的到我这来转了一圈。最初指导我暗杀技巧的前辈——「冷血」说我已经可以出师了,下次再遇到「信天翁」的异想天开直接照着打就行,被打伤了就是他的错;跟他一起来的「信天翁」则在一旁大声的抗议,说你别教坏小湊,不可爱的小鬼有中也一个就够了;再后面来的是「宣传官」,他让我别老绷着自己,偶尔像这次一样放松一下也好;最后来的是「钢琴家」。

    这个被组织内部称为是最接近黑手党干部的男人,他给我带来了一张照片。

    就如同他本人所宣称的那样,为了能用没品的笑话捉弄大家,他将此物带到了我的面前——

    ……

    “嘛,不过要怎么做还是得湊君你自己判断才行,毕竟那些人也不全是因为与「钢琴家」的交情才信任你的。”

    森先生像是在随口感叹一般的这么说到,他将看完的报告推到我的面前。

    “这份报告我已经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照你想做的去做吧。”

    ……

    黑手党之间有一个传统,诱劝新人加入的前辈会赠送一件能带在身上的东西给后辈作为象征。我与森先生虽是旧识,但在加入的那会就拒绝了这个仪式。

    而两年前,我收到了迟来的礼物。

    蓝色的火焰凭空燃起,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身体已经把我带到了某处。

    抬眼皆是废墟,而眼前的人已经没了气息,其余几人亦是如此。我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在中也先生惊诧的目光中于血泊间拾起一物。

    它在晨曦中泛起金属的光泽,卷在一起的钢琴线上还粘着猩红的液体。

    虽然一开始会有所滑落,但它最终稳稳的停在了我的手腕上。

    那是后来被称作「暗杀王事件」的开端。

    港口黑手党经此一役损失惨重,武器或是成员,就连珍贵的攻击系异能者都失去了好几个。而「旗会」的成员五人:

    「钢琴家」、「信天翁」、「宣传官」、「冷血」、「医生」。

    ——无一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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