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物换人

    白染衣眼疾手快掐住它的头部七寸处,猛地甩到门框上,连续猛击它的腹部,那里是蛇的心脏。

    多多像见到救世主般地磕磕碰碰躲到白染衣身后,可那些蛇却一窝蜂的涌出来,缠绕在他身上,冰冰凉凉使人遍体生寒。

    白染衣将手里已经死掉的大蛇当作鞭子,甩开即将冲射过来的其他蛇群,将它们都引到自己这边。

    “姐姐,我好怕……”他脸上都是泪痕。

    多多的身上已经有很多伤口了,尖刺的牙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并列的深洞。白染衣撕下布条在他伤口上端紧扎,命令般对他道:“撑住。”

    徐敬年留下的这四名侍卫有两名是驯兽师,那些蛇在他们的召唤下齐齐冲向白染衣。

    但剩余两名侍卫几乎不动,冷眼旁观。

    白染衣心思一动,带着多多向前屋跑去。

    果不其然,屋里的暖炉并没有被灭掉。

    白染衣折了枝细木棍伸进暖炉取火,柔声道:“很痛,忍住。”

    多多乖巧的点点头,白染衣拉过他的手臂,将冒着火星的木棍迅速摁到伤口上,多多痛的一缩,生理性眼泪瞬间涌出。

    但没有反抗。

    白染衣在他每个伤口上各烧灼了两次破坏蛇毒,身后的蛇群裹着冰雪缓慢爬行缠绕上来。

    徐敬年故意留了机会让她逃,但又设下重重关卡消耗她的精力,这跟置她于死地也没什么区别了。

    白染衣向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她又是求生最激烈的那一个,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她要救的人。

    驯兽师站在门边有条不紊的操控蛇群,侍卫站在他们身后盯着白染衣的一举一动。

    徐敬年不知从哪里捉来的蛇,在低温下依旧凶猛异常。

    但它们见到暖炉后就失去了控制,在动物本能的驱使下向暖炉周围靠近,试图在冰天雪地中获取一丝温暖。

    这样的冷血动物也需要温暖来慰籍吗?

    白染衣自嘲了声,抱起多多,目光锐利的扫过惊慌的驯兽师和警惕的侍卫。

    她身体不支但意志力异常强大,一个眨眼间,手里烧红的木棍猛地向前挥去,驯兽师的脸侧立刻掉了层皮,露出红嫩的新肉。

    侍卫立刻上前挡刀。

    白染衣抱着多多一个闪身将手里的木棍甩了出去,在侍卫堪堪躲避之时踢倒了暖炉,匍匐的蛇群立即被烫的弹射起来,发了疯的向门外钻。

    侍卫被激烈逃生的蛇群堵在了门口,它们不受控制的用獠牙钉住肌肉释放毒液。

    驯兽师慌忙重新操控,但场面已经失控了,他们只能往屋后逃。

    白染衣趁机关上大门,一场大火在茫茫大雪中迅速蔓延,熊熊火焰蹭地升高堵住了屋后所有活物的道路,空气干燥灼热,热浪在身后融化了一片坚冰。

    白染衣紧紧抱着多多踉跄着向前跑去,但这地方太大了,四周空旷无边,像一片莽莽雪原。

    天地间白的如一,寒冷笼罩在四面八方,目光所及皆是一片辽阔的白,向前向上向各处无尽延伸,恍惚来到了宇宙诞生之初,混沌未开,天与地没有分别,时间与空间都宽广的没有尽头,缓缓流淌。

    薄纱的衣料根本挡不住寒冷的侵袭,白染衣膝弯忽然一软向前栽去,她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多多在雪坡上滚了下去。

    梅林的花始终未开,不知是悄寂的等待还是胆小的畏缩。

    茫茫天地间只有白染衣在顽强挣扎,她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风一吹便能将她摧毁击碎。

    不染纤尘的白衣隐去了她所有的踪迹,与这天地融为一体,仿佛她不曾来过这人间。

    坡上的大火曼丽起舞,肆意摇曳。深红的血液滴落在她的衣摆,染上刺绣的白梅。这是这座山上唯一盛开的花,带着生命的残忍和强大。

    徐敬年用两个孩子分别牵制住她和陈岚,耗尽他们的体力和心神,留了白染衣一线生机以此来威胁陈岚交出实验机器。

    拿到了便可以利用污蔑,拿不到便在这次彻底灭了正义堂。

    白染衣心如明镜,绝不会让他得逞。

    她不仅要活下来,还要胜利。

    *

    “咔嚓”一声,陈岚的双臂被齐齐卸下。

    他被暗卫领着拐过几条小巷,奇怪的是,他们只是让他失去反抗能力却并没有蒙上他的眼睛。

    拐了很久,终于在一间磨坊前停了下来。

    身后人推着他进去,废旧的磨坊中有一块四方的水洗池,里面泡着一个人。

    水池上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绳子从后一拽,满满便被吊了上来。

    她一声不吭,等嗓子里呛人的感觉过去后终于睁开了眼睛,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这次悬吊的时间这么长。

    看到陈岚时她的眼睛一亮。

    她喊了一声,但声音还没发出就咳嗽起来,耳朵也一阵嗡鸣,听不太清外界的声音。

    门敞着,北风溜进来吹的她生冷,湿透的衣裳在此刻比寒刀还要沉重刺骨。

    她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但最痛的是她脖颈上紧勒的麻绳,磨的她的皮肤通红,浸到水里又是一阵想碰却不能碰的刺痛。

    她想问多多去哪儿了,但她发不出声音,她只能努力的做出口型,但没有人回答她。

    因为唯一愿意回答她的人也不知道答案。

    她只模模糊糊地听见陈岚说了句:“你很勇敢。”

    而后她又被摁到了刺鼻的水里。

    秦三从侧后方绕出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陈岚。

    置身事外的开口道:“这种刑罚最考验心理承受能力,因为这样的折磨永无止境。”

    给人短促的希望再将希望破灭,导致每一次被摁到水里的时刻都在盼望着悬吊起来的缝隙,但离水池最远的时候也是离窒息最近的时候。

    越是在有限的时间内挣扎就越是在无限的时间中绝望。

    “但她撑住了。”陈岚平静反驳。

    “对,她撑住了,我很惊讶。”但秦三的脸上并无半点讶异。

    “这是你们故意安排的。”

    “你说哪一个?”

    陈岚看了他一眼,“引我到你这儿,引白染衣去徐敬年处。”

    秦三毫不犹豫的承认:“没错。”

    他盯了会儿陈岚的神情,不紧不慢道:“你与这孩子交情不深?看起来并不急着救她。”

    彼时满满再一次被拉上来,憋气憋的小脸通红,耳道再次被水流闷闷的堵塞。

    陈岚的眸光微不可察的闪烁了一瞬,继续微笑道:“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做事全凭个人意愿。”

    秦三点了点头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三始终不动,陈岚也被看着不许动。只有满满不停地被摁下再吊起,在并不规律的频率中努力撑着。

    陈岚大概明白了他们想做什么。

    带他来的路上没有蒙住眼睛是方便他逃出去,但卸了他的胳膊把他看住是为了不让他在短时间内逃出去。折磨满满是为了激他救人以此耗费他的心神。

    这一切都在引导他去寻白染衣,却要保证他无力救下她。

    即便看出了他们的计划,陈岚也只能按照他们的步骤走。

    时间和精力不能兼得,想要其中一个就必须用另一个来交换,否则便是一起流失。他并不担心自己受伤或是怎样会干扰行动,但他确实需要缩短时间来创造机会。

    但当他准备行动时,变数横生。

    秦三大概是看他迟迟不动便推进一下局面,他使了个眼神,五六名乞丐便押着一个紫衣女子过来。

    棠月嘴里塞着大团粗布,双手被麻绳捆绑住,她带着怒气和嫌恶被一群笑嘻嘻的叫花子推搡过来。

    看到陈岚时,两人皆是一怔。

    秦三摘了她口中的粗布,棠月没等口中干涩僵硬之感过去便啐了他一口,张口大骂:“走狗!把满满放了!”

    “你、你怎么说话的!”一个缺了门牙的乞丐大力推了她一把。

    棠月没站稳,撞到了陈岚手臂。

    感到身旁人瞬间短促的吸了口气,棠月惊慌的转过头,这才发现他的两只手都无法动弹。

    “控住她。”秦三冷眼下令,“这位姑娘有些身手。”

    乞丐们立刻殷勤的上前抓住棠月,将她拽到秦三眼皮子底下。

    秦三与梅姨有过合作,知道棠月就是天香楼曾经的花魁。

    棠月身手不错却还是被天香楼困住,不仅是因为她曾经花魁的身份招了太多目光还是因为她曾无处可去。

    秦三见过的人不少,知道有过这样经历的人大多重情重义,遇到一些刺激便会情绪不稳。

    他招了招手,满满便被狠狠摁到水里,整个身子都淹没在池中,这次太猛太快,满满没反应过来呛了一大口水,忍不住挣扎起来,扑腾的水花飞溅出来,沾了棠月满身。

    “你做什么?!你快住手!”棠月大喊着,既心疼又愤怒。

    满满错误地在水下呛咳起来,脏水不断涌进喉咙灌进肺里,她不停地挣扎着,像只溺水的麻雀。

    棠月猛地撞向身边乞丐,跳到水中用膝盖抵住满满,让她抓住自己撑起来。满满身后的人加大力气摁住满满,棠月双手被捆到背后不能活动,只能一头撞过去,再撞一次。

    那人被撞的一个趔趄,眼疾手快拉了一把绳子,满满瞬间被吊起,绳索在急速上升中越勒越紧,另一种窒息猛烈袭来。

    棠月被乞丐踹了一脚跌进水池中,池底的细碎陶片扎进皮肉和着污水一同磨砺着她的伤口。

    她这一番下来,满满不仅没被救下,自己还负了伤。

    秦三还算满意。

    就在此时,陈岚趁乱踹开身边两名侍卫,一步冲到秦三面前,重重一击踏在了他的胸膛。

    速度之快连近卫都没有反应过来,陈岚也没给时间让他们反应又是用力一踏,秦三被重重压在磨盘上,背抵着边沿,硌的骨头一声脆响。

    身旁的暗卫立刻冲过来将他打开,陈岚顺势倒在水池边,手里赫然是他声东击西从暗卫身边“借”来的短刀。

    手一松,短刀便悄无声息的落到了水里。

    因为整个过程不能露出破绽,陈岚做的迅捷而严密,右臂瞬间酸痛起来,嘴唇抿得发白。

    秦三一点不恼的从磨盘上起身,看着他道:“总算是动了,就怕你无动于衷。”

    陈岚缓慢直起身,秦三说的没错,棠月既是他破局的机会也是困住他的网。

    他短促的笑了声:“让我们都受伤,然后呢?力不从心,自保都难,你们就可以拿白染衣来威胁我们了?”

    “不是威胁你们,是威胁你。”秦三的眼里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闪着贪婪的光芒。

    “你认识锦衣卫,认识都察院官员,手里还有很多秘密武器。东方公子,你深不可测啊。”

    陈岚笑道:“那秦大人为何不效忠于我?”

    秦三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徐氏如强蜂,生猛但命短,确实不是一个好主子。但我若效忠你,你会收吗?”

    “正义堂这名字摆出来,我若上赶着挤进去,和送死也没有区别了吧。”

    他玩笑似的拍了拍陈岚的右肩。

    陈岚不动声色地往后避了一寸,扫了眼堂内局势,余光中棠月躺在池里,似乎是累极了,血液渐渐在水中荡开。

    他直视着秦三的目光,开口道:“这么说,乞丐是你派来的?”

    一听这话,叫花子们都挺起胸脯横眼看过来。

    秦三并未回答他。

    但光他一人口风紧并不行,那些叫花子的神气模样实在难以忽略,仿佛以为他办事而感到无上光荣。

    “但我并不能判断白染衣真的在你们手中,她很聪明,无需我来帮。”

    言毕,秦三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他多此一举。

    但他还是朝身边递了个眼神,侍卫立即捧出了两样东西递给他。

    “这些东西你认识吧。”

    ——白染衣的毒药囊和纳米匕首。

    “徐公子亲自搜下来的,就是为了给你一个证明。原本我以为用不上,因为你什么都猜到了,没想到还是用上了它们,难道你还存有什么美好的幻想?”

    秦三嗤嘲一声,对于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感到不屑,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希望,顶多算自欺欺人。

    陈岚看了一眼,笑容未变,眼里的笑意却褪了色:“如你所愿。”

    这四个字究竟是何意秦三还未来得及深想,就听水池里哗啦一声,棠月解了绳子站了起来。

    她手里握着短刀势不可挡,踩着池边跳起扎进控绳人的心脏,稳稳接住掉落的满满,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陈岚立即摔开药囊,忍着手臂剧痛将药粉洒过去,毒药瞬间在磨坊中弥漫开来。

    他抓住纳米匕首破开拦路的人手,将棠月和满满送了出去。

    “把孩子带回安全的地方,我去找白染衣。”他快速道。

    “你去哪里找?”棠月顺手将他双臂“咔”地接上。

    “我有办法。”

    “他们会追你的!”

    “不会。”陈岚看了眼身后,“我们的小动作秦三早看在眼里。”

    棠月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拦也没有追出来。

    “那你为什么走的这样险?”她有些不解。

    陈岚一边快步带他们出巷子,一边低声解释道:“他们的计划随时会变,还有很多事情他们没有料到,一旦发现出现偏差就会立即调整。”

    “什么?”棠月没听明白。

    “他们想控住白染衣以此来威胁我,利用我寻找她的时间耗掉我所有的精力最后逼我以物换人。”陈岚的眸子暗了暗,“但他们不知道,白染衣宁愿死也不会让自己成为筹码。”

    “我去拦的是白染衣。”

    棠月不知道徐敬年和秦三究竟要陈岚交出什么,又要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但她盲目的相信,他们不会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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