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制

    抢救室内——

    陈彤感觉自己好像迷迷糊糊地飘在半空,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任何失衡感。她记得自己出了车祸......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低头一瞧,诧异地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布满了凌乱的插管,像是躺在蛛丝结成的网。床边是她的双亲,正在痛哭流涕地喊着她的名字,陈彤想着,她应该钻回去然后睁眼做个鬼脸,可不论她怎如何挣扎都无法降落,试了多少次都是徒劳,只能眼睁睁地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最后的最后,所有声音都变得模糊。

    好吧,陈彤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死了。

    陈彤现在有些慌乱,她有些后悔自己生前没有任何信仰,否则从某本教籍上说不定可以解释现在的荒谬状况。在世的时候她尚不能用自己有限的知识去想象死后的世界,但她直觉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死了就是死了,开始一场没有任何意识的永眠;要么去一个不可名状的世界,见见长翅膀的小孩或者是被长着角和獠牙的人抽着拉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一个宽袖长袍的女人身体里说不出话!她竭力挣扎,但魂魄好像困在一个无形的牢笼里,神识清明却只能是这具身体的旁观者。

    忽然,这个女人身边来了另一个宽袍长袖的女人,她端了个盛放精致吃食的漆盘,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然后开口说了陈彤来这听见的第一句话。

    “夫人,您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御膳房送来了些虾饼和蟹羹,您好歹用些吧。”

    这位“夫人”却摇了摇头,陈彤顿感不满,怎么不吃?你现在身上背着两条命,这是要饿死谁!

    对面的女孩突然慌张地跪了下去,声音恳切,“陛下让奴婢来服侍您,夫人若是饿坏了身子,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陛下。”

    陈彤捕捉到这两个字后就再也没法听下去了,她的脑袋又开始变得晕晕乎乎的,她后知后觉地环视四周:殿室开阔而布局有致,牡丹粉的花椒墙典雅华贵,高大的梁柱上盘卧着栩栩如生的鸾鸟,帘幕上垂下无数蓝田美玉,金碧辉煌也不过如此吧......

    这古香古色的场景让她过载的大脑里出现了一个带着奇幻色彩的词......

    就在陈彤双目放空(她也没有双目)开始思考人生的时候,那个还在地上跪着的小宫女又说话了,“夫人不必担心,若真有不测,奴婢会保您无虞的。”说罢,她从宽大的漆盘下慢慢抬起了头,脸上已不复刚才谦卑惶恐的神色,朝着陈彤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

    陈彤听见“自己”诧异道:“你是......”

    这时,门帘上的珠玉突然发出了声响。

    “无虞,你如何保她无虞?”声音雍容而婉转,一位身穿华服的美人扶着身侧太监的手徐徐向她们靠近,还未待陈彤细看来人长相,便听见那宫女突然大喝一声,“夫人快退后!”

    说完便把手中的沉盘向二人掷了出去,“陈彤”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然后就听见迸裂的碎瓷声,内室因漆盘重重摔落在地上发出回响,而对面的美人却依旧从容——那个太监替她拦下了突至的托盘,伸手挡在了她的身前,滚粥洒满了太监的半身衣裳,又从他的袍角点点滴落,但他对这副狼狈样子好像浑然不觉。

    “陈彤”身前的宫人牢牢护住自己,同时,她也看见了这个宫婢的鬓发已被汗水打湿,两边就这样无声地僵持着。

    陈彤这时才看清了那位美人的样子:目光流盼,身姿妩媚,脸似花含露,说是沉鱼落雁之姿也不为过,好一个艳而不妖的淑人。

    美人拂开了太监的手,银丝线勾的凤头鞋踩着碎裂的白瓷一步步朝她们走来,那宫女连忙向前一步,“你们不能这样,她是......”话还未说完,那个本弓着腰的太监从袖里猛然抽出一把锐利匕首直直戳向宫女的心口。

    陈彤感觉呼吸都滞了一滞,距离太近,她甚至听见了刀没入皮肉的粘连声,宫女随之“扑通”一声倒地,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便猝然丧命,大量的血浆从她张开的嘴中四溢开来,嘴上像匍匐着一只巨大的红蛛,蜿蜒流动的血流好似垂死挣扎的触脚……

    要是能动,她一定开始干呕了,可这具身体的主人却只是握紧了拳头,面上依旧镇定。

    “你来杀我了。”平静陈述的语气,没有一丝怀疑。陈彤在担忧安危的同时也不得不感慨她的心理素质。

    对面的那个太监却未再动手,仿佛在等一个号令。

    这位心狠的美人却只是无奈笑了笑,“阿商,你先前不肯帮我进宫也就罢了,但为何非要把我逼往绝路呢?”

    谁在逼谁?!陈彤已经抓狂,这都什么事啊,老天觉得她没死够还要让她交代一次?

    “陈彤”直视对面那人的眼睛,摇了摇头,“露华姐姐,我不欠你的。”

    被称为露华的女人忽然沉下了脸色。

    “是,你不欠我......没人欠我,但就是因为如此,你们才更可恨!”陈彤实在辨不清这个歪理,她到现在还没搞清这是什么状况。

    露华忽然又恢复了和煦的表情,“当然,你到底也是我妹妹,怎么说我都要让你走得体面一点的。”

    说罢,她从身侧的荷包里掏出了一颗药丸,“听说这药会让人走得轻松,只是时间紧迫我也没有找人试过。”她伸出手心,一颗紫黑色的药丸端端置于其上。

    像是很受用她的“体贴”似的,“陈彤”没有什么迟疑地就捻起那颗毒药。

    她放在手指里滚了一圈,也许是清楚再无转机,她径直吞下了药丸。

    陈彤这时才发现自己能与这具身体同感,吞下毒药后她觉得有些不对,这药……

    “这药怎么是甜的?”原身竟然有些不解地喃喃道,巧了,她俩都不喜欢吃甜的。

    然后一阵剧痛从腹中攀延至心口,她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不是说不疼吗?

    露华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倒地、颤抖,然后一动不动。

    周彤发现自己的意识也在渐渐弥散,这下彻底结束了吧,没人告诉她死了也要做噩梦啊……

    她的眼睛凝视着流淌的血泊,这时,她再一次迷惑:这位夫人的脸为何与自己如此肖似?

    陈彤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睁眼,依旧是熟悉的眩晕感。

    “你怎么样了,叶小姐?”一道女声终于将她的思绪拉回。

    “我头好痛啊......”

    她能说话了!陈彤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不再是摄像头了,等到意识彻底回笼时,她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周围天色昏暗,自己手里正拽着那个半蹲着的女人的胳膊。

    这个女人穿着藏青色的便衣,眉目清秀,而盯着她的目光却像深不见底的幽谭......怎么尽是看起来不好惹的人啊。

    女人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你刚才好好的突然绊倒在地上,磕到头当然会痛了,先不说这个,东西拿到了吗?”

    这人对她的伤情显然不太关心......

    周彤觉得还是先应承一下她莫名其妙的问题比较好。

    “什么东西?”她诚实发问。

    那人显然怔了一下,随即摆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哪知道是什么东西,叶小姐,你莫不是脑子摔坏了。”

    陈彤觉得自己早该傻了,这没有任何提示的梦境像是不见尽头。

    “算了,回府再说,此地不宜久......”话音未落,这个身材纤瘦的女人突然变了脸色,她缓缓起身,“来人了。”

    虽然没听见任何声音,但陈彤也跟着紧张起来,她爬起来躲在这人身后。

    下一秒,藏青女突然拽住陈彤的胳膊把她推搡开来,陈彤打了个趔趄。

    “辨不清他在哪,两个人跑不开,你先出去,我来盯着他......”说罢,一只细寒的短剑从她的窄袖中瞬间滑出。

    陈彤来不及诧异,她四处张望,发现身边只有一滩映着昏昏月光的静池,和几条不辨路况的小径。

    “要往哪走啊?”陈彤彻底慌了神,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藏青女忍无可忍地低斥她,“你今天到底在发什么梦?”

    她警备的目光突然移向了自己,细长的眸子眯了起来,“从刚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对劲,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陈彤喉咙一紧,她也不知道换到了谁身上啊......

    就在气氛正焦灼时,周彤忽然听见一道清晰的破空声。

    “闪开!”藏青女突然惊骇出声,她几乎是瞬间出腿想要把周彤踢开,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周彤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冲上了半空,连脚都微微离地,痛感仿佛也被这箭羽甩在身后,她无计可施地向身后的水池倒去......

    在后仰的一瞬间,她看见对面高处的屋顶上站着个衣袂翩跹的男子,他还维持着射箭的样子,手中握着一张几乎与人齐高的大弓。

    天上的白月此时又亮了起来,为他镶上一圈带着森人杀意的银边。

    距离太远,周彤并未识清凶手的面容,但她知道,那人一定也在看着她。

    不过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了,该结束了吧,这种惊心动魄地辗转让她身心俱疲。

    然而,在落入水中的那一瞬,周彤神思彻底飘散前,看见水中倒映着与自己生前一模一样的侧脸......

    王母娘娘啊!这是在干什么,多重元宇宙一定要开到她死前的那一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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