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篇-10

    三途春千夜推着我到了户外。

    我感知到阳光落在皮肤上带来的温度,还有风里隐约的植物香味与新鲜泥土的气味。轮椅滚过的地方寂然无声,大概是有一层东西隔开了泥沙和轮子。这里的确是山中。不过我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还有闲心做一个院子。

    “种了什么东西吗?”我问。

    “一些香料。做饭的时候用的。”三途春千夜心不在焉地回道。“别扯其它的,快说。别在你回去前都说不明白。”他催促着。

    “等我回去后,你的记忆会保留吧。”我确认道。

    “当然。”他说。

    “回到2005年后,我需要你尽快找到我——我在黑川伊佐那的家里——并且在黑石组找到我前把我救出去,不能让黑石组的人亲自来。相对的,”我说,“我会让你得到最大限度的佐野万次郎的信任。”

    “你怎么做到你说的?”三途春千夜问。

    看来我的价码开得很让他满意,满意到他忽略了谴责我对佐野万次郎的直呼其名。不过这样深重的欲望到底是由何而来……?我想不出来,只好把这个问题先搁置脑后。

    “如果你从‘叛徒’的身份忽然转成了‘深入敌营的卧底’,那你那种游离于他的视线的存在感就会和你能带给他的价值一起爆发。想想吧,”我说,“你迄今为止有展示给他看过你的忠心和能力吗?一张碍手碍脚的白纸也想和藏宝图相比,过于自负了。”

    “别掺杂进你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比喻。”他对我把他比作废纸和龙宫寺坚他们相比感到了恼火,干脆地撒开了原本无意识紧抓着轮椅把手的手。

    不过,他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在我默默听着他来回踏步大概走了十个来回的脚步声后,他终于站定,一阵衣物摩擦声后似乎蹲在了我面前:“怎么救你?虽然我知道黑川伊佐那的家在哪,但2005年的我可干不过他和天竺。”

    上钩了。

    “你是唯一一个能够和我一起处在时空滞留的空间里的人,所以,当你看到周围的一切变慢,就代表着你可以来找我。不过,”我忽然想到一个小问题,“我不知道这个能力的对除我之外的人的辐射范围。”

    不过都在日本的话,时区一样距离也不远,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应该不会有影响。没事。”我点点头,自己先认可了这一点,免得到时候我自己先不安起来,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三途春千夜沉默了片刻,终于出声应允。

    有他帮忙,事情就会按我的想法继续下去。我稍微安心了一些,一直绷紧的背部肌肉放松下来,靠到椅背上去。“还有多久?”我问。

    “差不多两个小时。”他答着,又站回我的身边,推动着轮椅往回走。

    “那就和我说些你知道的——佐野万次郎的秘密。这也是为了让我能更好地向他推荐你。”我说。

    以前的两个未来,我都没有机会接触到佐野万次郎,所以无从得知他变成日本最大黑恶组织头目的缘由。花垣武道说的未来,也不是他亲自经历的、在佐野万次郎身边度过的时间所组成的未来,对推理出真相而言并不够。

    花垣武道救下了龙宫寺坚,我救下了场地圭介,但却有黑川伊佐那来替代他在佐野万次郎心中的位置,有又一次的“意外”夺走他们的生命。黒龍的注入只是给东卍带去了金钱和混乱,如果佐野万次郎自己不同意,不会有任何人敢把它强塞给他。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佐野万次郎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亟待解答,而那些答案中藏着的则是我达成目的的密钥。

    我必须更了解他。

    而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一直注视着佐野万次郎、近距离经历了佐野万次郎无数次人生的人,只有三途春千夜。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那句话,”我目前最为重要的线索说,“要是背叛了王,我就杀了你。”

    “嗯哼。”我表示听到了。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谎话,信不信是你的自由。

    剩下的两个小时里,三途春千夜给我捋了捋他所经历的所有世界线。

    第一个世界线,佐野真一郎通过杀了人而得到穿越能力,而佐野万次郎因为一次摔倒意外变成植物人,最后木然死去。

    第二个世界线,佐野真一郎在羽宫一虎失手下死去、佐野万次郎活下来建立了「东京卍字会」。这是三途春千夜在遇到我之前经历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时间穿越,也是在那时起嘴角留下来菱形伤疤,在佐野真一郎拜托下开始了追随佐野万次郎的人生。这个世界线的未来就是我被他所刺死的未来。龙宫寺坚、场地圭介,以及佐野艾玛死去。黑川伊佐那死于一次不足挂齿的抗争。

    第三个世界线,三途春千夜随着我一起离开了未来回到过去,花垣武道救下了龙宫寺坚,而我救下了场地圭介,但我死在了2005年自己的生日当天,黒龍被并入东卍,黑川伊佐那和稀咲铁太合作,东卍再次极恶化。佐野艾玛死去,而佐野万次郎亲手杀死了东卍的初始干部们。

    第四个世界线,就是现在这个。我没死,而黑川伊佐那和佐野艾玛死去了,天竺并入东卍,黒龍余部也一起并入,柴大寿等也因为我被控制在东卍这而加入。

    我被软禁在这个山间别墅里,刚刚床头的那些药里有让我作为一个盲人稳定睡眠时间的安眠药,也有上/瘾/性的毒/品,三途春千夜会按规定好的时间给我注射。我其实可以进行简单的生活自理,但因为不被允许而体能可想而知得差,身体上和精神上都被控制住。

    不过有趣的是,佐野万次郎的处境与我差不多。他每一天基本都和我呆在这里,除了像今天这样需要出席一些活动时他作为名义上的首长会和稀咲铁太一起离开,他也和我一样被软禁在此。虽然比起“软禁”,他更像是因为我在这而选择留在了这里。而稀咲铁太没杀我,也是因为我是他容易控制的东西,而佐野万次郎在我身边的时候才好控制。

    “就这些了?”我问他。

    “杀你前的那个未来,偶尔我的脑子里的记忆会忽然变成一团浆糊,然后新的没见过的记忆注入脑子里。可能还有世界线是我没看到的。”他承认道。

    浆糊……我回想起花垣武道提起过的每次回到未来遇到的橘直人都经历了记忆变化。看来花垣武道的能力受到了削减——没有我直接拉着三途春千夜进入了错乱的时间穿越那么的强力——只比得上多年前佐野真一郎用过的一次留下来的余韵。

    “佐野真一郎通过杀人拿到了穿越的能力。真令人意外。”我点了点轮椅的把手。

    “有什么好意外的。你的能力来得能干净到哪里去?”三途春千夜质问我道。

    “可以说是打娘胎里就有。蛮干净的,只是我自己手上一不小心变得不干净了。”我说。而且也是才弄脏没多久,况且当时如果我不把那个男人杀了,倒霉的就会是我。

    “我只是意外于你所接触到的第一个穿越者居然是佐野真一郎。”我回想起记忆里那个阳光健康的少年心气的男人,还有今牛若狭他们口中总是在日常中略显笨拙的形象,有些难以想象到他苦守着亳无应答能力的弟弟直到想要自我了结的样子。

    “如果你在大街上遇见我,即使我刚刚杀了人你也不会发现。再怎么接触也不能互相理解,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三途春千夜说,“你应该明白的。”

    明白是一回事,将自己理解到的道理时刻运用于思维行动上又是另一回事。

    “但你却自诩自己是最了解佐野万次郎的人。”我轻飘飘地说。

    不出我所料,一双手瞬间卡住了我的脖子。

    他不会杀我——我并不能确认这一点。但只有现在,只有现在这个时刻我才能真正尝试去走进他的思维世界。

    三途春千夜实在不是个正常人。

    先不说他被卷进穿越而造成的记忆混乱对他的挑战性,他自己在这些混乱中所选择的稳定精神的方式我实在不敢苟同。刚刚在院子里,我闻到了一股只在黑石组的私田里闻见过的气味。他把罂粟称为香料,长期摄入,不管是谁都该疯了。我认识的他没有吸/毒/者的特征,也应该只是因为当时的他没有购买的能力,所以身体并没有吸过。但既然长期依赖于那种东西,他应该会有惯性下的戒断反应或者一定的幻觉体验。

    能和随时可能发疯、随时处于紧张状态下的疯子好好谈,也就只有我处于完全无反抗能力的现在了。

    “只有我见证了他所有的未来。所有的。其他人,”他呼吸急促,“其他所有人,他们都不明白他经历了什么、承受了什么,也不明白他所能达到的巅峰。只有我知道。”

    “看着他那么痛苦,忽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可怜了吗?”我嘶哑着问他。

    他空出一只手来揍了我一拳。

    我的鼻腔中不断涌出血腥味的液体来,而后又因为躺倒在地上而涌进口中。疼痛感像附骨之蛆一般贴着我的颧骨,脑子里原本清晰的思路变得混乱如星空中散乱的星星。

    至少得记住他说的话,然后好好推出他的思维方式。我默念着提醒着自己。做到能够预判他的所有行为,否则这个打就白挨了。

    “可怜?”三途春千夜低声道,“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怜的就是他了。绝群的身体素质、过人的天赋,还有——不,没有。佐野万次郎是被上帝眷顾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唯一一个有资格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人。你怎么敢说一个神可怜?那是他的神力!”

    “他的‘黑色冲动’……最完美的能力……只有他才值得……”

    //

    我回到2005年时,耳边还回荡着三途春千夜低声的嘶吼。他估计是毒//瘾犯了,说话逻辑乱七八糟,头晕的想死的我只记住了一些片段。

    “他妈的……迟早把你们这群精神病全杀了……”我忍不住骂了句。

    睁眼就是血水,谁都没法好脾气。

    这里是我曾觉得奇怪而多看了几眼的黑川伊佐那家的浴室。我穿着一件长上衣,长度没多长,估计我一站起来就得走光。好在我坐在装着稀释了血的水的浴缸里,只是左右手被分开锁在铁枷锁里,而它们的源头被固定在了粗暴打烂的墙上。血水漫过我的小腿,左边的衣服被血弄脏了,已经干了的血迹让布料有些硬,磨过我的皮肤。

    左边哪里出血了。

    我拖拽着铁链,它在瓷做的浴缸上发出唯恐别人发现不了的声音。发现就发现还能怎么样。我放弃了隐蔽,把铁链弄得哗哗作响。我顺着血迹一路往上摸去,最后在耳垂那里摸到了结痂的伤口,形状像一个小圆孔。

    一个耳洞……?

    我还没开始思考这个东西的存在意义,虚掩着的浴室门就忽然被拉开。

    黑川伊佐那拿着一个首饰盒子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身上的大衣全是水。他看见我醒了,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在门口稍微顿了顿,便自然地走了进来。

    “你醒了啊。你一直睡着,我还有点担心你会不会醒不过来了,”他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地脱去沉甸甸的外套,踩进浴缸里,“毕竟是我第一次给人下迷药,也不知道剂量,就把一整包都撒进去了。”

    “如果不是你药的不是我,那样的剂量估计是真的死了 。”我好歹受过耐药性训练,却也能昏睡四个小时之久,可见他的药量之离谱。

    不过这家伙估计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特别难过吧。我看着他和我一样坐在水里,对着我打开了那个首饰盒。里面装的是和他的耳坠正好异色的一副耳坠。

    还真他妈的是那该死的耳洞啊。

    我有一瞬间特别想抽他一巴掌。不经我同意就给我打耳洞就算了,不做止血就算了,把我扔在水里泡了不知道多久就算了,他只打了一边耳洞买了一副耳坠,到底是想逼死谁。

    “糟了。我忘记还有一边了。”黑川伊佐那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愣愣地盯着首饰盒看了一会,最后把首饰盒放到了一边的架子上,拿起了一把看上去卫生健康极其不过关的粗针。“没关系,再打一边就好了。”他用他那双空洞的紫色眼睛看着我,面带微笑地说。

    眼看着那个针就要扎进我的耳垂,我抱着就当不小心约了个无良打耳洞的师傅好了的想法,眼一闭心一横,等待痛楚的到来。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莅临,我便睁开一只眼睛,看见了似乎有些失望的黑川伊佐那。

    “……总觉得不行。还不够。”他喃喃自语。

    沉默半晌,他忽然抬起头来,下定了决心一般地抬起头来,猝不及防地摸上自己的左耳耳坠,在我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他之前,一把用力地把耳坠扯了下来。

    他的左半边身也被血慢慢浇过了。

    我看着他手中那个沾着血摇摇晃晃的耳坠,有点不敢想象十六岁的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既不在中国也不安全还要面对一个自虐狂的感受。逃跑后没发疯去把他们都咬死,十六岁的我的素质真是让我望尘莫及。

    “我的耳坠戴在你耳边,”黑川伊佐那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地凑近来把那个血腥的耳坠别到我耳边,“这样就可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东西了。”

    “我不是谁的什么东西。”我纠正他道。

    “是嘛。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说法,那我就不再说了。”黑川伊佐那意外的温顺道。

    但这温顺之后的,只是因为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纵容。他确信我没法反抗他,而我目前也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去反抗他。如果我现在就发动能力叫明显不在合适状态的三途春千夜来,只会激怒正在情绪混乱中的他,影响我的行动进程。我还得再忍忍。

    “外面又下雨了,”他从冰凉的血水里捞出一点,抹去我脖子上的血迹,但估计只是越抹越脏,“很冷。”

    “你应该撑伞的。”我有些想要避开他的手,但他另一只手却在另一边扶着我的脖子,好似我是他的毕设雕像作品一样,细致地清理着沾到的污垢。

    “你说得对。”他点点头,手伸到我身后,打开了水龙头。

    有些烫的水从头顶全部砸下。我下意识举起双手挡在面前,然后闭上眼保护眼球。视线被挡,经历过刚刚失明状态下的被袭,我下意识提高戒备,于是每一滴水珠掉落在皮肤上的感觉都格外明显。

    我听到他把衣服脱去时发出的声音。

    我退到水流之后,透过水柱看向他。

    “不说些什么吗?”他笑着问。

    “嗯。”我点头。

    不仔细看,其实是看不清那些数不胜数的伤疤和淤青爬满他精瘦的身体的。偏黑的肤色上,那些或泛白或沉成更深的颜色的伤疤并不容易被看见,也就掩饰去了它们背后的鲜血和疼痛。

    “真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极道大小姐,”他说,“见到什么都不会惊讶。就连杀了人也面不改色,还能装着担惊受怕地跟着我这个不足挂齿的小混混来这。实在是让我感动。”

    他好像真的只是在阐述他的感动。我感觉不出他的话外音,姑且先信着了。

    “你的哥哥那边似乎又出事了呢。”他猝不及防地提及了我本家的事。

    “怎么了?”我顺着他的话头问。看来他出去不仅仅是为了一副不合适也不合理的耳坠,还打听了一堆有用或无用的消息。而我杀人的消息这么快就被他知道了,估计是稀咲铁太和他通了个信。

    “他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人刺杀了,现在似乎在icu里,”黑川伊佐那旁若无人地开始洗澡,我的眼睛不得不去盯着天花板上的排气孔,“消息传得很快,好像是从——「江极会」那边传来的。你认识吧。”

    “认识是认识。”没把野藏也顺手杀了确实是我的疏忽。

    “黑石组现在乱成一团了,东京那些家伙很快也会得知这件事,他们不会冒险来找失去了黑石组庇佑又处在权力动荡中心的你。很快就没人会来找你了,赫,你现在除了我身边无处可去。”黑川伊佐那平静地说,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那我还蛮惨的。”我笑笑。

    黑川伊佐那也没因为我的话生气,只是继续洗着他的澡。带着血的泡沫一层又一层地堆积起来漂向我,我现在无事可做,就算反抗也毫无意义,只好摸了摸泡沫。他的双腿在我的左右边一边各一条地放着,膝盖在泡沫间像两个岛屿,看得我很想戳戳。

    我正在思想挣扎时,浴室门被猛地一下拉开。

    又谁?

    “打扰了。但是在老大您和女人约会的时候东京那边的家伙已经要过来了,”熟悉的声音响起,“Mucho有些焦虑,我想我得叫您去参加集会就来了。”

    两个穿着一身黑色长大衣的男人在水雾中慢慢现出他们的脸。

    灰谷蘭和灰谷竜胆。

    站在门口的灰谷兄弟在看清我的脸的时候并不惊讶。灰谷蘭的眼神只是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两秒,马上便又回到□□的黑川伊佐那身上。

    “干净的衣服放在外面了。”灰谷蘭说。

    “行。”黑川伊佐那从水里站起,伸手拿过我头顶的小花洒,给自己冲了冲。我根本抬不起头一点,只能假装自己是一个放肥皂盒的架子,低着头盯着泡沫。

    黑川伊佐那走出浴缸,拿起一边的浴巾随意地擦了擦身上的水。走到门口时,灰谷兄弟自觉地给他让出路来。

    “你们在这看着她,”黑川伊佐那转头对灰谷蘭说,“动作幅度小点,她身上还有伤。”

    你人还怪贴心的。

    “知道了。不过,集会一下子就把我们除名了吗?”灰谷蘭不无可惜地问,“我还期待着揍那个姓柴的一顿。”

    “你要是想,我会尽量记得让他健全地到你面前。”黑川伊佐那拍了拍灰谷蘭的肩说。

    他们现在看上去特别的诡异。诡异到让我觉得他们好像是南通的地步。但他们是不是南通我最清楚。我继续保持着沉默,躲在满到要溢出去的浴缸里看着黑川伊佐那离开的背影。

    浴室的门、脱衣所的门,最后是大门的门。最后一个关门声响起,灰谷兄弟的视线一起落到了我的身上。

    喂,别吧。我看着亦步亦趋地走过来的两人,感觉不是很妙。我不知道他们三个人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能够让灰谷蘭和黑川伊佐那这两个对“自己的东西”的占有欲比现在这个浴缸里的水还要多的人同意这样的相处方式。但总之不是什么对我很好的协议。

    “真的受伤了?”灰谷竜胆站到浴缸边,用手撑着墙弯腰,担忧地看向我,“在哪?”但动作并不老实。他卡着我的腋下,伸手将我从水里捞了出来。瞬间的腾空让我下意识蜷缩起来,双腿发力蹬去,一下踹在了他的胸口。灰谷竜胆闷哼一声,手上卸了力,我又要掉回水里去。

    但是灰谷蘭又抓着恰如其分的时机,一脚踩进水里,揽住了我的腰,顺手也掀起了我的衣服,露出我腹部缠着的纱布。

    “这么久了还没好。”灰谷蘭皱着眉说。

    他在把我扶好后便收回了手。我身上的衣服又落下,遮掉了还沾着些血迹的纱布。

    “因为一些突发情况不得不再剖开伤口而已。”我解释着,因为腿麻而狼狈地扶着墙走出浴缸。

    虽然在三途春千夜的口中,他们俩放我和黑石组的人离开,但我暂时不能确定他们是什么情况下才做出那样选择的,而乱成一锅粥、每个人都想分一杯羹的黑石组里的人又是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带走我,还是谨慎一点好。这么想着,我退到角落里去,手边便是有些腌臜但至少能用的马桶刷。

    “用不着那么警惕。赫,”灰谷蘭手上的甩棍一晃一晃地逼近,“虽然你现在这副可怜兮兮又弱得要命的样子让我很想好好尝尝,但我们什么都没打算做。”

    “我们是来带你走的。”灰谷竜胆说道。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