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更半夜。

    天色尽是一片灰蒙蒙,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剩下一些叫声怪异的虫呜,在这片夜空中久久回荡不散。

    养心殿。

    在殿外无人的长廊上,贾公公踏着凌乱而细碎的步伐,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一手托着御膳房送来的安神汤,一手拭去冷汗,神态略显慌张,口中喃喃自语:「糟糕了,糟糕了!」

    「我一时睡过了头,居然连给皇上送去安神汤此等重要之事也忘记了。要是皇上怪罪下来,肯定会叫我以血谢罪!」

    贾公公是真的惊慌,双手颤巍巍的,就连手上承托安神汤的玉盘也差点一个拿不稳,打翻在地上。

    因为贪睡,他现在迟了足足一个时辰。

    在丑时准时给皇上送去安神汤,是宫内人人晓得的头等大事。

    由于近年来皇上的龙躯越来越差,经常日夜咳嗽,却找不到病源根头。

    宫内的太医也没有办法,只能开一些止咳润肺的汤药,并且千叮万嘱,一定要让皇上每日准时服下去。

    起初,皇上的情况倒是好转了。

    可是没过多久,反而悬崖式的下坠,而且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晚上总是做恶梦,嘴里嚷嚷着什么见到了妖魔鬼怪。

    别无他法,太医们只好开了安神汤给他,并吩咐宫内的公公们,在皇上临睡之前,给他喝下,以防梦魇。

    「但现在都寅时了,我只能祈求皇上还没有睡下......」

    贾公公瞬时在心里拜天拜地的,希望待会儿见到皇上还在处理公务,并没有那么快睡着了。

    然而......

    他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今天值夜班的宫女呢?怎么就连守卫也没有一个?」

    贾公公缩着脖子,在漆黑的长廊中瞻前顾后。

    别说人影了,他就连一盏夜灯的影子也瞧不见。

    霍地。

    一阵毛骨悚然的风吹起了他的衣角,瘮人的凉意,霎时顺着他的脊椎爬上了脖子。

    贾公公的心底,瞬间凉透了一半。

    「乞嗤!」

    贾公公狠狠打了一个冷颤,鼻子有点发红,神神叨叨地道:「没事的,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

    「宫里前几天才请来了一名道士,在几个宫殿附近布下了法阵,说是绝对会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赶跑的。」

    贾公公这么安抚完自己,才感觉到心中的大石,稍微落下了。

    可是下一瞬,他又有了新的疑惑。

    「万一......这个东西并不是普通的小妖小怪,而是一只寄居于宫廷内的大妖怪呢?」

    猜测的念头才刚生起,贾公公就赏了自己一巴掌嘴。

    「呸呸呸!我在说什么呢?」

    「这个国家哪里会有妖怪?还不是被那些有心人以讹传讹,想要败坏我们瑞霭一州之主的地位!」

    贾公公这一句话,也不知到底是说给谁听的,总之他就在空气当中一阵自言自语。

    「皇上,安神汤来了......」

    贾公公已经来到主门前,正想要敲敲门,推门而入,里面忽地传来噼哩啪啦的声响,似乎是什么花瓶器皿被打碎了。

    贾公公惊了一惊,猛地止口。

    然则,令他真正震惊的原因,并非是这些珍罕花瓶被打破了,而是投影在窗户纸上的那两抹黑影。

    没错。

    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这让贾公公大为震撼,因为没有人会在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来到瑞霭州瑞德皇专属的寝宫,跟他彻夜详谈。

    瑞德皇没有儿女,本来就是一个孤寡老人,只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岁数的半百同胞兄长。

    可是这位兄长不善言辞,沉默寡言,极少发话,更是一个病秧子,长期都待在宫内的静心院养病,压根儿不可能会来到这里。

    因此现在在里面的人,极有可能是刺客!

    正当贾公公犹豫着该把守卫叫来,还是直接冲进里面去保护皇上,他倏然听见皇上开口了。

    「你别以为利用瑞霭州继承者这件事来威胁我,你就能得偿所愿!」

    身为一州之主的郑明竣,喉咙里翻腾着滔天怒意,正对着不知谁人咆哮。

    在门外的贾公公惊呆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一向待人温和宽厚的皇上,能生这么大的气。

    然而另一个黑影,却没有答话。

    「咦?这不是女人的身材吗?」贾公公仔细一看,发现那抹黑影的身材玲珑有致,婀娜多姿,肯定就是一名女子。

    而且听皇上的语气,两人似乎认识。

    「你回去吧。」

    「今天我就不治你的罪了,休要再来烦我!」

    贾公公只见郑明竣的影子对着黑影女子挥了挥手,看似不耐烦,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郑明竣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在他背后的一只手就遽然贯穿了他的胸膛,握住他的心脏直接破膛而出!

    郑明竣瞪大眼睛,身影一滞,曲着上半身,尸体就那样挂在女子的手臂上,形成极其滑稽又恐怖的画面。

    一州之主,就这么死了。

    哐啷!

    贾公公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满眼都是难以置信,任由那碗被打翻了的安神汤,流向四处。

    贾公公心中拉响了警报,感到世界一阵天旋地转。

    「......妖、妖怪!」

    尽管他心底的声音如何响亮,贾公公还是不敢当着妖怪的面,喊出声来。

    贾公公这时候还哪儿管得着皇上的尸体,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脚步踉跄,朝着长廊出口处拼命奔跑,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哒、哒、哒。

    殿内的脚步声微微响起,轻巧得来却又蛊惑万分,仿佛每一下都踩在了人的心鼓上。

    随着吱呀的一声,养心殿的门被打开了。

    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藕白的玉足,上面绑了一条桃木橡果吊坠的红脚链。

    再往上移,只见她一袭紧身黑衣,衣领和衣袖边缘绣有暗红纹路,腰间搭配着一条粗红带,粗红带上面同样围了两圈粗红绳,红绳尾端设有流苏装饰。

    可是她头上戴着一顶黑竹笠帽,令人窥探不清竹笠之下的面容。

    随着竹笠一倾,她看到了养心殿旁的竹林中,挂着一串串用线连好的金铃,像是在布下什么法阵。

    「啧。」

    汀滢瞅着那些金铃,嘴巴不屑地撇了撇,不以为然。

    「还请来那么没用的道士,确实要治一治了。」

    紧接着,汀滢又斜眼瞟着自己的右手上,那个还在滴血的郑明竣心脏,丹唇微开:「切,还想反过来威胁我,真的是活厌了。」

    「要知道,郑明竣从来就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更遑论怒斥我?」

    「呵呵,我倒要看看这颗被下了蛊的心脏,到底是谁人在幕后布局。」

    汀滢就像把玩着珠子一样,把心脏在手掌中转了一圈,勾起嘴角,定睛瞧着长廊尽头贾公公逃离的背影。

    「至于你嘛......」

    「就辛苦一回,当作我的信鸽,给他们一个警告好了。」

    反正她又没有杀人的心思,每次都是那些蠢货自己撞上刀尖的。

    汀滢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都在跑什么,为何每次只见到她的影子而已,就跑得一瞬间不见人影,比过街老鼠还要快。

    「呵欠~」

    「这么晚还要叫人出来做事,还让不让人睡觉的。」

    汀滢朝着月空伸伸懒腰,打了个呵欠后,便踏着懒洋洋的步子,徒步走回去自己的住宿了。

    ......

    「你听说了吗?瑞霭一州之主,死了!」

    「什么?竟然死了?!」

    「你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准不准确的?」

    「当然准确了!现在整个琼印大陆都在说着这件事情。不信你下山去打听看看,我敢保证就连路边的乞丐,也知晓此事。」

    訾峪接到了师傅的召见,正要前往万影阁,路经的时候,却见到这一班外门弟子不好好打扫地板,全都围在一起,谈论八卦。

    「咳咳。」

    訾峪眉心一皱,心想嶟玉门什么时候养了一群好吃懒做之徒。

    他一个脚步踏前,故意在旁边咳嗽了两声。

    众人这才惊觉背后有人,齐齐回首。

    「訾......訾师兄!」

    外门弟子见到的却不是以严苛著称的严长老,反而是整个门派内,超群绝伦的首座弟子訾峪,掌门唯一的嫡传弟子,顿时又放下心头大石。

    「訾师兄,我知道你这人最好了,还请你千万不要告诉严长老啊啊啊啊!」

    一个外门弟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抱着了訾峪的大腿,向他哭诉着。

    「你知道如果严长老晓得这件事,肯定又会扣我们饭钱的。」

    「我们本来就没多少私己钱了,訾师兄不会想看见我们没饭吃吧?」

    「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呀!」

    「没饭吃?」訾峪笑了一笑,并没有立即甩开那名弟子的手臂。

    「当然了,你们宁愿没饭吃,也要花钱去青楼里泡妞。不是吗?」

    尽管訾峪整个人的气质都是温文有礼,嗓音犹如冬日暖阳,能把那份浑然天成的温暖,直接照射进人的心海里。

    可是外门弟子不知怎的,却在这份温暖之中,听到了玩味般的警告,如陡然堕入极地里的冰窖,仿佛就连空气也结上了一层冰。

    「訾......訾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那群外门弟子面露讶异,但随即又改口。

    「不对不对!我们只是去看看美女,听听小曲,吃吃东西罢了,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訾峪笑容更深了。

    「你知道吗?严长老才不管你做的事奇不奇怪,反正你们今个月的银両,不但肯定领不到,而且绝对会倒扣的了。」

    「好自为之吧!」

    訾峪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直接震开了像蛇一样绕着自己右腿的手臂,从他们面前轻轻松松地离开了,只留下一群风中凌乱的外门弟子。

    「......」

    众人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有人不满地抗议。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混蛋,把我们偷偷下山的事说了出去?下山就算了,怎么连逛青楼一事也曝光了呢?」

    这名弟子越说越生气,不停跺脚。

    「吼吼!背后告状就算了,又是谁说那什么门派第一人,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首座弟子訾峪,一身正气的?」

    「我看他根本就是一肚子坏水啊!非但不帮忙,而且还故意看人笑话!」

    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位外门弟子,忍不住出声:「那个......你是新来的吧?」

    「你有所不知,訾师兄他......比我们嶟玉门内所有人,加起来还要腹黑。」

    「所有你看到的表面,比如他教了哪位师弟剑式,又好心加入了哪队任务小组,帮忙打跑野兽......其实他都会在背后收费的,而且每次出场费还不少。」

    「啥?」原先抗议的那名弟子撼在原地,只剩下张大的嘴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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