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出来了？”
“我来送你回去。”
“那你家里……”
“没事，回头再解释。”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晚霞没有了往日那般绚丽的光彩，就连那晚归的落日都比平时早了几分。
二人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没有说话，静静的，静静的，就好像一切都停留在那一刻而已。
“对不起啊，没想到我妈会这样。”
“没什么，反正也是我自己要来的。”
秋生不好意思的挠头“不过看情况，你妈是没看上我啊。”
“她就是那样，嘴上这般催促着，心里想一出是一出，你别往心里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其他人家院中的花开的正艳丽，在余晖下平添了一抹色彩。
“说实话，你今天这一身还真跟个姑娘一样，我挺喜欢。”
“那我以后都这样穿给你瞧，像个姑娘那样，你可喜欢吗？”他说的很小声，却让盛安听到。
盛安听完秋生话，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他停下来步子，思虑着，看向秋生的目光也变得奇怪起来。
“开玩笑的话，别紧张。”秋生笑着，快步转过身朝着前走了几步。
沉默是白日里喧闹的终止符，也是两人之间的隔阂，秋生轻松的抬起头望着，那已不在天边的落日。
“我送你回去吧。”
盛安跟在秋生身后一两步的距离，他的身子在抗拒着什么。
“要不要去喝点？”秋生突然说到。
“现在？”
“当然，反正这会儿回去戏园已经关门了。”
“这会儿去哪？要去找个酒馆还是？”
“那地方你知道的。”
夕阳下，整个身子慢慢的沉浸入余晖之中，一点两点，缓缓闭上眼，享受着最后的一丝温暖。
天慢慢黑了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来过一般，静悄悄，远处的镇子从中心的位置慢慢向着外面扩散着光亮。
在某一处地方，延续着白日的热闹，静静的河边，眼前是潺潺的流水，只有它一直没有变化，静静的，静静的……
两人坐在岸边欣赏着夜晚下的“狂欢”。身旁零星的敞开的几个空酒瓶，这家伙酒量真差，喝的还没一瓶的样子。
“上次来这还是两年前了。”盛安感慨到。
“你要不去换件衣服？我看这衣服勒的你了。”
“我也没带别的衣服出来。”眼中泛着夜空的光彩，手中的酒杯紧紧攥着。
“我看老太太很嫌弃我的样子。”
“她就是那样，你别往心里去。”盛安手里攥着酒杯，“她总有她的一套说词，过两天就忘了，反正你跟我现在也就是演给她看的而已。”
“我倒是没想什么，只是你。”秋生看向盛安，一本正经地说到，“那你回去打算怎么跟她解释。”
“就…就随便说说，就跟你说的那样，等我出去了，她怎么说都没用了。”
“也就你这想的开，真不考虑好好找个姑娘成家什么的？”
“你怎么也说这个啊？”几杯酒下肚，脸上的红晕就显现出来，盛安抓了一把脸，“也不是不想找，只是没找到而已。”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盛安思虑了片刻，“就喜欢见识多的，不求长的美若天仙什么的……”
盛安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想她贤良淑德，相夫教子……”
后面的话秋生没有听清楚，调侃到“那你要求的可真够多的，可不好找。”
“走一步看一步吧。”盛安的脑袋开始不清醒，“说这些干嘛，来喝酒。”
酒杯交碰的声音回荡在河边，盛安这家伙的酒量真差，没几杯就整个人瘫倒在那里，睁着眼嘴硬着。
“你今天这身打扮还挺好看的，我挺喜欢的。”
“谢谢你夸奖了。”秋生坐在他身边，还很清醒。
“要是你是个女人我可能真的会喜欢，嘿嘿嘿——”
“盛安，你喝醉了。”秋生试图从他手中将酒杯拿走，可是他紧紧攥着。
今晚的风很凉，就算是喝过酒之后，还是能感觉到那份凉意，沙沙作响的树叶，还有潺潺的流水。
“那如果我真的是女人，你会娶我吗？”
盛安愣住了，他没有接秋生的话，“秋生，你喝醉了。”
“是啊，我也喝醉了。”
酒过三巡，眼前的世界也开始迷离起来，秋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意识慢慢飘远。
“盛安，你以后想做些什么？”
“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只是好奇，好奇你想要做些什么。”他缓缓回过身子，凝视着他。
“我……”
突然的发问让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深吸一口气，浓浓的酒气混着夜晚的凉风，让他咳嗽起来。
从未好好考虑过这个，“可能我以后不会回到这个地方——”
“就这样吗？”
盛安点点头，“那你呢？”
秋生没有犹豫，直接回到“我不想唱戏了。”
“可是你现在明明唱的那么好！”
这场景无比的熟悉，那已经是两年前，可是他目光坚定少了那时的迷茫。
“你还记得你三年前说的话吗？”
“还记得。”盛安努力回想着，“我想让你的声音让更多人听到，就像那留洋而来的舞曲，管弦那样。”
“我想跟你走。”
“现在？”
“嗯，等你要走的时候。”
这兴许是醉话，晚风是醉意最好的催化剂，两颊的红晕，身影慢慢的没入了月光之中。
渐渐的，云层遮住了月亮，他的脸庞逐渐清晰起来，盛安凝视着他的双眼，犹豫了——
“等你真的不唱了，我就带你走。”
这回换成了盛安犹豫，秋生随手拿起地上的酒瓶给他倒上了一杯。
酒杯碰撞的声音，“一言为定。”
一杯接着一杯，醉意慢慢占据了身体，盛安的鼾声逐渐响起，在这宁静的夜晚。
月光穿透了云层，洒在河边的岸堤上，忽明忽暗，眼前逐渐模糊，是起了迷雾，还是已经不清醒了。
“你的酒量可真差。”
盛安喝了几杯就倒了下来，这会儿正靠在秋生的大腿上，睡的正香甜。
夜晚的凉意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秋生偷偷的抚摸着盛安的脸庞，眼神逐渐变得深情。
“你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醉醺醺的盛安躺在秋生的腿上，那迷离的双眼，月光下显得更加捉摸不透。秋生听到这话身子僵硬在了那里，不知该如何去回应他，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
“你喝醉了盛安。”
秋生的话很轻，盛安没有反应，这是醉话他明白，不过他笑了。
“你……你在开玩笑呢吧。哈哈…哈哈……”
他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他抬起手，那纤细的手臂，还有沉重的脑袋，他将发簪取下，头发倾泻而下。
秋生尴尬的笑着，眼睛望向别处。夜深了镇子上却还是灯火通明的样子，好不热闹。不过不如此刻郊外的宁静。
耳畔那微风吹拂的声响，偶尔还有几声蛙鸣，所以的一切都看起来很是平静，不知何时秋生的脸泛起了红晕，腿上的盛安也再没了动静。
“呕——”
盛安突然呕吐了起来，秋生焦急的抚着他的后背，酒气混合着呕吐物的味道。秋生不嫌弃的替他小心擦拭，他好像清醒了些。
“你没事吧！”
“没事……”
“不能喝就不要逞强。”
“我可没醉。”
“呵呵呵……”吐完后的盛安看起来好受了许多，不过却一阵傻笑，那模样顺带着将秋生逗笑开来。
清醒后又是对未知的惆怅，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一点点的温暖传递到了心头，他低头笑着，他闭眼睡着。
夜晚真的好安静，安静的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听到他的心跳声。
夜晚真的好烦人，将那醉意变得愈发的浓烈，让那酒气慢慢散去。
“那是我是女人就好了。”秋生轻声呢喃着，慢慢的俯下身子去。
夜深了，拖着沉重的步子，肩上扛着醉酒不醒的盛安。可不想在外面过夜。
戏园里微弱的烛光将昏暗的屋子照亮，坐在铜镜前将脸上的胭脂水粉擦拭而去，脸上是醉酒的红晕，如何都擦不掉。
酒气慢慢充斥满了整个屋子，外面很安静，秋生换上了轻便的衣裳，回过头。
盛安已经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一盆清水打湿了脸颊，让秋生清醒了些。
今天离谱又荒唐，就连自己都想笑，他凝视着盛安，微微扬起的嘴角像是诉说了一切。
“要是我是个女的，你真会喜欢我吗？”
秋生俯下身子，身影将他笼罩住，头发垂下落在盛安脸上，好似瘙痒让他扭动了下身子。
“盛安——”
屋子里的光亮慢慢熄灭，一切好眠，所有的思绪和烦恼一同进入梦乡，随着夜晚的退去，一同消失不见。
等盛安睡醒过来已经临近晌午时分，没有人注意到戏园里凭空多了个人。
秋生坐在桌案前，早上已经唱过戏了，这会儿才得了空闲，听到盛安起来的声音，他背对着梳理着头发。
“醒了？”
盛安揉着有些发疼的头，一夜宿醉让他这会儿还有发懵，眼前朦胧，四处张望着。
“这是哪里？”
“戏园。”秋生用簪子简单的将头发固定在脑袋后面。
“我怎么会在这，昨晚——”
“自己喝的睡过去了，不记得了吗？”
秋生调侃到，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件衣服递给了盛安。
“你先穿着吧，你那衣服昨天让你吐脏了，还没洗。”
听秋生跟自己诉说昨晚酒后的行为，他不自觉的低下了脑袋。
“这会儿什么时候了？”
“快晌午了。”
盛安手忙脚乱的从床上下来，换上了秋生的衣服，这衣服比秋生身上穿的要大一码，正正好能穿下。
“我都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了，该死。”
“那你昨天晚上说的话还记得？”
“话？我说了什么？”盛安警觉的问到，生怕自己酒后胡言乱语说错了话。
秋生欲言又止，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我喝的也有点多，也不太记得了。”
秋生把门打开，这会儿戏园里的那帮家伙都在前面忙活，后院里没有闲人。
“快走吧，你家老太太估计急疯了，没准猜你跟我私奔了去。”秋生开玩笑的说到。
盛安到了谢，谢秋生昨夜的照顾，从戏园一旁的小门走了出去，秋生的手撑在门边，送他离去。
“盛安！”秋生叫住了他，“过两天你再来戏园吧，我找你有些事。”
因为秋生的事，盛家老太太这几日也消停的没再多话，偶尔旁敲侧击的问问是否还与他有联系，盛安总是随口敷衍过去。
见盛安从楼上下来，盛母靠在椅子上做好架势，脚步声一靠近，她就开始叹气。
“又怎么了？”
“你这一天到晚的不着家，哎呀——”
“生意上的事。”
“生意上的事情当然重要，你怎么就不好想想你的终身大事呢？”
“这不前几日刚带回来过吗？”
“那个啊——”她话里有话，“我不太喜欢。”
“也不是你跟她过日子，我觉得挺好的。”
盛母的脸色一沉，唉声叹气，“这会儿都不听我话了，那姑娘我觉得很奇怪，就…就……”一时说不出来个一二。
盛安无奈的摇头笑到“我出门一趟晚些回来。”
盛安朝着门口走去，整理着身上的衣装，盛母趴在椅子上打量着他这一身精致的打扮。
“这打扮的这么好干什么去啊？”
“去给你找个儿媳妇回来。”盛安开玩笑的说到，随后开门离开。
前些日子秋生突然来消息，跟他约了今天到戏园，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西街还是那样热闹，来往的人避让开来，给来往的车辆让出空来。
沿街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人力车卖力的穿梭在人流里，路上偶尔能瞧见些打扮精致的姑娘嬉笑着，在胭脂水粉的铺子停步。
“秋生！”
盛安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站在戏园门口背对着的秋生，他快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这么早，我不是说晚些吗？”
“我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早些来了。”
戏台上正表演着常规的唱段，那些人脸上画的花花绿绿的，摆着夸张的动作。
“这次你可没认错我。”秋生调侃到。
“被你骗一次了，我可不是傻子。”
“怎么样，好看吗？”他满眼期待的等待着盛安的回答。
“好看，要是真是个姑娘，我可能会爱上。”秋生听出来他在开玩笑，没好气的别过身去，装出一副生气模样，不去理会。
“你今天没戏吗？”
这一看秋生干干净净的，身上的衣服还有头上好好盘起的头发不像是要唱戏的样子。
“没有。”秋生捏着嗓子说到，“没有就不能找你吗？”
“倒也不是。”
“那不就行了！”秋生拍了拍他的胳膊“今天我请你喝酒！”
“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喝酒了？”
“怎么不行吗？”秋生垫了垫手中的钱袋，“这两天刚发了工钱，算好好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