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

    司衣局送来的华服颜色十分鲜艳,是她往日最喜欢的红色,火红的色彩在这冬日的大雪纷飞的皇宫中煞是惹眼。

    华服上绣着小朵的玉桂花,压了压过分艳丽浓情的风格,增添了些许少女的活泼。

    十一月,京城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刚停一日,雪又纷纷而来。

    晏清宫内,

    热闹的气氛从殿中直冲云霄,满是欢声笑语。

    虞枝意沿着长廊忆起昔日那些场景,那时她还是没什么心思的小姑娘。

    上一世她跟虞知凌嬉笑道,恐怕是给皇祖母送终后父皇自己也觉得自己日渐衰老,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所以更贪恋天伦之乐了吧。

    说完便被虞知凌教训了一番,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可再说。

    “公主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璇月似乎看出了虞枝意的不对劲,“您盼今日可是盼了很久。”

    虞枝意回过神,刚想解释,远处,柔嫔和淑贵妃不知怎么有点闹了起来,似乎在说虞知凌被参一本一事,柔嫔畏畏缩缩地立在一旁,脸色似乎格外难看。

    柔嫔长的小家碧玉,小有美貌,平时为人是温柔又宽容,只是胆子有些小,却不得父皇的欢心,淑贵妃倒是长得艳丽,一直是宠冠后宫,很得父皇的心,性子虽骄纵了些,可却没有得罪过自己。

    可先前自己因为柔嫔常常与自己诉说淑贵妃刁难她,她便傻乎乎的护着柔嫔,一个好脸色也没有给过她,因此也惹得父皇对自己不快,连带着舅舅也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通。

    现在回想起柔嫔当上太后后那趾高气扬、居高临下的模样,她应当早就察觉到柔嫔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她总惦念着那份情,如今这份情也没了,看着她现在这副姿态,心中反而有些想笑。

    璇月瞧着她微微发笑的面色,有些发怵,小心翼翼开口道,“公主不过去?”

    “不去,”虞枝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后宫那些事,本宫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管。”

    说完,便欲进殿。

    璇月又道,“陛下因为五殿下之事罚了他,说让他在他的宫中待着,待事情查清了再说。”

    虞枝意点点头,几杯酒下肚,虞枝意也有些晕乎了。

    陈妃笑着道,“如今枝意也十七了,臣妾看,陛下是不是也该给她找一门亲事?可不要像我们枝兰一样,挑三拣四,已经二十了也未挑中合心意的。”

    “嗯——不错,”虞慎满是皱纹的脸上因喝酒而变得红扑扑,他瞧着虞枝意笑意绵绵道,“不过枝兰也确实该给她定下一门婚事。”

    陈妃霎时间喜不自胜,她一个妃位插手不上皇子皇女的婚事,虞慎又年纪大了,除了朝事,后宫中他也不大关心,皇后虽说了给虞枝兰挑了几个马马虎虎的世族公子,可她都不满意,如今若是能让皇帝做主,想来定能挑个好的。

    虞慎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道,“今年的状元郎不错,又独身,倒可成一桩美事。”

    主事太监王应福应声附和道,“贺郎君确实不错,长得一表人才,又满腹才华,配得起咱们六公主。”

    陈妃顿时心生喜意,“谢——”还未说完。

    “不行!”

    虞枝意冷冷的声音传来,手中的酒杯锵地一声落在桌面上,扫过陈妃和虞枝兰的眼中却是寻常未有的寒意和挑衅。

    虞慎拧了拧眉,厉声道,“玉瑶,平日可是父皇太纵着你,让你越发放肆了,连你姐姐的人也要抢?”

    抢?往日都说她玉瑶公主嚣张跋扈,可实际上,她从未与兄弟姐妹争过什么,从小父皇就并不关心她,每每宫宴赏赐什么不一样的玩意,她总让其他人先挑,以为这般便能父皇夸她一句,便能讨好他们,可父皇从未因此夸过她一句。

    池姑姑教她飞扬跋扈,如何不被人欺负,可她从小就很孤独,没有人陪她一起玩,她不喜欢这样。

    璇月告诉她,人都喜欢礼貌,好脾气的人,于是她学着不再飞扬跋扈,学着主动亲近其他人,如果自己软一点,让着他们一些,那他们一定就会跟自己一起玩了!

    于是读书时不小心在一块玩闹打了起来,哪怕父皇每每把错都推到她头上,她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是纵使这般除了哥哥会怪她不该这样什么都揽下来,也没有人会因此亲近她,跟她一块玩。

    这就是父皇口中所谓的纵着吗?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纵着她的不过是外翁的赫赫战功,他们不敢欺负自己也不过是此而已,甚至哥哥对自己的那些好。

    她抬起头灿烂一笑,“既然父皇都知道儿臣是什么性子,那儿臣便直言了,这人儿臣是绝对不会让给六姐的,她若想嫁人,另寻便是了,天下男子多的是。”

    “这,”陈妃哑然,但她也确实不敢教训虞枝意,只得脸色难堪地看着虞慎。

    顿时在场的气氛凝重了起来,陈妃、虞慎、虞枝兰的脸色尤其难看,皇后和几个妃嫔倒是坦然,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

    淑贵妃瞧着这场面,打圆场道,“陛下,臣妾看阿意定是对那状元郎芳心暗许,不如成人之美,至于枝兰,恐怕是面也没见过,未必会喜欢。”

    陈妃冷哼一声,心道,这淑贵妃倒是会趋炎附势。

    虞慎没有多说,只道,“此事再议吧。”

    宴会闹得也算不太愉快,虞枝意倒是玩得很开心,散席后,柔嫔身边的采莘来请她,说是柔嫔请她往落霞殿一叙。

    虞枝意心中冷笑,却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只对璇月道,“阑梦陪我去便可。”

    进了殿中,满是泪水的柔嫔便扑了上来,两只手拽着虞枝意的衣袖,声泪俱下,“阿意,你定要救救你哥哥啊。”

    虞枝意早已猜到是为了此事,她淡淡地将她手中的衣袖拽回,冷冷道,“娘娘这话说的,我如何有这通天的本事,何况,后宫不得干政,娘娘不会不知道吧。”

    柔嫔茫然地看着手中滑掉的衣袖,面上还挂着泪珠,她后退一步喃喃道,“阿意,你疯了,他是你哥哥啊,我们母子人微言轻,朝堂上没有人撑腰,若你也不帮他,他该怎么办!”

    虞枝意背过身,曾经她就是用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求自己这般那样,自己被她哄得团团转,什么都做。

    她很想压住心中恨和愤怒,还有那些隐隐的痛楚,她确实疯了,她曾经把她当成自己的母妃一般,敬她,爱她,可她却把自己当成什么?一颗用完就可以丢弃的棋子?

    她忍住眼中快要落下的泪水,声音变得更加冰冷,“我无能为力。”

    柔嫔试探着问道,“你,你怎么了?”

    在眼泪滑落前,她抬起手轻轻抹掉了,又转过身看着柔嫔含笑道,“没什么,柔嫔还是管好自身,若你执意要做什么,我只能去禀明陛下了。”

    又道,“我想起五殿下似乎一直未娶妻。”

    成年娶妻后的皇子都会另建府邸,搬出皇宫,虞知凌已二十二了还住在宫中,之前因父皇并不关心他,一直未想起给他安排婚事,后来皇祖母去世,三年守孝期也就一直未办,搁置在那。

    “我看哥哥身边也缺个可心的人,”说着将阑梦推了过来,“我身边的阑梦跟着我从小一块长大,为人细心又稳重,我想,可以给哥哥做个妾,不知娘娘觉得如何?”

    说到底她和阑梦也算主仆一场,西菀殿已容不下她,既然她爱虞知凌,她便成全了她,也算全了她们主仆之情,至于虞知凌对她如何,以后她会如何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了,只是恐怕不会比在西菀殿做奴婢好多少。

    没有家世撑腰,虞知凌也不会爱她,他还会会娶妻,纳侧妃,或许正妻并不会待见她,日子也不会更自由,可这些是她自己选的。

    “这,阿意,”柔嫔似乎有些为难,瞧了一眼阑梦,眼中却有些慌乱,支支吾吾地开口,“这还要问过凌儿的意思。”

    虞枝意笑着点点头,“无妨,儿臣就等您的消息了,儿臣告退。”

    虞枝意转身便出了殿门,只留下柔嫔呆呆地站在原地,泛着泪光的眼中折射出墨色的瞳孔,冷冷清清的落霞殿响起清冷的声音,“难不成,虞枝意察觉到了什么?”

    殿内一个宫婢上前,“娘娘多想了,您只是发觉了阑梦对殿下有意,还未来得及收买她,恐怕七公主也只是发现了此事想成全心腹婢子而已。”

    “罢了,”她擦掉面上的泪,眼神越发冷冰,“本宫早就知道虞枝意不会全心辅佐凌儿,毕竟不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可她之前那副要倾其所有的模样倒是真把凌儿给骗了。”

    “殿下心地良善,不懂这宫中人心之嫌恶,只是现在还不好与七公主闹翻,若她真要将阑梦塞给殿下该如何?”

    “阑梦之事不过是个小事,”说着柔嫔狠狠地拧着手中的锦帕,“虞枝意还是要除掉,以后迟早成我们的心腹大患。”

    踩着长街的积雪上,十分松软,雪已经停了,阑梦却还打着伞跟在虞枝意身后。

    虞枝意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看着长长的宫道,以前这漫长的路她以为她可以和哥哥还有柔嫔一起走下去,可如今在这宫中,一个能陪她走下去的人也没有了,即便她回来复仇了又能如何呢,她心中并不开心,反而有些凄然。

    “公主,你为何要将奴婢许给殿下?”阑梦定定地站在原地。

    虞枝意没有回头,“你不高兴吗?”

    “高,高兴,只是,公主如何知道的?”

    “你我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你的心思我自然能明白。”

    阑梦放下伞,立马跪在雪中给虞枝意磕了一个响头,眼中泛着泪光,“谢公主。”

    虞枝意笑了笑,“走吧,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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