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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玩偶

    广州的天很热,比成都还热,热带的风拂过脸,比亚热带湿润的阴雨天气要多一些海水咸湿的气味儿,反正康芷是这么觉得的。

    高楼大厦并地起,绿荫袅袅,城市里还不断有江河流经,康芷穿着新买的黑色的职业套装,看着水泥森林表面玻璃反射的光影,心情好像好了一些。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有想说的,可你不会在说了,因为你要走到生活里去了。人踏入社会,在这个大熔炉里不断挣扎,寻求蜕变,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结局会如何,没人拿准是否会遇到机缘,但是人们仍然选择出发,跌跌撞撞,摸爬滚打;而广州的霓虹灯那么闪烁,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康芷觉得她遇到了机缘。

    泓瑞制药的经理江远东在百忙之中抽出了点儿时间亲自面试康芷,这份工作属于制药公司的中层,是销售部的副总监,在这种大公司,一般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担任,学历要求是研究生及以上,其他两位面试官分别是销售部门的总监和人资部门的总监。

    两位总监看着康芷的学历和青涩模样都皱了眉,但是康芷的随机提问和正式问答都拿了满分,甚至还在真正了解了这个公司的目前经营模式和规划前景后提出了好几个带有创新意义的规划构想,实在是让人眼前一亮,而且总经理江远东似乎在基本环节过去之后更是对康芷抱有好感,就是希望她能留下来,接下这份工作,两位总监看着总经理极力担保她的模样都松了口。

    康芷得到了这份副总监的工作,她来到销售部,座位是在总监办公室门外,可以看到那边的职员区域,虽然不能算全封闭的独立办公室,但是,已经很安静了,对她可能会发作的头痛特别好。她的位置靠着的墙上还有两幅画,一幅画了基督教意味的十字架,另一幅画了两只猫,一黑一白,白猫蜷在黑猫怀抱里,黑猫的双瞳勾人,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江经理还算比较和蔼可亲,在嘱咐了她几句之后就让她好好跟着销售部总监学习经验,然后自己连忙赶回顶楼会议室开下一场会议,临走前让她好好干,以后有的是机会提升。江远东还知道上次在成都的医院见到她是因为父亲生病了,她经济负担很重,不仅缩短了实习期只到一个月,让她能尽快直接入职拿工资,还答应提前预付她两个月工资先把住处定下来。

    她真的很感激,经理临走前她问了他一句,“经理您怎么能这样帮助我?能推荐我,给我一份工作已经是很大的恩典了,我愧不敢受。”

    江远东忙着去开会,但是听到她这么说就慢下来拍了拍她自己手里的公文包,

    “小兰,就是我女儿,上次你见过的。”他站在那儿想了一想,“回家以后一直念叨着你,不说了——我先去开会,有些话等我回来再说,我会叫秘书叫你。”

    “您慢走。”康芷目送江远东,想起来小女孩儿可爱的笑容和她那个粉红兔子娃娃。?江经理真是仁厚心肠,愿意看到她这样的萍水相逢还是小地方来的人的好处,她想。

    不过别的人就不见得那么友好了。销售部总监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看着样子就不像个敞亮人,虽然以貌取人不太好,但是康芷看着他看着自己有些疑惑妒忌的眼神,总觉得不是很自在。总监看了看她之后,也不客气地拿来她递过来的文件,是新一届的销售记录和部门预算,她审核过了一遍再交给总监。

    总监接过来就甩在一边,只管骂面前刚来实习的大学生,“就你这样的,把所有事情想得这么轻松?HR怎么招人的?憨鸠!拿回去给我重做。”说着把一份报表摔在地上,大学生一声不吭地捡起来,看了站在旁边的康芷一眼,就走出去了。康芷也不敢久留,总监让人派了很大量的活儿给她,说是什么让她学习经验,其实就是手底下刚来的新人得给个下马威看看。

    康芷看着电脑看久了,觉得眼睛酸,就揉揉眼睛,听见旁边有男孩子在哭,声音很低沉,恍惚间她以为是谁,她走了之后他会想她吗?

    视线集中一些,是刚才被破头大骂的实习生,康芷和他闲聊了几句,对方是男孩子,泪腺却也比较发达,当康芷拍拍他的肩头示意时,他抬眼看新来的副总监。

    “毕业这么久,生活过得还是一塌糊涂。”

    康芷带着共情,略带苦涩地和他笑笑,然后把自己这几天速学的几种作报告的方法挑重要的简单地告诉了他几句。

    公司里的部门还有生产,销售,行政,人资,质量工程和研究研发这些常规部门。康芷父亲的症状本来在见好,可是有一天下午康芷刚提着公司食堂的午饭回来,父亲就开始呼吸急促,送到医院以后,医生说是心脏间歇性衰竭,简而言之,就是,人不太行了。

    父亲看着面前什么都做不了,只会流眼泪的康芷,想要抚摸一下她的头,却愣生生就是抬不起手臂来,康芷感受到了生命席卷而来的压力,而与此同时,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住院费刚用提前预付的工资支付完成,康芷就接到了江远东的电话,她走到走廊上没人的一处窗前接听。

    “小康啊,我今天回不去家了,兰兰听说你来了,非要见你,这样,你现在还在公司吗?我让家里的保姆去接你,你能在家里陪一陪兰兰吗?我总是忙,没有时间陪她。”

    其实康芷奇怪,从一开始认识这父女俩,就没有见过女孩的妈妈,但是现在受人恩惠,出于礼节也不能贸然提问,怕是会触到他人什么不该触碰到的伤疤。

    “经理,我现在长兴医院,我父亲不是身体不太好吗......”康芷低头,刚才忙着将父亲送到医院,自己穿得实在太少,现在夜色来临时,倒是觉得有些冷。

    “好的,我让保姆去接你,你在院门口等她吧。”康芷原本想拒绝的,毕竟她真的很担心躺在病床上父亲的身体,但是对方仿佛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就把电话挂了。

    回到病房里,父亲已经熟睡的模样让她的心轻松了一些,她再三拜托照顾相应床位的护士,又塞给了对方一百块钱,才夹着包匆匆离开。

    院门口的位置正是最大的风口,即使是夏季炎热的广州,这里的夜晚也有几许阴凉,此刻只穿一件薄衫的康芷也觉得比刚才还要受冻,康芷缩肩,正想买一个煮玉米补充一下能量,一辆法拉利就停在了康芷的面前。

    康芷朝车窗内定睛一看,由一位五十上下岁的男性司机,和副驾驶座上一位四十多岁的穿着简朴的中年女性组成,看来是接她的人到了。

    康芷来自于什么地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就接她个小员工的阵仗就整这么大,是她属实没有想到的。

    那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走下了车,为康芷拉开了后座的门,“您就是康芷小姐吧,让您久等了,请上车吧。”

    康芷还沉浸在豪车的震撼中,听对方这么一说连忙道了好几句谢,坐上了车后座之后,又赶紧向司机微笑着示了示意。

    车子在路上行了一会儿,康芷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是江经理安排的吗?”

    保姆听她说完,微微一笑,十分礼貌地说,“您别想太多,平时江先生家买菜就是用这辆车,今天一时倒不出其他车来接待客人,还请康小姐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她一辈子给人干活干到去世,大概也不会这么多的钱,她怎么敢介意!

    看来这对江家父女,比她想象得还要有很多很多的钱。

    到了江家,一开始康芷设想的是瑰丽的美式独栋别墅,却发现是高级的商务住宅。小区高楼林立,每栋都足有四十几层,成为了在广州市中心闪耀的几处建筑中的一大景色。

    跟随着保姆上了电梯,才发现整个电梯间都是具有观光性质的,一户一梯的设置,更令人惊奇的是,窗外能够全部看到广州市中心的繁华夜景,远处还有海面上忽暗忽明的灯塔,那是及其壮观的珠江入海口。

    一出电梯,直对面的就是江远东在三十八楼的独层商务住宅,入口处玄金色的大门,属实是让康芷在眼前一亮后,陷入了迈步进去的沉思。

    保姆不急不慢地走在康芷的前面,用一串康芷在背后看来都要按好几下的密码打开了家里的大门。

    “要换鞋吗?”一进客厅,康芷环顾四周,四面是大理石镶装的墙面,左侧是酒红色绒布覆盖的灯桌,上方两台价值不菲的限量版简约台灯静静陈放着;右侧是通往餐厅和厨房的通道,两旁是四排巨大的富贵竹比肩而立,屋外的阳台映现出另一个角度的市中心夜景。

    左侧的内部还有一个敞阔而气派的窗子,印染了莲花花纹的中亚风格窗帘初看略显厚重,但却有种隐秘而深刻的气质。

    客厅中间的上方放了一幅欧洲中世纪的油画,眼神庄重的神与人都手握火把,相互凝望彼此,之间的向往与阶级原本就是生命与文明之间无可跨越的东西。

    天花板上有一盏形状及其不规则的吊灯,旋转的侧边由近百个截面无比精细而复杂的石英水晶组成,正安静地绽放淡黄色,本应温暖却冷冽的光彩。

    客厅的正中央是面对面的一组香槟色的丝绒沙发,红色的丝质抱枕看上去就是柔软而又紧实的存在,不知道人的手实际抚摸上去时,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沙发之间陈放了一台古色古香的茶几,虽是偏近于中式的设计,却毫不让人觉得与这客厅的装潢格格不入,反而给人一种房间越发静谧而典雅的感觉。

    客厅的地面上铺的是红色与褐色相间的地毯,样式看起来与窗帘类似,却又不尽相同,上面的西方骑兵看起来是中亚与西式的结合。

    整个空间全部的装饰可以说是中西合璧,既有洁白的西方哲学家的半身塑像,也有中式的瓷盘与珐琅花瓶,康芷身边的玄关处就由一整组巨大的矮子松盆栽和一块浑然天成的半截断天然玉石温文尔雅地装饰着。

    地毯的中心上坐着一个女孩,散着黑色头发的背影正忙着捣腾面前的什么东西,在康芷的角度是看不见的。

    “您换上这个就可以。”保姆从玄关左侧的桃木鞋柜中取出一双全新的淡紫色拖鞋,轻轻地放在康芷的脚边,康芷连忙道谢,脱下自己已经穿了多年的白球鞋,却不知该放在何处,怕自己鞋底的灰尘会弄脏这处充满着上层中产阶级的富裕和生机的地方。

    小女孩闻声转过头来,康芷认出这正是上次在病房见过的女孩,于是在保姆帮忙接过白球鞋之后,开朗地朝她一笑。

    小女孩的眼睛很大,先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康芷看了十几秒钟,然后嘴角也扯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在康芷看来却是有些少见的皮笑肉不笑。小女孩慢慢站起来,慢吞吞地朝康芷走过来,又在康芷的面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低头拉住她的手,康芷惊觉道,这孩子的手怎么会这么凉。

    小女孩把她拉到了地摊上,自己先坐下,然后往下拉了拉康芷的手,示意她也坐下。康芷无声地点了点头,快速地找到了合适自己身躯坐下的地方,盘起腿来坐在女孩的旁边。

    女孩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沉默,只是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在她的脸上确认什么。

    当康芷想要率先发话打破尴尬时,小女孩却在保姆道完别,刚刚关上门离开这个空间时,细声细气地问道,“你是我的妈妈吗?”

    康芷惊讶,“啊,不是不是,我不是你的妈妈。”

    “那,你是我的后妈吗?”小女孩继续发问,可能因为是被广州保姆带着的原因,吐字发音的方式都非常像闽南人。

    “......也不是,我......”

    “那,你是我的姑姑吗?”小女孩像是不打算给她解释的机会的样子,只是一个一个问题不间断地冒出。

    “孩子,我也不是你的姑姑。”康芷扶额,她在想自己这个时候到底该说些什么呢。

    女孩在问完第三个有关于康芷身份的问题,就停止了自己的发问,静静地看着她。

    康芷向她凑近一点坐过去,说,“你爸爸说你一个人在家,你一个人在干嘛呐?”

    康芷看向茶几上摆放的东西,发现是一个熄灭的小铁盒,旁边是三四个成年男人用的打火机,看里面的痕迹似乎有多次燃放的痕迹,康芷又一次震惊地看向面前的女孩,“你刚才是自己一个人在家烧东西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康芷赶紧抓起她,看看她身上有没有烫伤或烧伤的痕迹。

    “这很危险知不知道!”

    小女孩静静地看着她翻转自己,却也没有什么动作。

    “我很久以前就这样,爸爸也知道,保姆阿姨也知道。”

    “从来没有受过伤吗?”

    “没有。”

    康芷一听她这样回答,才松了口气,放开她,小女孩继续站在她的面前,没有什么表情和动作。

    康芷叹了口气,果然孩子没有大人看着就是让人不放心,康芷看看面前的小铁盒“你刚才在烧什么呀?”

    “你会干什么?”小女孩不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一屁股坐在一旁的丝绒沙发上,从容地反客为主起来,问她会干什么。

    康芷看看周围,看到一旁开着的大尺寸曲屏电视上,显示的是超级马里奥的游戏,电视机的背后,连着两台游戏机。

    康芷微微一笑,“我啊,我大专的时候报过两年游戏社团,甚至还知道怎么编程呢。”

    小女孩看看她,还是行动大于语言,牵起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旁边的沙发上,递给她一个游戏机,康芷摸摸另一个,发现一个冰冰凉,一个有温度,康芷抬眼表示奇怪。

    “我平时都一个人玩,另一个就在我不玩的时候,陪着我玩的这个。”小女孩拿起红色的那个,把蓝色的那个留给了康芷。

    康芷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对击类的游戏,才发现这台电视里安装了有几百甚至上千款游戏。康芷陪着小女孩打了一局,很快就赢了,毕竟有过经验,打败一个孩子当然不是难事。

    小女孩在看到屏幕上自己这一方被打败的标识,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可能是以前都是人机对打,很少有被打败过的经历,按照江经理那么忙的行程来看,估计很少,或者说根本没有陪着这孩子玩过几次。

    康芷朝她笑笑,摸摸她柔软的头,“以后你好好努力,说不定会成为我的对手。”

    小女孩直直地望向她,忽然猛地大笑起来,笑完又收,把游戏机往后一丢。

    “那要在你能见到我的基础上。”女孩说完就站起来,毫无顾虑地打了个哈欠,顿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弯腰伸手朝沙发底下探了探,抓起一只粉红色的兔子娃娃,就径直地往房间里走,再也没和康芷说话。

    康芷心里一惊,发现那只兔子是当时她在成都的医院里为她捡起的同一只兔子娃娃。

    在回到房间,关上门之前,女孩天真无邪地望向她,嘴角一抹甜美的微笑,那时她大概是十岁左右,甚至可能还不到十岁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喜爱心疼,而此刻康芷却顿时莫名地觉得有一种无比的寒意缓慢地爬上她的心脉。

    这么小的孩子,康芷,你想太多了。

    唉,挺好的孩子,长了张嘴。

    康芷回过头,轻抚胸口,在确定女孩真的不再出房间门之后,蹑手蹑脚地弯腰低头看看沙发底下。

    沙发底是一群被扔在里面的娃娃,七扭八歪,头摔眼斜,有的布满灰尘,有的沾染油渍,各种种类的都有,它们唯一共同的特点是,做工看上去全部都是进口昂贵的。

    康芷“扑通”一下坐在地毯上,头倒在沙发表面,看着窗外广州繁华伟岸的城市景象,和远处依稀可见,默默无声,永远日夜不息,拼搏入海的珠江,内心的起伏不断放缓,进入了无声而又不会停止的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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