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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人

    康芷去到那一家医院,黄满益就等在门口。

    他走上来,像是要拉她到自己身边似的,张开了大衣的开口,她想起自己穿得实在少。

    她往外缩了缩,他顿了一下,就没再向她靠近。

    她一个人往前走去,没敢回头看他,但还是放慢了脚步等他慢慢跟上来。

    她走到取药的地点,把单子给了护士,护士问怎么付钱,他就掏出四百二十块钱,她把二十抽出来还给他,自己掏出二十块钱放进去递给护士,他愣住了,看着低头不语的她,护士缓缓地接了过去,狐疑地看着这两个人。

    拿了药,没等他上手拿,她就把三个袋子都攥在手里,自己一个人拖拉着往前拿,往前拿了几步,就拿不住了,药盒药瓶都散落在地。

    她蹲下来开始捡,另一双手也出现在她视线里,她没来由地酸了鼻子,打掉那只手捡的药盒,药盒摔在地上,两个人就那样蹲在那里。

    他盯着她眼睛看,过了一会儿视线转移到她的鼻子,嘴唇,下巴,最后转移到她手里攥着的塑料袋,他拿过来,把所有药都捡起来,塞进袋子里,背在身上,站起来,回头伸给她一只手。

    她蹲着吸了下鼻子,把手搭在他手上,他一下子把她拉站了起来,靠了过来,靠近自己。她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是一种陈腐的,却有种悠然的气味。

    他手上的暗斑好像淡去一些了,但是还是有。

    她丧着脸抢过来两个袋子,留给他一个,算是她的一种妥协。

    “我很讨人嫌是么?”

    她往前走着,抛出这么一句话给他。

    “所有人都不想和我多纠缠是么?”

    “我自己知道,我知道的,但是为什么你只是连多还一次钱也不愿意?”

    她真傻,她明明知道很可能不会是她妄想的那样,所以她压着说,但还抱着一点点的希望提起来。

    “谁嫌弃你了?”他声音有点愤意的从她身后传来,她听着塑料袋的晃动声停止,感觉到他站定住了。

    她回过头,没有看他,看着旁边地上爬的蚂蚁,“你多给饭店老板两百块钱不就是为了早点把钱还清好不用再见到我吗?我知道了,你和我说就行了,不用这么麻烦。”

    他不说话。

    “四百二十加上两百再加上四百,我还欠你二十,现在我没有,你和我回家去取吧。”?他不说话。

    “要么我给你一百,当作还你请我的吃面钱。”

    她很生气他为什么老是不说话,就故意说这话气他。

    他把她那只手上的袋子抢过来,她一只手空出来被他拉住,拉得紧紧的,往车站走。

    “我送你回家。”他说。

    “以后不这样了行不行,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她开始揉眼睛,忍了一路的情绪开始释放,眼眶有些红,想要甩开他,他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

    走到车站,她渐渐平复下来,“我不想多欠你什么。”

    他慢慢松开她的手,“是我欠你。”

    在车上两个人也没说话,分别看着自己那边的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她往村口走,他跟在她身后,隔了大约有一百多米的距离。

    她走在小道上,他还是跟着她。

    她走到家门口,回头看看,他就站在院子外。

    父亲还在房间里睡着,她给父亲把被子换成毯子,拿了二十块钱和黄满益那件外套,往屋子外面走。

    走过客厅时,座机电话响了,是市里派出所打来的。

    “喂?您好?”

    “您好?是康小姐吗?”

    “对。”

    “您好,您上次报的人口失踪案我们根据您留下的电话号码的线索锁定了移动电话的位置和号码的登记人,是一名曾有案底的女诈骗犯,和您提供的关于您母亲的身份核对不上。”

    诈骗犯?康芷瞪大了眼睛,抓紧了手上的外套。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这女诈骗犯是她的母亲还是别人?作坊老板有没有可能骗她?如果是骗她又为了什么要骗她一个可能都活不长的人,虽然作坊老板可能并不知道她的病,但她没有什么价值是真的。

    “康小姐?”“······我在。”她回过神来。“您报的人口失踪案不成立。请问您还有别的什么关于您母亲离开前留下的线索么?”没有了,关于母亲的身世,娘家,她怎么被生下来的,她和父亲的故事,她如何长大,一直以来都只能靠想象。包括父亲的,她曾经试着在父亲吃药喝水时问过父亲,可是父亲从来表示也想不起来,或者没有什么可提。

    没有什么可提,没有什么可提。

    那种不真实感又上来了。

    “警官,谢谢你。我没有什么线索了。”

    “······康小姐,还有一件事情。”

    “您说。”

    “关于如何查到这位‘女诈骗犯’的过程是这样的——上次我们派出所一个上学时混过底层的民警,前两天他的私人电话接到了一通打错的电话。打错人是成都西边有名的一群混混中的一个,他们上学时认识还有联系。打错是因为他们混混头接到了一个有案底的女诈骗犯的田地房产抵押,让他们去收,就是那名我们根据您提供的手机号查到的女犯。”

    “被抵押的,就是您上次留的地址。”

    “是您现在住的的家对吗?”

    康芷走出房门,险些要站不住了,她扶着门框缓了一会儿,把二十块钱塞进外套兜里,整个塞到黄满益的手里。

    黄满益看着她,她对上他的眼睛就没来由的软弱要倒,他抓住她的手,有力地扶着她,给她能支撑着站下去的力量。

    “能不能陪我······去趟市里?”

    在派出所,民警给康芷看经由她母亲签过名的证件,是民警审问了混混头从他手上拿到的。

    “是您母亲的字迹对么?”

    她不认得,她印象里从来没有看到过母亲写字。

    “那我们是真的尽力了,这种情况下,我们也无能无力去帮您找到您母亲——证据不足,无法立案,我们也没有办法。”

    “您小心一点吧,文件都在那伙人身上,您家的院子······”

    她走出派出所,空气中像有浓重的盐分,吸入鼻腔时只有大面积的沉重压上肺部。

    黄满益说在派出所旁边的广场上等她。

    她刚想往广场上走去,突然旁边的公用电话响了,一接,是父亲,她走之前给父亲留了纸条,上次来派出所她留心记了这里公用电话的号码,她写在了纸条上,万一有事情呢。

    万一有事情呢。

    父亲很着急,外面的人一直在拍门,踹门,大声叫骂嚷嚷。

    “老头,开门!”

    她的父亲还有心脏病。

    “他们说什么您都别开门!”康芷抱着听筒望着天,隔着无线电听着对面人大声闹事叫嚷的声音,“我马上回去。”

    她撂下听筒就往车站跑,等坐上车快到家以后才想起来黄满益说过在派出所旁边的广场上等她。

    车到站了,她急忙跑下车,过了村口,往家里的方向跑去。

    很远就望见一群有纹身,染着五彩缤纷头发的人正围在她家院子门前,而她家门窗紧闭着。

    “你们干什么?!”康芷记得大声喊他们,那群人转过头,为首的是个瘦猴子小脸男人,看着她只身一个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呦?哪儿来的小姑娘?”转头看了看她家门,“你是那什么······姓康这家的?”

    “别激动,几位大哥,有话好说。”她尝试沟通。

    “有话好说,好说嘛,简单,像你们家这种不是被骗就是欠债买房子的我见得多了,有个女的把这院子抵押给我哥,我就得过来帮他收,不过嘛——”小脸男人走到康芷面前伸手摸她的脸,“小妹陪哥几个玩儿玩儿,哥看看能不能帮你们家给我哥求求情。”

    后面的混混都笑起来,环起手看戏。

    她下意识往后,男人抓住她的手腕,她转身要逃,上来好几个人抱住她,她挣脱不开,就死命地咬住小脸男人的手,咬得他吃痛,康芷一个翻身就把几个混混都摔在地上。

    后面的混混见状都惊了,手也不环着了,要上来帮忙,康芷见状拿起一块锋利的木桩头抵在小脸男人的脖子上,“别过来!让你的人滚下去!”

    小脸男人害怕地挥挥手让他们哥儿几个先别过来。

    “给我几天时间,我这几天就搬。”

    这是一件没办法的事情,房屋院子全被抵押了,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无从抵赖,就算是上了法院也是她理亏,不管是不是本人做的,她的母亲走的干净,害人不浅。

    她押着小脸男人走到村口,狠踹了他一脚把他推给那群追上来却不敢动作的混混手里,自己立马跑没影儿了。

    刚好有一辆开往市里的车,她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闹这么一通,居然敢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女,这帮人来头不浅!以前在家吃饭时好像也听父亲说起过,西边这一片儿有几个有名的混混很厉害。

    今天晚上是回不去了,不管他们是加派人手还是再踹几下门再走,只要父亲一直不开门,他们应该不敢直接破门而入,毕竟这院子现在是他们的。

    人只认钱,哪认人命?

    她合上双手祈祷,希望他们赶紧再闹几下就走,父亲别开门,别忘记吃药。

    父亲不能倒,她也是。

    下了车,就在派出所的附近,闹了这么几个小时,天都黑得彻底了,她看了街边店里的时钟,大概已经将近十点了。

    市里街上街灯不熄,霓虹闪烁,撸完串的,喝完啤酒的,买完东西的,吵完架的,谈恋爱的,所有人都成群结队的走在路上,毕竟是闹市区,十点了依旧还是热闹的。

    她想起来还有个人可能在等她,可能也没在等了。

    都十点了。

    她还是往那个广场走去,想再去看一眼。

    黄满益正站在广场的一群台阶群旁边抽烟,烟雾迷蒙的,他脚下堆积的烟头已经摞了起来。

    他怎么还不走。

    黄满益看到她来了,猛地一吸手里的烟,火星燃了一下就灭了,他把烟掐了。

    康芷走到他身边坐下来,坐在台阶上。

    黄满益还是站在台阶边上,看着她。

    康芷看着黄满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很委屈很委屈起来。

    明明之前被调戏欺负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委屈的。

    她在大专里人缘不好,她有一段时间做什么都会头疼,电影看不了,卡拉OK唱不了,她一去那些地方就头疼得嗡嗡叫,别人渐渐地就不带她玩了。

    反正她也不爱花那些钱。

    她在大专过得并不开心。她总是自己孤身一个人,有时候走在校园的绿荫道上,看着前面的路,恍惚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的感觉。恍惚间,还是有那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觉得有点儿看不到前面的路了,即使那条路她每天要走好几遍。

    他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儿,不浓,但一直有。

    她拿出一张银行卡,是她全部的钱了,租房子的话根本就不够——连一个月都不够。

    她还有父亲要养。难道她要洗碗洗一辈子么?

    她拿着那张银行卡,把头埋在膝盖边儿上,肩膀耸动起来,是哭了。

    看她哭,他站在她旁边的台阶上又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吐气的时候往逆着她风的方向吐走烟气,一串一串白色散开在夜色中。

    她哭完了,想起来自己现在没有地方住了,就想去公园找个凉椅什么的将就一晚。

    回头发现他还没走,怪不得一阵烟味还没散。

    他看她往别处走,快走几步把她拎回来,让她跟着自己回住的地方去,今天收留她一晚。

    半路她嚷嚷着要借他几个钢镚儿买点儿酒喝。

    他默默买了两瓶,领着她上楼。

    他住的地方也不大。有独立的浴室和厨房,灯在头顶摇摇晃晃的。

    在他这个房间里,她反倒开朗起来。

    她坐下来,开始敲酒瓶子,被他瞪了一眼就不敲了,转而哼起歌来,呜呜呀呀的,哼哼唧唧的,他眉头皱起来。

    听到她哼某一段时他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哼起来,哼的还意外好听。

    她搬个凳子坐到窗户边儿上,把窗帘拉上一半儿,“得把大歌星挡住了,以后我留着卖钱呢。”他不哼了,她回头看他,他看傻子似的看着她。

    她给自己倒了几杯酒,喝得倒快,她慢慢趴在了桌子上。

    多喝了几杯,她面色潮红起来,像个熟透了的苹果。

    她看着半拉着的窗帘外的黑夜,睫毛缓缓耷拉下来。

    “我总是一个人,慢慢可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孤孤单单的,也不知道以后会去哪里工作,会去哪里生活。甚至我都不太认识自己这个人。”

    另一边他一直灌着自己酒,没和她说话。

    她自顾自地说,“得了这个毛病,还以为老天爷能回报我点儿什么呢,没想到连我妈也不要我了。可能是我真的不适合在这个世界上呆着吧。”

    他又灌了自己一口酒,越灌越猛,酒杯碰到桌子的声音变得重且迟钝。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一不小心靠到墙上把房间的灯给关了。

    她被完全的黑暗一时震住,不老实地动到一块阴影前,她以为是沙发,就要醉倒下去。

    阴影后面的那个人接住了她。

    淡淡的烟草味,她不知怎么就开始摸摸眼睛哭了起来。

    那人接她的动作停在半空,转而开始寻找她的嘴唇,男人凉凉指尖的触感划过她肌肤,让她起了颤栗。

    找到了,他们拥吻起来,她满口都是烟草的香味,还有他自己独特的气味,那种陈腐又悠然的气味。

    他动作好轻,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只想给她一点安慰。

    她圈上他的脖颈,他反身把她压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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