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pid

    周一,黎嘉茉课表中的第一节课是跨专业的管理学,早上十点开始。但她觉浅,且养成了规律的作息,甚至不用闹钟,七点半便准时睁眼,就着从没合好的窗帘缝中照射进来的晨光安静地洗漱,拎上前一晚已提前收拾好的书包出门。

    去食堂用过早饭后,黎嘉茉去学校的湖边读了会儿英语,然后去图书馆看了一个半小时的书。

    学期伊始,课业任务不重,她看的自然也不是专业类书籍。

    从小到大,黎嘉茉唯一坚持下来的爱好只有阅读。

    九点四十七的时候,黎嘉茉到了教室,在教室前排帮两个室友占了位置。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程诺和周瑾桉才一前一后坐到了她旁边。

    一到教室,程诺便又扑到桌面上:“好困啊!”

    周瑾桉毫不留情地揭穿她:“谁叫你昨天又看小说到两点。”

    “这能怪我吗!”听到周瑾桉的话,刚把头枕到臂窝里的程诺猛抬头,为自己申辩:“要怪就怪那个作者写的书太好看了!”

    说罢,又发出一声闷哼,立即载回桌面。

    黎嘉茉坐在一旁,静静地听二人拌嘴。

    离上课铃响的时间已经进入一分钟倒计时,越来越多的同学踩点涌进教室。在某个瞬间,原本不时传来窸窣声响的教室静了瞬。

    以为是老师来了,黎嘉茉也抬头,却看见门口站着的并不是老师,而是几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嗯,其中有一张脸已经算不上陌生了。

    金融专业的几位运动员特招生普遍个高,此时站在一起,很轻易地攫取了教室中大半的目光。而他们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自动屏蔽了周围的环境,仍旧自如,来时是怎么说话打闹,进教室后也不收敛分毫。

    人群之首,是原起。

    他一直沉默着,直到旁边的徐昊屿挤了挤他的胳膊,对他说了些什么,才张唇回了几个字。目不直视,和其他人一起往教室后排的位置走去。

    在他们即将经过自己这排的时候,黎嘉茉别开眼。

    上课铃响,趴睡的程诺一百八十度地伸了个懒腰,伸展的动作在看到坐在中后排的那几个人时僵住。

    “我靠。”她有些激动地拍了拍坐在身旁的周瑾桉:“你快看快看!”

    周瑾桉头也没回便知道程诺在激动什么:“人家在你睡觉的时候就进来了。”

    程诺:“不是,这也来的太齐了吧?上个学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今天怎么来就一起来了。他们教练是给他们布置了什么上课kpi吗?”

    黎嘉茉和程诺之间隔了个周瑾桉。

    于是她不需要应和程诺的话。

    便也没说出口。

    在第一天给原起上课的时候,为了凑近乎,她也问了原起类似的问题。

    因此便知道,是一位运动员学长因为学业原因需要延毕,被教练当做负面例子警醒他们,所谓劝学,耳提面命地告诉他们低分飘过也得飘过。

    此时,程诺和周瑾桉还在就着“教练到底有没有给运动员布置上课kpi”这个问题小声争论,因为她们并不知晓这个问题之后的答案,故而各执一词、没有定论。

    殊不知,沉默无声坐在她们身边的人,心中有关于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

    耳边是二人嗡嗡的议论声,黎嘉茉置身事外地翻开课本。

    藏着心中的秘密,像是藏着一个宝藏。

    只有她知道的宝藏。

    …

    第一堂课,老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门课的给分标准。

    管理学管理学,在澄安大学,凡是带上“管理”二字的,都可以毫无例外地打为水课。也因此,小组作业的形式也很奇葩,老师希望各组以管理学的单元知识为主题,编排情景剧。而这个小组作业占比百分之六十,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是个人论文。

    不过,黎嘉茉在课前有了解过,虽然这个形式很奇葩,但这个老师给分很仁慈。几乎只要认真演情景剧了,分数都不会差。

    一下课,周瑾桉就问黎嘉茉要不要一起组队。

    黎嘉茉说了好。

    周瑾桉是个爱挑刺的人,但至少之前几次和她共同合作的小组作业,让黎嘉茉知道她只是做事认真,导致格外爱较真。

    旁边的程诺也插/入二人的对话,嚷嚷着她也要一起。

    说着说着,程诺话锋一转:“那些体育生会不会没有人和他们组队啊?他们七个人凑起来能有一个脑子吗?”

    周瑾桉:“你操心得可真多,要不你去加入他们?”

    “那还是算了。”程诺立即避之不及地摇摇头,“带一个倒还没问题,带一群我是够呛……嘉茉,走了!发什么呆呢?”

    “……哦。”黎嘉茉慢悠悠回神,“刚刚走了下神。”

    听见她的话,程诺噗嗤笑了:“你能别这么认真地说自己走了下神吗?怪可爱的。”

    黎嘉茉张了张唇瓣,不知回以什么,最后,便只笑了一下。

    -

    “嘭。”

    “嘭。”

    “嘭。”

    …

    10米气步/枪是ISSF国际射联的比赛项目之一,赛程规定资格赛男子60发在105分钟内完成,女子40发在75分钟内完成。(*)

    阒寂的训练场内,唯有打靶声。

    手举枪支,用全身的核心力量稳住枪身,同时还要分出注意力去瞄准靶心。训练场内闷热难耐,但每位射击选手都必须穿着专业的训练皮服与毛衣。

    在训练开始半小时的时候,汗水已经浸满了原起的后颈。

    十几公斤的枪支悬于枪架,支撑点完全在手上,小臂已酸到胀痛。偶尔有想放下枪休息的时刻,教练针对他人的训话却又像是对每一位选手的告诫,响彻训练场:“说了多少次了,核心要稳!”

    “怎么稳?就一个字,练!”

    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枪靶。

    这是一个不容许分心与失误的项目。

    涔涔的汗珠从太阳穴往下掉,原起却似觉察不到。他的目光紧紧扣着步/枪的觇孔和准星,视线里,只有枪靶上10.9的靶心。

    除了调整核心以及读靶,近两个小时的训练里,原起没有改变过自己的位置。直到打完最后一发激光子弹,放下枪的那瞬间,小臂发麻的钝痛感才像触点一般蔓延开来。

    去读靶机的路上,原起试着抬胳膊,霎时,几欲撕心裂肺的胀痛感像是枝蔓一般缠绕住整个右手臂。

    可乍一看,甚至无法看清他神色的变化。只有走近,才能看见他微微拧起的眉头,听见他那愈发沉重的呼吸。

    教练没来之前,原起便先看了自己的成绩。比他个人的最佳生涯数据差了1.7环。

    原起的眸色沉了分。

    60发的子弹,1.7的差距,看起来是极小的误差。

    但对于射击项目,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这是不会被教练宽容、更不会被自己原谅的数据。

    还未走近,看见原起那低垂的目光与思索的神色,教练便知道,今天的训练结果他不太满意了。

    但这也不代表着他会对自己的学员手软。

    看了眼读靶器,教练指出原起一处9.7的失误,张口就骂。中途还不忘停下来,告知大家可以去休息了。通知完,又继续骂。

    离场时,众人都向原起投来怜悯的目光。

    大家都知道原起被训的原因不是他技术不好。而是因为世锦赛的那枚金牌是他拿下的,也就是说,两年后的奥运赛上,多出来的中国参赛席位是原起锁定的。

    也因此,暑假回来之后,原起被骂的频率已然直线上升。

    经过时,徐昊屿朝着原起做了个默哀的动作,被教练一眼瞪了回去,当即屁股着火般地跑开了。

    而当事人原起却似毫无怨言。一米八八的高个,此时沉默地站在教练面前。背挺拔,除了涉及细节的部分会开口和教练争论几句,此外一语不发。

    连续不断地骂了近二十分钟,教练大喘气,然后朝原起摆摆手:“今晚回去平板支撑做个三十组。走吧。”

    他知道原起是会把他的话听进去的学生。

    到了休息室,脱下厚重的训练服,还未从蒸腾的热度中降温下来的运动员有不能立刻洗澡的自觉。(*)

    原起从装备包中拿出条干毛巾,坐在沙发上擦汗,空出的那只手点开手机,先在备忘录的专门分类里记下了今天教练的训话要点。

    提前原起二十分钟回到休息室的徐昊屿此时已经洗完澡,衣着清爽地晃悠到原起面前:“骂完了?”

    原起没理他。

    他们的室友兼队友,成泽,此时也刚好在旁边。听见二人的对话,插嘴进来:“你们那个管理学组好队了吗?”

    徐昊屿惊:“老师不是说下次课前组好就行吗?”

    “说是这么说,但那群学霸们好像课上就组好了。”成泽的话里有些阴阳怪气的成分。他把所有文化生都称作“学霸”,带着贬义色彩。

    闻言,徐昊屿心觉凄凉,有些惨淡地“啊”了声——

    完了。

    他们一群没上过课的运动员组课,直接点播一首《凉凉》得了。

    语毕,成泽将目光投向原起。见原起像是在看微信消息,便喊了他的名字。

    视线从微信聊天界面上收回。

    原起抬眸,目光平静。

    成泽问:“要一起组队吗?”

    徐昊屿在心中替原起回答了。

    不然呢?他们这群孤苦伶仃的运动员,除了抱团取暖,根本没有出路了。

    要是时间能重来,要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徐昊屿一定要重生回大一,和同学们打好关系。

    正追悔莫及着,便听见原起沉澈的嗓音响起。

    “不了。”

    ???

    听见这和所想截然不同的回答,徐昊屿睁大眼睛,看向原起。

    室内的灯光透过眼睫,在原起的眼睑之下覆下一层极淡的阴影。他神色漠然,平声道:“我组好队了。”

    他的手中,是因为长时间未触而欲熄灭的屏幕。

    微信聊天界面中,对面的头像是白底的茉莉花简笔画。

    【jasmine:你管理学要和我一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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