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完成任务，大家都很开心，尤其是迟辛纯和李寒晟，他俩不断地夸着江颜曦，说她是他们的福星，一来就带来了这么一个大客户，绝对算是他们的功臣，届时庆功宴，一定要邀请她去。
江颜曦笑着，但不是发自肺腑的，她无法做到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去为这样的偶然狂欢，尤其他们还声称，江颜曦胆识过人，使用激将法故意刺激沈薇，引导她下单。
她无力喊冤，明明她只是为了劝退沈薇，想让她知晓轻重，而非他们口中的“故意引导下单”。
沈薇虽然不在乎大把地撒钱，但她这个“绝世冤种”，绝大成分是拜自己所赐，如果不是恰巧碰见，如果不是为了和自己较劲，沈薇也不会成为今天的“大客户”。
江颜曦做不到去幸灾乐祸，但又不想表现得不合群，扫了大家的兴，便将闷闷不乐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王炳和年轻人并无多少共同的话题，很多关于决策的意见也是截然不同，跟别说什么工作的积极性了。
他瞧见这帮子年轻人正开心着，并没有什么感到荣耀的集体荣誉感，哪怕是与有荣焉的感觉，都未曾有，反倒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滋味。
他从竹摇椅里起来，两手背后面，摆出一副领导的姿态走到李寒晟他们面前，直接泼了他们一盆冷水。
“展销还没结束，也不要过早开心，现在还不知道一组那边的情况，万一任务有变化呢？”王炳说完长长叹息一口，开始说教，“年轻人啊，切记住，一定要戒骄戒躁，不要自负。”
王炳的这盆冷水似乎泼得很是及时，江颜曦敛了强行装出的笑意，流露出乖巧听话的神色来，就像是将王炳的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似的。
眼下，她不必为了显得合群，而强颜欢笑了。
王炳很满意，夸了江颜曦说：“别看小江是个新人，我看好她，聪慧又不骄傲，为人实在谦虚。”
“那我呢？我也是新人，那王主管怎么评价我呀？”问这话的是林沫。
林沫给大家买完咖啡回来，见众人气氛还挺轻快欢悦，又恰逢听到了王炳夸赞江颜曦的那句话，不明所以的她，也想要凑这个热闹。
“你？”王炳愣了下。
“对，是我。”林沫说着就把手上拎着的咖啡，一一分给大家。
王炳有些敷衍又有些认真地说：“你也是新人，肯卖力气，好得很，好得很。”
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最后就像是呓语一般，因为他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以前还年轻的那段时间，又是多么地肯卖力气，难免没有感慨，他希望勤奋能够有所回报，但现在的他又是何下场呢？除了心酸，就只剩下一身的病痛，工作也即将保不住了。
林沫皱了皱眉，总觉得王炳说得不是那么真心似的，但她并没有就这个话题深究，而是将最后一杯咖啡递给了江颜曦，随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感觉你们那么开心似的？”
江颜曦努了努嘴，又摇了下头说：“除了我！”
林沫紧张地凑近江颜曦，低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江颜曦握了握手中那杯温热的康宝蓝咖啡，觉得，反正闲着也没事做，便和林沫细细地说了起来……
“他们怎么能这样呢？也太过分了吧？”
林沫想要替江颜曦抱不平，被江颜曦摁住了，江颜曦拿食指“嘘”了一声，示意林沫别说。
王炳泼的那盆冷水，对李寒晟他们几个似乎没起多大的作用，他们只消停了一会儿，就又开始雀跃欢欣地高谈阔论。
“你们有没有感觉，就那么恍惚一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真的好爽，第一次这么迅速地完成任务！”迟辛纯感慨道。
“那得感谢我们的福星，大功臣！”宋凡说。
“确实确实，我们之后的庆功宴，一定要叫上小江。”李寒晟道。
“哟呵，李寒晟，你这个脸怎么还红起来了？莫非你……“
迟辛纯忙着调侃，下一秒被李寒晟捂住了嘴巴。
“你别胡说八道，就你最八卦了。”
“八卦怎么了，八卦是人的天性。”迟辛纯不以为然，“再说了，像小江这样的美女可不多，我们先说好了，公平竞争，我不会让你的。”
“喂，你还是不是兄弟了？哪有兄弟这样的？”李寒晟急眼道。
……
谢晓栗全程没有参与迟辛纯他们的讨论，甚至翻了个白眼，她在旁边翻着那些份货单，仔细地勾划着。
忽然，她的手机进了条信息，是二组那边的一个朋友，反馈说，他们的任务已经提前完成了。
谢晓栗一下子神经紧绷起来，刚起身要和大家说这一件事，就看见王炳脸色凝重地过来了。
“我就说嘛，别高兴得太早啊，现在二组也提前完成任务了，就在刚刚，公司下达了新的任务指标，你们说，你们现在还能找到这样的‘大客户’吗？”
王炳的发言颇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且大家也都听出来了，尤其是迟辛纯他们，很不喜欢王炳说教式的发言，总透着股腐朽的味道。
“主管，这完成任务，哪有不开心的道理啊，不都人之常情的嘛？”迟辛纯嬉皮笑脸地顶了句。
“是啊是啊，我们根本没有骄傲，再说了，稍微地庆祝一下也有助于我们士气的提高，主管您说是不？”李寒晟跟着附和。
宋凡善于察言观色，他从背后悄悄地戳了戳迟辛纯和李寒晟两人，示意他们不要总跟王主管对着干。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王炳的眼睛，而王炳也自知自己的话，他们年轻人不爱听，他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主管，是他们的领导，首先气势不能丢！
于是王炳清清嗓子，又翻了翻眼皮，一本正经道：“刚刚公司那边下达了新的任务指标，要在剩下的时间里，再卖三千台，目前我们和二组只是打成了平手，没有任何优势，现在你们考虑考虑，该怎么完成这个新任务吧！”
王炳这话，犹如一声惊天雷，瞬间就炸了锅。
“什么？三千台？就我们呆的这个鬼商场，能卖三百台都算是祖坟冒青烟了，还三千台！”
“就是就是，他们所在的欧麓百货，客流量差不多是我们这儿的一百倍了吧，能这么比吗？”
“那我们刚刚完成的任务，有奖励吗？如果不算我们的绩效，那我下个月就只能拿底薪了，饭都快吃不起了。”
“嗐，那看来我们刚刚是白高兴了一场呗！”
……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的，像极了吵闹的乌鸦。
对于众人的反应，王炳很是快意，他心底暗暗开心，而且更是觉得自己过足了嘴瘾，于是心满意足地重新躺回他的竹摇椅里，众人的喳喳声，在这一刻，仿佛成了催眠的旋律，他闭着眼，手指微翘，有节奏地轻打着节拍。
“这也太不公平了，看看我们销售一组的这些人，平时业绩就够差的了，现在还全都聚到了一块儿，而且还是裕绘仙这种经营不善的平价商场，叫我们怎么完成任务啊？这下好了，盼头是彻底没了，看来我这个月也得吃咸菜了。”
谢晓栗这句抱怨的话，一字不差地飘进了王炳的耳朵里，他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心里闷哼了声：公平？哪里还有公平？毕业这么久了，社会总算是给你上了一课！
这个消息一经散开，众人各自纷说，一个明显的共同点局势，大家都没有了先前的斗志，不再积极，仿佛已经接受了死刑的宣判。
江颜曦和林沫待在一旁，这样有点沉重的话题，他们也参与不进去。
临近六点，王炳问，谁愿意留下来继续展销？
众人一片怨声叹气的，明显不乐意。
王炳又说：“我知道你们是何想法，所以，我也不勉强你们，你们其中，只要有一位愿意留下来，其余的就可以先走，你们谁愿意？”
大家面面相觑，又再次低下了头。
“你们……”王炳说完，眼光转到了江颜曦的身上，“小江你呢，意见如何？”
江颜曦刚想开口，林沫拽了下她的胳膊，说：“王主管，我们本身不是销售一组的人，只是过来支持展销活动的。”
被林沫这么一怼，王炳脸色似乎黯淡了一下，然后大家也开始在旁边小声地议论起来。
“是啊，她们俩又不是我们销售一组的人，让人家留下来，未免显得我们太不厚道了。”
“你说得不错，那你留下来吧。”
“我家的猫还得喂呢，要不今天你先留？”
“那不成，我家还养了只狗呢，到点就得遛，没法留。”
大家七嘴八舌的，根本没有一个愿意留下，见此，江颜曦和林沫对了个眼神后，说道：“要不，还是我留下来吧？反正我家离得近，回去也不算太晚。”
她说得不错，田沐苑离这里的路程，打车的话最多半个小时，六点是下班的高峰期，容易遇上堵车，反而会在路上耽搁更久。
“那我也留下来一起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林沫说道。
“行，行，那就你俩留下。”王炳慌忙说道，那着急的样子，好像生怕下一秒她们俩反悔似的。
“行，那你俩在这里小心点，回家注意安全啊！”谢晓栗说。
“也不要太晚，差不多到点就可以走了，反正就这商场的破人流量，少待几分钟也不妨碍。”迟辛纯笑着道，“要不是我家有狗得遛，我就留下来陪你了。”
李寒晟一扯他的衣领，将他往外面带，“你就嘴动听，你家的狗又不是今天刚养，平时怎么没见你遛？”
“怎么，你以为我诓你啊，平时不是我妈替我遛了吗？而今天，她刚好去隔壁王阿姨家搓麻将了，那不就得我遛了吗？”
谢晓栗拿好围巾，也跟着宋凡、李寒晟他们一并走了。
王炳动作慢慢吞吞，走了几步后又折回了头，把他竹摇椅里的保温杯拿上，然后还不忘叮嘱江颜曦和林沫两人一句：“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一定要问我们，不要擅自作主啊！”
“知道了，王主管。”林沫道。
江颜曦也跟着点了点头。
王主管走后，林沫忍不住了，她激情飞扬地开始吐槽，“这一个个的，还真是不靠谱，怪不得平时业绩那么差呢！”
这一说，江颜曦惊了一下，而后笑了笑，“我都快忘了，你是人事助理，平时他们的业绩，你都能接触到。”
顿了下，江颜曦又说：“其实，你不必陪我留下来，我是因为不想趁着下班的晚高峰去打车，所以才……”
没等江颜曦说完，林沫就挽住她的胳膊，晃着说：“我当然要陪着你，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里？我可是你的朋友小林，哦？”
江颜曦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把她的脸，道：“你再这么可爱下去，那就犯规了。”
而林沫听了江颜曦的这句话，直接拿脸蹭了蹭江颜曦的肩窝，俏皮说道：“就要犯规，我就要犯规……”
正打着趣，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展销招牌前。
江颜曦兀自与林沫之间拉开距离，看向那人热情招呼说：“先生您可以进来看看，这些都是很有性价比的款式，结合您目前的需求，是可以挑台带回家的，可以节省您的很多时间。”
她暗自庆幸，还好之前她趁着空闲的时间，把这些款式洗碗机的产品介绍指南过了一遍，现在已经差不离能顺出口给顾客作个简单的介绍了。
但江颜曦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推销，难免有些紧张。
看不出那人是否有购买意愿，但江颜曦说的每一句话，他又似乎是在认真地听。
一时间，江颜曦没办法做准确判断，只好说：“先生，您家中几口人，若是三口之家的话，我给您推荐这一款，小巧又便利的造型，不占什么地方。”
闻言，那人抬头盯住了江颜曦，自顾自地说了句：“现在这些做活动的公司，还真是丧心病狂，连美人计都使上了，怎么就不明白，这些虚头巴脑、花里胡哨的没用，质量才是王道，实惠才能得人心！”
江颜曦有些懵地“啊”了一声，这话，她还真没法接！
小林则是轻快地笑了一声，说：“大叔，您可真会开玩笑，我们呀，就权当是你在夸我们了。不过，我们公司今天展销的这些款式，可都是性价比极高的，您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
那大叔仍旧哼唧唧的，“销售不都这么说吗？哪有销售说自家的产品不好的？”
这么看来，这个大叔不像是来买东西的，反而像是来捣乱砸场子的。
于是江颜曦收了收嘴角挂着的职业微笑，板正了脸色说道：“我们的产品确实性价比比较高，这是不争的事实，只是，大叔您还要购买吗？”
那大叔瞅了江颜曦一会儿，“买，谁说我不买了，我只是感叹，美人计确实好使！”
江颜曦和林沫相对视一眼，同声笑了。
按照江颜曦的介绍，大叔选择了那款轻巧的“三口之家”实用款。
“那您过来这边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我们会派人送货上门的。”
……
“没想到我们居然卖了一单！”
因为不想错开单独去吃晚饭，她们买来了奶茶和寿司，而林沫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摸着肚子，发出这样的感慨。
“走运吧，运气来了，老天爷也拦不住，但剩下的，大概没这么好运了。”江颜曦感慨完，拿了一块鳗鱼握寿司送入口中，细细地嚼了起来。
就在江颜曦吃完，欲要拿起第二块寿司的时候，她突然之间吃惊地盯住前方。
林沫顺着她的方向望去，疑惑问：“怎么了？”
江颜曦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动，明显还处于愣怔之中，只低声说了句：“我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