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章庭望做饭应该很熟练,没一会儿功夫就做好了,听了某人的话,都是蒸煮一类。

    牛肉羹汤,清蒸鱼,白灼生菜。

    孟怀把菜端上桌,餐厅的灯亮起来,两人各自占一边,客厅里的电视上在播放着一部动作电影,这间以往过分安静且黯淡的屋子,此时才有了一些声响与生机。

    两人吃饭的时候没有太多话说,只是聊了下东临的近况,其实孟怀是有话说的,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章庭望拿了一个碗和一个汤匙,盛了一碗羹汤,放在孟怀的手边等它放凉,她夹一筷子他夹一筷子,盘中的食物越来越少,没几个来回,眼前的碗碟空空如也,就只剩沾余的一点油汁。

    章庭望先吃完了,孟怀还在喝他盛给她的汤,他也没去干别的事,只是坐在她对面,也没有看手机。孟怀专心喝汤,他则不时看她片刻,孟怀不知道她喝汤有什么好看的,但他的眼睛实在有点太亮了,像是等着她说什么似的。

    可等她回看他的时候,他的目光又转移到客厅电视的屏幕上,里面的男人拿着手/枪,抵住一个纹身男的脑袋,然而男人的脖子上却架着一把匕首随时会被割喉,你宰了他我宰了你,略微老土的剧情。

    章庭望当然知道孟怀已发觉自己在看她。他故意的,只是他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一直到孟怀不紧不慢地把汤喝完,他也没有听到自己期待听到的。孟怀想收拾一下餐桌,章庭望率先站了起来,把碗碟垒到一起拿去厨房了。

    然后他开始擦厨房操作台的污渍,孟怀站在他身后洗手。背对着孟怀,他像是唠家常一样问:“觉得还合你的胃口吗,我做的饭。”

    孟怀正在擦手,如实回答:“怎么会不合胃口,你厨艺很好的。”

    背对着她的某人貌似很有成就感,嘴角翘起来一点。除了季承远,他还没给别人做过饭,连章老董也没尝过,准确说章老董应该都不知道他还会做饭。

    走到客厅孟怀才明白过来,他不会是在等着听这个吧,听别人夸他的厨艺。

    可是她不是说过吗,这顿饭刚开始的时候,孟怀就说他做的菜很好吃。那时候他好像正要去拿汤勺,估计是没听见吧。

    两人头一次待在这种封闭的私人空间里,多少都有点不自在。

    章庭望清洁完厨房,看见坐孟怀在沙发上看手机,问她要不要吃点水果,她回答他说:“不用,我已经很饱了。”

    确实一时找不到话题,倘若他也坐到沙发上去,俩人要么相顾无言,要么一起盯着电视屏幕装作目不转睛的样子。章庭望便去窗台边上站了一会儿,这片小区较为僻静,透过窗只能看见近处的黑暗里星星点点的光亮,远处则是一片灯火通明。

    他的背影一动不动,过了会儿,孟怀拿过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小。

    章庭望听见她的声音:“章庭望,我们聊会吧。”

    见他转过身来,她又说:“工作上的。”

    身边的沙发微微下陷一些,由于重量的挤压生出几道褶皱,他坐在她旁边,问:“什么事?”

    孟怀这才去看他,同他大致地讲了下孟慨以及他的后期工作规划,孟慨想出资聘用一支研究团队,人还没定。她知道章庭望每天也是在为这个事情颇费心血。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你们可以介绍认识一下,是否合作自然是你们决定,但可以事先了解一些对方的策略嘛。”

    章庭望内心很意外,但冷静的眼睛依然冷静,他没有对她的建议作出任何回应。

    空气恍若凝固了一般,在流动的时间里停留半晌。

    孟怀见他迟迟不说话,也只能用沉默回应沉默。她原以为他会很快答应,或者说是因为有了更好的人选而拒绝。

    不论是哪一种,她都是可以理解的,可没想到他无言以应,这是预料之外的一种。注意力重新移到屏幕,电视频道已经开始播放起抗日剧,炸药包点燃后炸起黄土,烟尘翻滚。

    “你慢慢考虑吧,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孟怀起身,而后是规律而轻缓的脚步,拖鞋接触地面,哒哒作响。像踩在他心上一样,那声音越来越小,人也离他越来越远。

    路过一盏银白色的落地灯,她走进了房门。

    然而就在孟怀打算关上房门的时候,有东西抵住了门,随即是一阵反作用力。

    原来只剩狭小的门缝,现在却被拉开到近十公分,孟怀抬头,平直的视线里,看见他上下滑动的喉结。

    “孟怀,我们谈谈。”

    他这是什么意思,她同他说话的时候他却装作哑巴,现在休息了又来硬拉她的房门,刚才对她莫名冷淡,现在想理她了又来,孟怀有点生气了。

    “明天再说。”

    她的语气有点生硬,她自认为平时还算是个好脾气的人,现在态度骤变,脸色明摆着,她想只要他此刻不装聋作瞎,应该就领会到她现在不想理他。

    孟怀眼睛也不去看他,视线停留在门把上,手搭上去微微用力,想要再次合上门。门外的男人感受到了她拉拽的力度,却不给她留一丝机会,他一只手抵着门板,另一只手越过门缝,直接握住了女人的手腕。

    “你干什么?”孟怀彻底生气了,感觉血液的热度直往头顶上冒出来。

    她执意要关上门,也不管那只阻挡的手,如果他自己不收回去,伤着他了也是他自找的。

    结果孟怀低估了男女力量的悬殊,他毫不犹豫,握紧门把的手往外使力,一手攥紧她细细的手腕的仅使了轻微力度,孟怀整个人的身子便到他怀里去了。

    孟怀一瞬撞到他硬实的胸膛,章庭望把她整个人带到门外,就立马放开桎梏着她的那只手臂,只是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还没松开,并不是想占她便宜,而是等到面前的人站稳后才松开。

    章庭望转而又挟制住门,不让她再进去。

    酒一样酝酿多时的话语,经过这一番猛烈疯狂的发酵,冲撞开了瓶盖,此时终于倾泻而出:“孟怀,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是我该以什么身份来接受你的好意呢?”

    他不想再忍耐了,在来E城之前,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就让他并不好受。他们没在一起,却又像已经在一起了,他想在一起,可是又会无端地想到种种顾虑。

    因为她看到的不是全部的他,或者说,是他从没在她面前显露过,所以带她去参加晚宴,让她看清楚,他是伪装着的,也是落魄着的,更是被人看轻、不屑着的。

    章庭望竭力压制着自己的音量,所以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很大,只是他脖子上暴露出的青筋,分明昭示着他此时的情绪并不好。

    孟怀嘴唇微动,他却抢先开口,这次他好像没有成功压制自己的情绪,几乎是喊出来:“孟怀,今天晚上你觉得我是不是很虚伪,老实说我敢肯定你不喜欢那样的我,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会在那些我讨厌的人面前陪笑,在那些轻视我的人面前继续装傻,在我父亲辛苦建立的公司没有任何话语权。”

    他停顿一下,似乎也是给了自己短暂的时间冷静,语气变得缓和:“你看清楚我孟怀,我可不是什么大少爷,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有的都不是我自己的,还随时可能拱手让人,我的钱都耗费在当前的事情上了,将来会怎样还是个未知数。”

    孟怀已经被他的话砸懵了,只能怔愣地看着他,他的眼眶好像红了一点。

    他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追问她:“孟怀,你想要我们在一起吗?我不想再等了,一面克制着对你的喜欢,一面忍受着现实的折磨,又再三怀疑自己能否让你幸福,真的很煎熬。”

    他把选择权和决定权交给她,因为他本没有余路可走。

    她说想要在一起,那她以后就别想轻易离开他,若说不想在一起,那他便再不会去打扰她。

    终于把话在她面前说完了,他最后呼出一直梗塞在胸腔的一口气,觉得轻松一点了,孟怀看见他宽阔的肩膀好像坍塌一些。

    常常维持着昂首挺胸,姿态傲岸的样子,一定很累吧。

    但奇怪地,孟怀没有过多的感受,愤怒,委屈,沮丧,她通通都没有。此刻唯一的感受就是,她的心好像被谁揪在一起,隐隐作痛,大概是因为心疼他吧。

    孟怀眼眶和鼻子都很酸楚,她想哭,但是更想开口说话。

    于是像是焰火突然熄灭般寂静的房间里,孟怀带着哭腔的声音又将它再次重燃。

    “要在一起……章庭望,我们在一起好吗。”

    他呆愣于她的果断,却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他快步走近,离她一尺之遥,抬起手去抚摸她的脸颊,触感潮湿。

    他的心此时无疑已经软涩一片,带着些许力度的手掌抚在她的脸侧,让她的脸微微向上抬起一点,也让她直视近在咫尺的自己。

    “应该是我问你。”他的拇指擦掉一点她面颊泪迹,声音有点嘶哑:“我再问一遍,你想要我们在一起吗。”

    孟怀拿开他的手,朝他挪动半步,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为半尺,抽咽里,她气息时高时低:“我想。”

    他的手还没有放下,闻言又再一次直接伸出来。

    孟怀被抱住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为零。

    章庭望一手按住她的肩,一手绕过去紧贴她的腰背,她就这样被他环抱着,头部紧靠在他的胸膛上,她无声地啜泣,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气味,细软的头发蹭着他的下颌和脖子,他有点痒。

    大约过了半分钟,她挣开一点他的手臂,章庭望感受到了,手臂松懈放开她问:“为什么哭,是我吓到你了吗。”

    “不是。”

    不知道是由于情绪激动还是在他怀里哭得呼吸不畅,她的脸上红红的。

    “那为什么。”

    “章庭望,人都是会伪装的,我确实不喜欢那样的你,但是不代表我不能接受。而且你问什么要那样说自己、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呢?你在我眼里要是真那么差劲,我又怎么会喜欢上你呢?”

    因为哭了,孟怀的眼睛还浸润着泪水,但依然清澈见底。

    他原以为她说完了,结果还没说完,最后还要顺带吐槽他:“我原本以为你挺聪明的,现在看你一点儿也不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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