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陆离斑驳的日光洒进室内,使空气中漂浮飞舞的灰尘清晰可见,几缕金色光束洒在他的头发上、脸上,让他立体的五官被晕得柔和起来,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孟怀以为章庭望话说完了时,又见章庭望欲言又止。

    她放在桌上的手指无意间用力挤压桌面:“你,你是还想说什么吗?”

    章庭望微微低了一点头,一只眼睛因为在光里的缘故,原本深黑的眸色变成浅棕色望过来:“孟怀,我不想你躲着我。”

    孟怀当然知道他说的符不符合事实,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直面自己的内心,告诉章庭望她真实的想法。

    但此时正好是下班的时间,门口走廊上陆续有三三两两的同事们经过,孟怀想等人走了再说。

    章庭望此时也意识到办公的地方谈这个话题不太合适:“换个地方说话吧。”

    孟怀拿上包,随即两人出了研究所,沿着道路一路走过,最终随便进了一家咖啡馆。

    饮品被服务员搁置在桌子上,但是俩人都没有要拿的动作,因为彼此心知肚明来这里就是要把话说开。

    街边车水马龙,汽车的鸣笛声无孔不入,但是在他们这儿,仿佛自动安装了一个消音屏障似的,犹如一片无人涉足的旷原之野,偏远平静。

    章庭望率先打破这场平静,他语速缓慢地说:“尽管我们之前的交流并不多,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总会有意无意地去看你。”

    他其实想表达的意思是,这样他俩才能彼此了解、熟络。

    说完这话后停顿了一会儿,章庭望在悄然观察孟怀的眉眼与耳朵,这几处的变化尽管很细微,但是很诚实。

    孟怀今天把头发扎起来了,早上随便扎的丸子头,果然随手扎的丸子头是最好看的。

    但她早上照镜子时不会想到这样也方便了某人,他一眼看到她红了一点的耳廓。

    那抹红像是给了他某种暗示,男人这才启唇继续说:“孟怀,我得能接触到你,我才能有靠近你的机会,人只有在相处中才能真正了解、熟络。”

    他想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不再说下去,沉默地等待孟怀的回应。

    孟怀其实在刚才过来的路上,已经把某些词语串联起来,组成了她自己想真实吐露的话语。

    无声须臾,他听见她清脆轻柔的声音:“这几天,我确实在躲着你。”

    “但不是因为不喜欢你,只是你行动得太快了,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孟怀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点词不达意了,于是进一步解释了下:“你可以理解为,我们的步伐行进得不太一致,我性格比较温吞,你突然的热情让我……有点害羞。”

    她说的话一句一句地跳入了他的耳朵里。

    起先还好,但后来孟怀越说,章庭望越是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某些词句在他脑中自动重点标记了,好像已经用彩色绘笔圈出来,并且打上了五角星。

    “我没有不喜欢你”,“有点害羞”,她说。

    男人的嘴角已经不受控制了,但一向理智的他懂得如何克制收敛,没有让笑容扬起的弧度变得很明显:“那我以后走慢一点,行吗?”

    孟怀当然看见了男人的笑意,她点点头,脑袋后面的丸子头跟着小幅度地摇摆了两下。

    “那我以后走快一点。”

    她的意思是有来有往,既然两人都想试着再接触,那么她也想拿出一点实际行动的,不然光让他话也说了,事也做了,是不是不太好。

    她说话,眼神里和语气里,都饱含着认真,好像在告诉着他:她在尝试接纳我,靠近我。

    章庭望静静地看着她:“不用,你觉得走得舒服最重要,按你喜欢。”

    章庭望毫无疑问希望她能快一点喜欢上自己,他是个出手直接、行动迅速的人,但孟怀不是,她走得快一点,可能会流汗,会崴脚,会身心俱疲,他喜欢她,自然不会让她这样。

    那就听她的,他们慢慢来。

    他们可能目前节奏不太一致,但不代表两人并不合适在一起。前者可以通过人为改变来调整,后者常常带有命定的缘由。

    感情肯定多少需要两个人的各自迁就,他可以无条件依顺她,但她得依顺他少一点。

    这是他从父母失败的婚姻中吸取的教训,勉强算得上他少年时候就初步形成的感情观吧。

    回到家孟怀很快吃完晚餐,又迅速回房完成洗漱,进行了整个护肤流程。

    她搂着一个大大的抱枕,沉浸地坐在床上,窗帘没关上,无形的夏日晚风清悠悠地吹拂进窗棱,孟怀只能感觉到风的温度,但是窗帘上缝饰的流苏与纱幔却动荡出风的形状。

    孟怀得好好地梳理一下,她不想盲目地开始一段感情。

    坦白说,她不知道对章庭望有没有喜欢,但对他是有好感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也不知道,但当两个人目光撞到一起的时候时,其间有种很细微的、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出现,你就会发现某些情愫已初露端倪了。

    那种感觉很飘渺,但你就是能被它牵引,而且双方都能体会到,可能就是人们俗称的“来电”吧。

    所以,章庭望肯定也感受到了吧,那种在干燥的冬天脱一件温暖的毛衣,却迸射出微闪的小火花,指尖突然被电了一下的感觉。

    没来由的,脑海里回想他今天说的“你觉得走得舒服最重要,按你喜欢”这句话,她心口一热。

    周六孟怀睡到九点起床,今天她化了一个淡妆。

    大概十一点左右,孟家的门铃响起。

    李女士早就在客厅里等着了,急忙跑过去开门。

    那时候孟怀还在房间里,在网上逛着某个品牌的线上网站,挑选着零食与水果,买过的她觉得还不错的顺便给蒋怜也买几份。

    李女士打开门一抬头,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站在门口。

    与平时的冷淡不同,这小伙子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整齐洁白的牙:“阿姨您好。”

    孟怀一出房门,就看见李女士笑得无比亲切灿烂地说:“哎,庭望你好,快进来快进来。”

    两人看见彼此,章庭望也对她微微笑了下。

    李女士拉着他坐在沙发上,凭着她多年自来熟的本领,开始和章庭望聊天。

    应该是提前从老孟那里做过功课,问他父亲的身体怎么样。

    孟怀很自觉地去客厅给他泡茶。

    她刚刚把茶叶放入杯中,李女士便开始寒暄着问他来这里几个月,生活和工作适不适应什么之类。

    孟怀端着茶水过去时,孟怀听见章庭望夸这边菜挺好吃,气候宜人,也交到些朋友,说工作上孟怀帮了他很多。

    李女士听了最后一句话有点惊讶,老孟也没讲过他俩在一块工作,孟孟这几天也没提起过他呀。

    机敏如李女士,接下来的饭桌上,李女士用她的慈眉善目狡猾地掩盖了她的火眼金睛,犀利地发现一些“苗头”。

    孟孟今天好像薄薄地抹了层粉底,她亲生的她再清楚不过,平常不出门都懒得梳头的。

    全程都是他们夫妻俩和庭望讲话,孟孟和庭望并没有什么话讲,但是两人好像不时你看我我看你的。

    不是在一起工作嘛,有问有答无所谓说什么才正常呢,李女士没几分钟就得出结论:越是这样越不对劲。

    送走章庭望,李女士也没在面儿上表露出自己的疑惑,更没有在孟怀那儿刨根问底,试探性地问也没有,连章庭望提都没提。

    做母亲的哪有不操心的,但李女士常常提醒自己,不要在事情没个定数的时候横插一脚,要给孩子足够的空间。

    虽然庭望这孩子是挺招人喜欢,但是她不是太上老君,不可以随便牵姻缘线的。

    这两人看上去到是有点眉来眼去的,即便真成了,日后她更得擦亮眼。

    今天来了客,最高兴地就是老孟,眼下还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品味着那美酒之滋。

    李女士越看越来气,坐在沙发上朝他说:“你就喝吧,天天和块木头似的,喝多了酒更是块老朽木头!”

    他倒是心大,女儿的心里藏点什么事,迟钝得很,有眼无珠。

    孟怀在房间里犹豫着要不要和章庭望发信息。

    今天什么话都没同他讲,也插不上话,她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又在刻意疏远他。

    章庭望处理中午没有回复的工作信息,突然又有一条信息弹窗。

    怀:我爸给你斟了好多酒,你要是不舒服,回去喝点蜂蜜水。

    章庭望嘴角发生希望变化,她在关心自己。

    孟怀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放在一边了,没想刚放下手机屏幕又亮了。

    章:我没喝多少,也不难受。

    怀:好。

    可能是不想两人的对话太生硬了,章庭望又开启别的话题,他问她晚上出不出门,要不要一起散散步。

    这样他俩可以说说话,随便什么。

    孟怀答应了,问他在哪里。

    章庭望觉得太近不行,被她父母邻居撞见,问起来她应该是不好回答的。

    太远她不方便,于是问她吃烧烤那次的江岸边上可不可以,他一时记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了。

    孟怀回他:可以,那条江叫繁江。

    章:好,我记住了。

    孟家主卧,老孟收拾完刚刚躺下,李女士问:“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庭望是和孟孟在一块学习工作的呢。”

    老孟想也不想回答:“告诉你干嘛,他们俩都不熟,可能关系一般吧。”

    没看见话都不怎么讲的,他记得当时孟孟不想工作还要带那小子一起来着。李女士心里暗说: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李女士想起那次和孟孟说,她去寺庙里祈福的事。

    她从不祈求什么富贵荣华,得老孟父亲的庇佑,如今孟家也有几处大产业,已经是祖上积德,孟家一大家子人算是钱财富足,人不可太贪心的。

    那红纸黑字写的,和往年都是一样的,无非是希望孟家一大家子平安和气。

    只不过今年她供奉多了些香火钱,也多了个心愿,就是希望孟孟能遇到个良人。

    她见过太多美好的女子,之所以变得灰暗蒙尘令人惋惜,往往是沦陷了一段无望婚姻的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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