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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幻境3

    芳菲四月花似锦,柳絮随风起。

    带着武威镖局与齐家镖局合作的消息,殷珠一行人在漫天纷扬的柳絮里归来。

    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个病恹恹的青年。

    马车内的青年脸色苍白,用帕子捂着口鼻,阻隔着那细小的柳絮。可喉咙里的痒意根本抑制不住,青年不停地咳嗽,咳嗽声越发嘶哑,嗓子眼里都升起了血腥气。

    随着一声声的咳嗽,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带动了先前的伤口。江来眉头皱成了川字,身上实在是疼得厉害,只得死死抓住身下的座椅边缘,方不至于叫自己疼得喊出声来。

    “江公子,我们少当家的让我来送个水囊。”

    听着马车外传来的声音,江来深呼一口气,放下捂嘴的帕子,将现下的狼狈姿态调整一番,才将门帘掀开,缓声开口。

    “有劳,多谢少当家和长青公子。这一路,几位实在是照顾我……”

    从长青手里接过水囊,江来还打算多说几句,谁料长青马上就把帘子放下了。

    “……诸多。”瞧见长青这幅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江来顿时一梗。

    马车外的长青细细将帘子整理好,不让柳絮飘进去,而后才回了江来的话,“遇上了,能帮就帮,这也没多大事,更别提你也帮了我们。哎——江公子,你喝完水后记得把帕子捂上,免得咳嗽。”

    长青实在是怕了这位,那一声接一声剧烈的咳嗽,他在马车外听得心惊胆战,疑心这怕不是要咳死过去,每每马车里没声的时候,他都很担心这位江公子是不是把自己咳昏过去了。

    不过长青也知道,这位江公子,也没那么容易死。

    长青想想最初把江来从江里捞起来时的样子——浑身是伤,气息奄奄,看着那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长青差点以为自己捞了个死人上来,还想着要不要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找块地把这个人埋了。

    谁知道一碗参汤灌下去,这人自己慢慢醒了过来,一边说着我是谁,一边自己给自己开了方子扎了针,在长青惊疑不定的目光里,渐渐活了……渐渐康复了起来。

    大夫,可真神奇。

    长青心生感叹,决心以后恭敬地对待每一位大夫。

    马车里的江来自然是不知道长青在思索什么,他在想着刚刚掀起帘子时看到的红衣身影。

    红衣的女子骑马行于队伍最前方,手持银枪,腰背挺直,像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殷珠。

    江来默念着对方名字,想着这一路上听见的传闻,被掩在帕子下的嘴唇微勾。

    的确是,耀若明珠。

    *

    春生懒洋洋地卧在殷珠怀里,听着二人的谈话,偶尔叫唤两声,尾巴轻轻扫动着。

    “承蒙贵镖局救命之恩,又受诸多照顾,江某感激不尽。”

    “救命之恩谈不上,主要是江公子自己医术高超救己姓名,又何谈江公子为林叔他们尽心诊治顽疾,我们略尽绵薄之力提供些方便,也不算些什么。”

    “总归是有救人先后的,这一礼,少当家还请不要推辞。”

    殷珠无奈,只得受了这一礼。

    两人又是一番拉扯道谢,最终是殷珠收留江来在镖局养伤,江来待身体好些后为镖局中人医治一番,才转开话头。

    “少当家这猫,怎么一直瞧着我,瞧着极有灵性,不知它叫什么名?”

    “这是小咪,它啊,估计是见了生人,正好奇着,往常镖局里来了新客人,总是要缠着人家陪它玩些日子。”

    像是印证着殷珠的话,白色小猫咪喵喵叫了几声,从殷珠怀里跳出,跃向江来的肩头,为自己找好舒适的位置后,又是懒洋洋地趴着了,嘴里发出有些含糊的咕噜咕噜叫声,又眼神稀松的半眯着。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殷珠轻唤小咪,欲带着小猫离开。

    谁知小咪被叫醒后,把脸往旁边一扭,把头埋下去,趴在江来的肩膀上,就是不看殷珠。

    竟是不愿走了。

    殷珠顿时就要气笑了。

    蠢猫咪,警惕性呢?也不看对方是什么人,就赖着对方不走,要是那天被别人打死了怎么办?

    三年了,还是遇着生人就跟人家跑。殷珠心里冷笑,这次蠢猫咪回来,要是不给它改掉这个坏毛病,她跟这只猫姓!

    面上却是爽朗笑笑,“这估计是赖上你了,它被我宠坏了,江公子勿怪。”

    江来温和一笑,配着那苍白的脸色,有些病美人的味道,

    “怎么会,它很可爱,瞧着很乖巧,能招它喜欢,分明是我的荣幸。”江来伸手抚上肩头摸了摸小猫。

    顺溜光滑,很不错的手感。

    江来本来还想再抚摸一会儿,可这时小猫好像是被打扰到了有些不开心,尾巴在空中扫动着,险些打到江来的手。

    江来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地放下手。

    殷珠微怔,扫了一眼小咪的尾巴,而后笑着缓解气氛,“都说了它被我宠坏了,你还不信。这小猫啊,难养着呢,成日里无法无天的,连我的面子有时都不给呢。”

    江来附和笑笑。

    殷珠无奈,“那小咪这……”

    “我可以先照顾着,少当家无须担心。”

    “哎,这叫什么事,分明是留你好好养病的,这下又要麻烦你了。”

    “这又算什么麻烦,我养病日子里清闲,我们两个正好做个伴。”

    “那你这院子里就要热闹了。”

    殷珠复又看向江来,“父亲定下的规矩,走镖之人须经风霜磨练,日常起居我们素来是亲力亲为的,镖局里也没什么丫鬟小厮伺候。现下你这伤势不轻,纵然你自己是大夫,可常言道医者难自医,总有些不方便的地方,我等会去叫两个弟子过来,在这段时间里帮衬着你。”

    江来想了想,自己一个人确实是有些不方便,便接受下殷珠好意,笑着道谢,“谢你照顾,这下,又要欠你了。”

    殷珠这回却是摇了头,“不不不,这就不用谢我了,这报酬,你还是付给他们吧。”

    嗯?

    看着江来脸上有些错愕的微表情,殷珠笑笑,“还请江神医不吝教导,教他们几招包扎的技艺便是了。”

    江来了然,走镖之人,身上有些大小伤不是稀罕事。殷珠让他给那帮忙弟子教授几招包扎技艺,也是为他们考虑着技多不压身。

    “少当家倒是为之计深远。”

    思虑得也很周全。

    包扎技巧不似药方秘术,向他学习这样的技艺并不会冒犯到他,亦能减少他因别人多次帮助而产生的亏欠与愧疚之意,于那镖局弟子而言也是落到的实打实的好处,又何谈,那镖局弟子在帮助他的过程中,因着对他有所求,也会更加的体贴周到。

    既没有失礼于他,亦没有轻视镖局的弟子。

    由小观大,这位武威镖局的少当家,心思可称得上一句缜密。

    殷珠笑笑,倒没回他的话,“江公子可有恢复些先前的记忆?我好让人去查一查,捎个信报个平安回去,免得江公子家中亲人担忧。再说,姓氏字名何其重要,你这从江来便为自己取名为江来,还是潦草了些。”

    江来的眉头微微皱起,细细思索,有些苦恼,“除了一身医术外,只有几个模糊的黑影,他们还唤了我名字,叫什么……来?只是不知是那个字。”

    殷珠点头,“我派人往这方面的医师里先查着,只是这信息太少,怕是获得的结果不大。”

    “这倒是无妨,我若有了些新的记忆信息,再来告知给少当家就是了,只是又要劳累少当家的,不过我现在,倒算是……债多不愁。”

    这小小的打趣,倒叫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只是江某有一小小的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其实一般这种情况下,我都建议别人不要讲。”

    其实这话殷珠是顺口一接的,扭头看见江来有些错愕的表情时才无奈扶额,经常和谢双用这样的句子吐槽接话,一时间忘了说话的对象。

    典型的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尴尬在二人之间蔓延流转开。

    ……

    “我觉得,以我小债主的身份,应当是能同江公子开上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的吧哈哈。”

    江来看着殷珠,微微一笑。

    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殷珠咳了咳,清清嗓,决定忘掉刚才的事,那些都是小事,对,没错,毕叔说了,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成大事者,不要过于在乎那些细枝末节的……话说,毕叔那句话,是这样用的吧……

    “咳咳,江公子,有什么事,你说。”

    “江某方才是想问,武威镖局向来是这样……乐于助人的么?凭着江某的微末记忆,便要为我寻找过往,为我耗费那样大的人力物力,这有些让江某疑惑呐,这是少当家怀疑着我江某人,亦或者,还是些……别的?”

    气氛陡然沉默,死寂渐渐蔓延开来。

    春生这时也安安分分地待在江来肩头,不叫不闹,连尾巴也没敢甩。

    江来将殷珠送离至客居小院的门口,此时正环臂倚着门,咬字轻缓,语气缱绻,眉头微皱,眸色清浅,一幅病容也难掩的好相貌。

    倒是与殷珠往常见过的英气男儿有几分不同,额,叫殷珠怎么形容呢……美丽?漂亮?毕竟用俊美好像是不太妥当的样子。

    殷珠多看了两眼。

    各种情绪在心底略过。

    她这三年也不是徒增年岁的,内心喜怒不行于色,她现在已经可以做得很好了。

    认真起来的时候,脑子还是在的。

    面上露出一个娇俏些的笑容,“怎会不信任江公子,劳心劳力做这些,自然是有所图的了。”

    笑着看向江来,似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实话跟江公子你说了吧,你那一手医术,可叫人羡慕的紧。不能得罪医师,这可是江湖里的不成文规矩了,足见医师之重要。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好大夫,为了好能趁火打劫携恩图报,现在可不得多多帮助你些,以好跟未来的江神医打好关系。”

    原先的死寂气氛随着殷珠的一句句自贬的话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江来敛目一笑,“诸多恩义在上,江某来日自是……不敢推辞。”

    先前有些危险的气氛顿时一清。

    小猫咪的胆子又回来了,又开始慵懒地甩起了尾巴。

    目送那袭红衣远去,江来把小猫从肩头轻柔地抱了下来,轻轻抚摸着,那顺滑皮毛的触感叫他愉悦地半眯起眼睛。

    “倒是警觉机敏。”

    也不知是在说谁。

    握拳捂嘴轻咳了几声,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漫不经心地开口,“她可真喜欢笑。”

    那声音很轻。

    春生背上的猫毛突然炸开。

    那是小动物对危险的生理反应。

    江来低头扫了一眼小白猫,将它身上的毛抚平。

    手法温柔,力道很轻。

    低低地笑了几声,抱着猫转身回了院子。

    ——

    在离开江来转过身的时候,殷珠脸上的少女娇俏之色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见死不救冷眼旁观不是父亲教给她的道义。

    所以她看着那江里有人便和长青一起去捞,见着那青年身上明显是江湖里寻仇似的伤口时,也没因为怕麻烦就把他扔下不管,见他还有气息就请来了医师,知他一手好医术却处于重伤状况时易招人觊觎遭遇不测才将他带回镖局养伤。

    殷珠不信什么好人有好报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只是不愿让自己来日因为今日的冷漠而后悔。

    可她也不至于没脑子到那种地步。

    那个青年明显有问题!

    江来?呵,名字取得可真是随意,哪怕是自成不拘小节的江湖中人也不会随意丢弃自己的过往和姓名,家里人担心与否,家中人安全与否,竟是毫不担心。

    再说,那样一手好医术,处理起刀剑伤熟练又利索,加之那青年年岁并不大,这样的配置,都能够鼓吹一番神医了,怎会籍籍无名难寻过往踪迹?

    且不说那青年是否为武威镖局而来,背后是否有阴谋,殷珠对那自己遇到他捞到他这一事是不是有人设计都存疑。

    毕竟有人能算人心呐,真是,恐怖。

    殷珠眼皮微阖,想着小咪用尾巴多次扫开对方的手的那一幕。

    小咪对人的情绪气息判断得很灵敏,它既然要赖在对方那里不走,应当是喜欢的,最少也是不讨厌。

    可是它多次避开了对方的手,小咪平日里很少抗拒别人抚摸它,她熟悉小咪,那是拒绝与不喜的意思。

    想着往常小咪有异常时的那些人……

    殷珠睁开眼睛,让长青叫陈玉来找她。

    ——

    本是想和陈玉浅浅过几招,试一试对方这些日子的长进,谁料殷珠却是少有的打得痛快,不必缩手缩脚的。

    长/枪狠狠将剑一压,逼退陈玉数步。

    殷珠大笑,“痛快!”

    陈玉摸了把额头的汗水,喘着粗气,也是笑着,“痛快!”

    瞧见陈玉又做好了进攻的姿势,殷珠摆摆手,将长/枪收起,“不打了不打了,今日来叫你可不单单只是为了比试的。”

    陈玉闻言收起长剑,走至殷珠身边,“少当家的,您找我来,还有什么事吗?”

    殷珠便挑着些江来的事情说了。

    陈玉点点头,他明白了,殷珠这是对那人起了怀疑之心,又有点引蛇出洞的意思,却不便放在明面上。

    “……小咪这见着生人就跟对方跑这事我实在是烦恼,又担心对方不了解小咪的习性,照顾不好它,想着小咪向来待你比待我还要亲些,你为人又机敏,人虽年轻但一身的功夫又是实打实的,自是……能者多劳。”

    “诶,少当家的您放心,我和小咪可熟悉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着小咪的,还有,贵客。”

    殷珠看着笑得机灵可爱的陈玉,轻轻笑笑,小伙子的脑瓜子很好用嘛,她想出这些隐喻的话术着实是废了一番功夫的,陈玉比她小上许多岁,反应却很快,于灵活机敏上胜过她许多。

    “那此事就教给你负责了。”

    陈玉笑得像个小太阳,“定不负少当家所托!”

    “那另外一人你可有打算?对方的职务调动方面,我倒是能准许你一些特权。”

    “如此就更好了。”

    殷珠好奇发问,“你已经确定人选了?”

    陈玉笑得更加欢乐了。

    “有啊,是个机敏又不失谨慎的人,只是我得先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同往江先生那儿学习包扎的技艺。”

    “那人是谁,我们镖局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优秀人才吗?”

    陈玉心里想着,那人才可就多了,但不一定是我们镖局的。

    面上笑得无害,“少当家,您应该是有印象的,我们常喊他富贵哥,守着镖局大门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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