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熟

    敲电子木鱼,取赛博真经。

    陈见扬摘下头盔,看见刻有“诚元寺”这三个字的牌匾时,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词儿。

    庄严佛寺搭配她这身潮流机车服,实在是太前沿了!

    她嚼着口香糖给邹予打去了电话,“人呢?拜佛都不积极,早说了跟我一起嘛。”

    电话里传来邹予的咆哮声:“大姐,你想让我死可以直说的,没必要让我焊在你的后座上!你那速度,多吓人啊。”

    陈见扬闻言笑了笑,随后又催促了他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老陈这两天去县里采风不在颐兰市区,没了五指山约束,那她这猢狲指定是要从车库里放出坐骑来,敞开了玩。

    想想以前谈恋爱那会儿,她为了追神仙男而压抑悍匪天性,装的那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可结果怎么着?该凉的还是凉了。

    自此,她是装也不装了,野点儿就野点儿吧,势均力敌的爱情可比单方面付出的舔狗式强太多了。

    -

    “200停车费?大爷你怎么不去抢啊?我这可是两个轮子的呀!”陈见扬一脸无奈地看着寺院门口大爷手里举着的收款码,“你不会以为我是外地来的吧?”

    “咱不看轮子,看排量。”大爷振振有词,直接把陈见扬干沉默了,“姑娘咱爽快点儿,后边还有四个轱辘的要进来呢。”

    排量!好家伙,你还懂排量!

    “哎,老头儿,你真以为你摘了墨镜我就不认识你了,五六年前你就骗我800去买你的那什么破珊瑚手串。怎么现在不搞诈骗,开始玩素菜荤价那套了?”

    徐鹤一刚到寺庙门前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她背对着他,手舞足蹈地跟那老头讨价还价,这情形和过去的某个时刻重合在一起。

    “大爷,咱便宜点儿嘛,都是穷学生,存不了几个子儿。一个珊瑚手串嘛,实意价,800我就拿。”

    “姻缘可不打折啊!”

    “心诚则灵,佛祖会原谅我的。”

    重逢来的太过突然,但他其实早就做好准备。事实上,他在买机票的时候就已经存有私心。他知道,他会再见到她的。

    在交通如此便利的当代,天南海北,左不过一脚的距离,而偏远的故乡也并非人生唯一的必选项,只是有些人、有些回忆让他觉得值得罢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他握紧了手机,抬腿便要上前,可理智的弦却还是在下一秒狠狠绷紧,将他定在原地。

    他们已经结束了,五年前就结束了,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打扰了……

    于是,他缩回了已经踏出去的脚,垂下眼皮,遮住那如海底火山喷发一般的汹涌思念和滔天爱意,远远望去,好像真的是无风无浪的沉静海面。

    只是……身后突然传来刺耳的喇叭声。

    “哥,前面怎么了?”徐星轸探出头问到。

    徐鹤一还没有回过神,陈见扬却已经率先作出反应,她转过身,一眼就看到站在树下的徐鹤一。

    雪早已经停了,太阳露出温和的笑意照向林间。偶然经过的飞鸟惊断了被积雪覆盖的枝桠,发出的脆响打破了幽静的山林。

    他站在那儿沉默无语,像是漂亮的古希腊雕塑。

    一表人才,鹤立鸡群,他倒是对得起这个名字!

    徐鹤一包裹的相当严实,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那双湿漉漉的,我见犹怜的眼睛,那双最会骗人的眼睛。

    嗯,应该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陈见扬想。

    记得好像也是这样的一个雪天,这样一个寂静的温暖的冬日午后——

    有柴火劈里啪啦的声音,有颜料翻倒在地的声音。

    有些凉的地板,和两具滚|烫火热的年轻身体。

    颐兰市包括下属的县乡镇盛产玉矿,在这儿生活的除了精明的生意人,自然还有大把大把的雕刻匠人。他们没有受过美院的专业艺术熏陶,全靠着师门技艺或是家族手艺代代相传,产出的作品具有西部粗犷的人文特色。

    而陈见扬的爸爸陈正望就是颐兰有名的雕刻大师。在他们那个教育资源匮乏的年代,大学生是稀有物种。而陈正望凭借努力考上了国内的顶级美院,是这片贫瘠土地里孕育出的不可多得的参天大树。

    可这棵风华正茂的参天大树却在两年后毅然决然地退学了,没人知道原因。

    有人猜测他定是太过自命清高,爱装腔拿调,因此才受到了师门排挤。不然怎么会在后来的这么多年里,别的大师都桃李满天下,而他却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徒弟。

    徐鹤一在踏入娱乐圈之前是学美术的,入门老师正是陈正望。

    老陈是在镇浦县采风的时候见到徐鹤一的,穷乡僻壤里生出了灵气四溢的明珠。因此,他把他带到市里来读高中,让他住在了他的画室里。

    陈见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羞赧俊美的少年,连带着他张嘴时拗口的乡音都觉得异常可爱。

    而她最爱的,还是他那双亮晶晶的会说话的眼睛。初见时怯生生的,像被猎人逮捕的小鹿,可后来匍匐在她身体上贸然进出时,竟不多见的,露出了几分凶狠的野兽之态。

    两人暧昧许久,终于在上大学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公然玩起了谍战爱情片。

    那是在镇浦县的山顶小木屋里。

    拉斐尔看着他的缪斯女神羞红了脸。

    “你别乱动。”徐鹤一小声开口,随即垂下眼眸,喉结伴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浮动。

    “我胳膊麻了。”陈见扬撒娇,然后状似不经意地揽了一下身上的薄纱,暗戳戳地勾引他,“你画到哪儿了?”

    徐鹤一闻言指尖微微一抖,差点儿打翻了桌上的朱红色颜料,“就……就快好了……”

    陈见扬喜欢逗他,喜欢看着小神仙惊慌失措的表情。她吃吃地笑了笑,身上的软|肉和纱衣也随之乱颤。

    徐鹤一后知后觉到她在戏弄自己,于是佯装生气地说:“你再笑我,我就把你画成丑八怪。”

    陈见扬闻言眉毛一挑,不以为然地继续激他,“画里的人变成丑八怪算什么,你有本事上前来,画我脸上。”

    “好哇!你看我敢不敢!”

    少年心性,最是经不得激将,嘴巴和身体总是快大脑一步。

    等徐鹤一真拿着蘸满了颜料的笔走上跟前时,两人都愣住了。平素张扬惯了的陈大小姐,此刻也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你……你来呀!”陈见扬不怕死的开口。

    画笔落地,骨碌碌滚到墙角,在地上留下一连串斑驳的痕迹。

    呼吸声和心跳声震耳欲聋,往日唇齿之间的浅尝辄止也在此时此刻变成了拉扯追逐的成人游戏。

    炽热的手掌轻握住少女的脖子,拇指指腹轻擦过她的嘴角,为她拭去银丝。

    他轻轻地沉入,然后趴在她耳边闷声到:“陈见扬,你别老戏弄我。”

    他对她做着这样过分的事情,却还要露出那样惹人怜爱的眼神,倒像是她在欺负他一般。

    陈见扬不甘示弱,张嘴就咬他,在他细白的肩头留下两排鲜红的齿印,“徐鹤一,你也别老眨巴这双无辜的眼睛对我行凶。”

    五年的时间明明那么漫长,却在重逢的这一刻被压缩成一个透明的点。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在对应上真人的那一刻,渐渐从抽象变得具体。

    也许是一直呆在学校里的缘故,陈见扬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可她面前站着的这小子却与从前大不相同。

    尽管她不想承认,可徐鹤一确实是更加帅气逼人了。褪去年少青涩的外衣,此刻的他尽显熟男风韵。

    也许是拍戏需求,她想。那肩膀看上去壮实了不少,如果再像过去一样狠咬一口,说不定会把自己的牙硌掉。

    长发雄狮……她突然想到这么一个形容词。

    唔,看来他这下是连装都不想装了。以前果然是她看走眼,还以为徐鹤一只是个容易脸红的乖乖牌。而事实上,他善于隐忍潜伏,是个精明冷静的猎手。

    徐鹤一知道她认出自己了,索性摘了帽子和口罩,可那句早在心中重复了无数遍的开场白却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卡了壳。

    好久不见。

    这句话重若千金,他无法做到云淡风轻地脱口。

    他抬脚向前,每一个动作仿佛都被放慢拉长。

    沉默,长久的沉默……

    “师妹!”

    沉默被打破,徐鹤一感到身旁奔来一阵疾风,再回过神时,陈见扬身旁多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墨迹啥呢!刚电话里跟催命似的,搞了半天你连车子都还没停进去呢。”

    徐鹤一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了前进的动作,眼睛紧盯着搭在陈见扬肩头的那只手。

    陈见扬笑骂了一句说到:“这大爷要讹我两百停车费,跟他讨价还价来着。”

    “看我的。”邹予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冲大爷走过去,“大爷,咱这儿能开报销单吗?是这样哈,我们……”

    徐鹤一心里一阵酸意翻涌,陈见扬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如此生动鲜活的表情。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被逼急了,也是会骂人的。

    眼前的两人动作同频,配合默契,想来相识已久,而他站在一旁,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NPC。

    “大爷,400转过去了。”徐鹤一举着手机,温声说到。

    声音不大,却有分量,几人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而他也并非故意要抢走主角的风头,只是这么干了,脑子在后面狂追八千里地而已。

    大爷率先反应过来,瞬间眉开眼笑,蹦跶着跑到车前,指挥着徐星轸把车往另一旁的空地上开。

    陈见扬在心里暗骂:他妈的,这年头,冲着人耳朵磨嘴皮子,人还要回你一句我是聋子。可要是钱掉地上,就直接能创造出医学奇迹来。哼,有钱了是不一样,豪横!

    “我靠,小神仙。”陈见扬还在腹诽,却被邹予突如其来的肘击创懵了,“就上午跟你说的那个,退圈的……”

    徐鹤一信步走上前来,温和地笑了笑,说:“陈见扬,好久不见啊。”

    邹予瞪大眼睛,手在两人中间指来指去,“你,你们……你们认识?”

    “哦,高中同学。”陈见扬看着他那张假笑的脸,淡淡开口,“也不是很熟。”

    绝口不提那些缠绵悱恻的往事,平静地就好像在说着隔壁班上毫无交集的路人甲。

    也对,我们就只是睡在一起的普通朋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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