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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财狼心慌慌

    乾元十六年,夏,京城。

    林晚穿过来的时候正是三伏天,地面被烤得滚烫,连续热了六七日没有一丝下雨的痕迹,空气都散发着炽热的浪潮。

    昨日,新皇登基事情刚了,新皇便体恤朝臣,朝堂上下休沐半月。

    于是最热的时候反倒成了婚姻嫁娶的最佳时候,就这两天时间,媒婆们带着扇子和手绢走访了不少人家。整个京城嫁娶的姑娘少爷已经吹吹打打好几天。

    这样热闹喜庆的日子里,林府一处小院却是传来一阵哭声。前来通报的丫鬟玉莲,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没看见,面无表情地传完话就守在门口等着。

    屋里只剩下两人,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摇着扇子走到哭泣的妇人面前,到她身旁拍拍背,递个手绢,只听妇人抽泣声越来越大,心里叹口气。

    林晚穿过来之前,原主落下荷花池,被活活憋死在里面。她穿过来之后,身子高热多日,是妇人日夜照顾。

    因她过来,那哭声渐大,“阿晚,你爹爹怎么能如此狠心。你万万不能答应,不然这以后可就毁了。”

    妇人名叫柳氏,是这具身体的生母,记忆中是父亲林佑民娶的第三房小妾,早年容貌姣好,在府里也得过宠。可生过孩子后,身子走样,再加上林父嫌她不识字,见识低,便渐渐把她丢在脑后。

    柳氏是个可怜人,原本就是贫苦人家的儿女。在家从父,父亲二两银子将她嫁给还是文书的林佑民。嫁人从夫,林父不找她,她在院子里也不争不抢。每月能得个几十文月钱,她已经心满意足,便守着唯一的女儿在林府当起了透明人,一守就是十几年。

    她扶着柳氏安慰,“阿娘,我晓得。”

    守在门外的丫鬟沉稳地开口,“柳姨娘,四小姐,老爷还在前厅等着,可不能去晚了。”

    林晚看着柳氏通红的眼睛,宽慰说,“阿娘,你莫要伤心了,你眼睛哭过,到父亲面前又要惹他不喜,这次就我一个人去吧。放心好了,不管什么事阿晚都不怕。”

    柳氏摸摸眼泪,老实的坐在那,她一向没主见,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外面又催一嗓子,林晚摇着扇子开了门甜甜一笑,“让玉莲姑娘久等了,我这就和你一起去。”

    玉莲往后院里退了一步,转身就往前带路,“四小姐出来就好。”

    林晚跟着几步,眉头不自觉拧紧,听玉莲疏离的声音也知道柳氏院子的地位连老爷面前的传话丫鬟都比不上。

    两人走了一会,穿过小花园,到了前厅。

    “四小姐到了!”

    随着玉莲的一声提醒,林晚回神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这三伏天的古代,真够热的。

    到了正厅里面,学着原身的样子,向着最上方的人低头行礼,怯生生地叫一声,“父亲安好。”

    一声掐尖的笑声从右边传来,“四丫头长真快,几日不见越发漂亮了。”

    林晚顺着声音往右看,一个身材圆润,面如白面,唇如喝血,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的中年女子坐在旁边的八仙椅上。

    在脑海中翻翻出一张脸,遗憾地收回目光。

    岁月如梭啊,这人是她那好色爹的第五房小妾,刚进府的时候还嫩得像个小葱,现在已经变成浑身辛辣的大蒜。能坐在这里凭得早就不是什么美貌,而是她三个孩子是林佑民所有的儿子。

    林晚头一抬,面上含笑,“呀,是赵姨娘,几日不见越发圆润了。”

    赵姨娘脸一变就要骂人,林佑民忙打住,对着这个关注甚少的女儿看一眼,和气说道,“晚丫头,你年岁渐大,柳氏又是个不出头的。你对自己的婚事可有想法。”

    林晚心一沉,柳氏哭的原因找到了,八成不是什么好事。一抬头,状似天真地说道,“有的。”停顿一下,掰着手指说,

    “第一,要长相英俊,威武不凡。第二,要懂礼仪,识礼数。为人纯善,不能对女流之辈动手。第三要在朝为官,官职越大越好,最低也不能比父亲低。第四,要家庭富庶,吃喝不愁。第五,要…”

    林佑民板着脸有些不耐烦,要知道柳氏是说什么都只会点头的性子,怎么会教出个这样的女儿,这一二三四几个条件能轮到这丫头?一摆手,头痛地说,

    “你这样一二三四的找,恐怕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你两个姐夫也是为父亲自挑选,我一向一视同仁绝不偏心,为父这有一人家,可配与你。就这休沐的日子嫁出去刚好。”

    林晚长长地哦了一声,知道林佑民接下来说的不是什么好事,要知道在她的记忆中,林父从兵部一个文书升成侍郎,跟他用儿女联姻有大关系,如今怕是又要故技重施。

    “父亲这么快就找到能达到女儿要求的人选啦。不知是哪位人家。”

    赵姨娘倒是有些幸灾乐祸,“呦,那可是内阁大人杨阁老,朝廷大官啊,前半月在荷花次对晚丫头是一见倾心!还是四丫头有福气,一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儿孙孝敬。人活一辈子不就图个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吗!”

    林晚垂眸冷眼,耳边尽是赵姨娘尖锐的笑声,早就知道好事轮不到,没想到渣爹选的人这么奇葩。

    杨阁老这人,她这个刚刚穿没几天的人也听嘴下人说过,年过六十,死了三个老婆,孙子都二十多比原身年纪还大。渣爹竟然让自己女儿嫁过去?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佑民既然已经过来说了,只怕这事只是通知她一声。

    该死的封建社会,父权大过天。不过想让她就这样嫁过去,做梦!

    只是她心头一阵乱烦,仅凭她一个人带着个只会哭的柳氏,怎么能反抗林父,和连林父都要巴结的朝廷大官。

    她要是硬碰硬那就是以卵击石,估计前面刚刚拒绝的话说出口,后脚林佑民就能以打死柳氏威胁她嫁过去,并好好充当两家的工具。

    就算她偷偷跑出去,柳氏要怎么办。柳氏作为妾室,当初卖进来的身契还在林府。

    这事还得小心谋划,顺平心底的烦躁,她冷静问道,“那这样的高门显户,要备多少嫁妆?多少仆人?”

    林佑民一顿,装模作样地笑两声,“晚丫头不用担心,嫁妆会有的。仆人也不会少你的。你只要乖乖嫁过去,好好做将军夫人,什么都好说。”

    眼看林父心情因她同意心情大好,林晚趁机提出要求,“儿的生母柳氏父亲也不是不知道,不识几个字,不若父亲将嫁妆单子直接给女儿,女儿好在将军府打点。”

    这种小事与林晚同意嫁过去相比都不算什么,林佑民大方同意,命人将嫁妆写好送到柳氏的小院里。

    林晚趁热打铁,接着说,“嫁妆由父亲操劳,只是我听说大户人家身边都有嬷嬷相陪,嫁妆已经由父亲操劳,这嬷嬷不如让柳氏代替吧。”

    林佑民皱着眉头,总觉的这个要求透着奇怪,“那是你亲母,如何能做下人。”

    林晚暗暗掐着大腿,眼泪说下就下,哽咽地说,“父亲,儿身边自小就没有丫鬟仆人,往后到了杨府连个信任的人都没有,如何行事,柳姨娘是绝对不会背叛女儿的人,有她在女儿才能站稳脚跟为父亲添助,至于府上只要对外说柳姨娘死了,谁会知道呢。”

    林佑民盯着林晚久久不语,赵姨娘跟在他身边许久,眼见他脸色,这会也不敢说话,屋里一时间气氛严肃的到冰点,

    林晚只抹着眼泪,活脱脱的一个小可怜,见林父又看着她,又狠狠掐着手臂上的肉,颤着声音,“父亲,是女儿说的不对吗?你莫要生气,女儿改就是了。”

    她这样子让林佑民瞬间想起了柳氏,柳氏也总是这样哭哭啼啼的,做事没个主见,你若问上一句只会呆呆木木地接一个“嗯”字。想来也是女儿像母亲,性子都是一样。他压下心头的怪异,让人取来柳氏的卖身契交给林晚。

    “姨娘柳氏前些年就已经病逝,现在跟在四小姐身边的是嬷嬷柳氏。”

    林晚心里一激动,面上带着笑,等林父往这过来一眼,顿时心惊肉跳,不敢再这久待,俯身行礼,“既然父亲已经安排好了,女儿就放心了。婚事已经定下,女儿可否先行离开。”

    林父只觉的女儿贴心,心里慰藉,“乖女儿,下去吧。”

    林晚怕林父后悔,拿着柳氏的卖身契就往小院回。

    一路上丫鬟仆人们都偷偷地看着她,她前脚答应林父嫁人的事情,后脚底下都传遍了。

    也是知道柳氏的院子实在是不起眼,丫鬟仆人们不说是明目张胆,但也不甚避讳在私底下谈论。

    到屋子里后,柳氏还红着眼睛,见林晚从前厅回来,忙将东西放下拿着蒲扇过来给她扇风,希翼地问道,“阿晚,你爹爹怎么说。”

    林晚没说话,从桌子上倒了壶凉茶咕咚咕咚喝起来,好几口下去身上的热气才下去。

    她还不知道怎么和柳氏说这件事,柳氏哭的就是这个,偏偏她已经应下。

    她犹豫一下,柳氏有些慌张,忽听院外传来起一阵敲门声,紧接着便是之前传话丫鬟玉莲的声音,

    “柳嬷嬷,四小姐,奴婢奉命来送些婚嫁东西。”

    柳氏听这话,脸色一变,蒲扇掉到地上,林晚转头的瞬间,她就扑通一声跌在地上,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林晚还未将人扶起来,玉莲已经带着一些人直接进来,将几个红箱子一排摆好放在小院子。后面跟着两个面黄肌瘦的小丫鬟。一如既往用着平静的声音说着都是老爷吩咐,顺便给小姐送两个伺候人。

    林父的人来了又走,留给林晚的只有柳氏崩溃的哀哭声,两个懵懵懂懂的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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