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手术后一直昏迷。两天后出了icu，转入VIP病房。

    季琮连着熬了两夜，他守在疏桐身边，握着她无力的手，寸步不离。因为受伤，疏桐的脸上很多处青肿，几乎没有半分她平时美丽可爱的模样。季琮请了最顶尖的护理团队照顾她。

    护工在擦她的脸时，季琮轻声提醒。

    “轻一点，留了疤她会难过。这小女孩，最爱美。”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疏桐，无尽温柔。

    因为手术她最爱的长长头发被剃光了，带着薄薄的绒线帽子。季琮忍不住想到她醒来看到自己最爱护的长头发没有，大抵是免不了哭闹的，可只要她醒来，任她怎么闹都没事。

    他太心疼了。一遍一遍检查她的伤痕。两天了，疏桐还是没有醒来。他的心始终悬吊着。医生说，确实说不好她昏迷的原因，因为大脑受到撞击，具体有什么后遗症也要她醒来才能确定。

    季琮很担心，他怕疏桐也会有癫痫这样的后遗症。他困于可怕的顽疾多年，发病起来尊严尽失，疏桐还这么小，她是这般美好，千万千万，她不能有这样的疾病。

    这两天，安旭一直蜷缩在套间外的沙发里，和季琮一道陪着疏桐。

    “安旭，你回去休息。”

    “不，我没事。”

    季琮看他神情凄凉，不禁劝他。

    安旭来到疏桐床尾：“季总，他走了，我要护好他最爱的人。”

    季琮看着稚气未脱的男孩子，眼睛里和他阴柔面庞不符合的坚毅，季琮也有些郑重地点点头。

    “安旭，未来我要忙田氏的事，可能分身乏术。疏桐这里劳烦你多照应。”

    “季总，我会的。你放心。”安旭纯良，认真做着保证。疏宇不在，他从前跟着疏宇叫季琮的表字，不知怎的，他看着轮椅上气质卓绝的中年男人，不自觉叫回了季总。

    安旭脸色惨白，像是失了魂。少年本就单薄的身体，更是显得瘦削。季琮不忍：“疏宇的离开，谁都未曾料想，你还很小，往前看。”

    安旭点点头，刘海垂下来。他点头，点着点着痛哭失声。他卑微的潮湿的生命里，疏宇的青睐如同一道暖阳，包裹着他敏感的心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暖和。可是，如今，这道光刹那间暗了，他的世界一片黑暗，甚至比从前更黑。

    他哭到抽噎。无力蹲在地上。

    季琮划着轮椅过去，拍拍他的肩安慰着，没有说话。

    “安旭，我身体不好，有很多事还等着我处理，疏宇留下的事，需要有人帮他完成。我得帮疏桐留住田氏。疏桐平时喜欢和你玩，请你多陪陪她。”

    安旭点头。

    季琮示意小王推他出去。

    熬了两天，他的身体和精力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是很理性的人，所以知道这时候能救田氏的只有他，而他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所以他让小王带他回去休息。他整个人靠束带绑在靠背上，强烈的疲惫让他觉得抬手都困难。

    回去后小王马上召集了家庭医生和理疗师。季琮本来在客厅躺椅上，可他却觉得还是很不舒服。

    “小王，不好意思，我动不了了，头晕得厉害，麻烦你抱我到床上。”

    他闭着眼睛。

    小王连忙把他打横抱起，放到卧室床上。季琮很高，身材修长，纵然是壮硕的小王抱起他也是要费些力气的，所以他平时能站起来时，都是自己站着转移，坐下躺下时小王户在旁边，绝少需要抱着，他也很讨厌自己毫无自理能力的状态。

    因为身体状态太差，季琮在理疗师按摩时失禁了。裤子，床单全部湿透。这种情况已经许久没有发生。小王知道他非常介意这类情况，所以有些担心他情绪。可季琮神色平静吩咐佣人帮他更衣换洗，然后让按摩继续。看着小王担心的表情，季琮淡淡说：“疏桐还在医院，我要快点恢复，状态好些要回去陪她。”

    深秋大雨，带着彻骨寒凉，天色也阴沉如同一块暗色的大幕布。疏桐最讨厌大雨天，如果她孤孤单单醒来，外面下着大雨，她可能会害怕。可是现在，他瘫痪的身体僵硬难受，稍微变换姿势都会剧烈痉挛，头痛未曾停过，痛到他有些耳鸣，这样的状态实在无法支撑他去病房陪着疏桐。可他大脑从未松懈，他快速梳理事件，寻求解决办法。

    何楠和立文正在出差，被他紧急叫回来。他们听说发生了什么，震惊不已。尤其何楠，从前与疏桐朝夕相处，感情深厚，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去医院看望了疏桐。

    在季琮卧室。

    男人靠在床头，脸色不好，眼睛里都是血丝。他好像苍老了许多。可是他的眼神依旧沉稳，在乱局中有镇定人心的力量。

    “抱歉在卧室和你们说工作。特殊情况，我现在状态不太好，坐不住。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知道了。我们在田氏的股份还要增加，争取经营权。”

    “承礼，田氏是鹰帮囊中物。我们之前和田总的协议没人知道，都认为你趁乱吞了田氏。我们动了春风的发展根基去扶将倾的田氏，得罪鹰帮和背后官员，还要落得骂名。”

    “骂名无妨，只要不引起大规模舆情影响计划就行。要保住田氏，一方面是我个人的私心，为了疏桐，我必须尽全力保住她父兄的心血。另一方面，田氏的金融牌照对我们未来发展有很大好处。我们拿到经营权，才能防止牌照被贱卖。”

    “承礼，你下命令。我们来执行。”何楠和立文是他心腹，如此时刻，两人无条件站在季琮麾下。

    “我会梳理出路径，你们行动要快。”

    “明白。”

    “余下关键，我需要季江。阿江已经醒了，只是身体虚弱。最近我会和他聊聊。”

    “承礼，他会站在我们这边吗？”立文有些不信任季江，毕竟他是季璋的儿子。

    “他会的。我了解他。”季琮平静说“退一万步，即便他不站在我这边，他也一定会为了疏桐努力。”

    何楠叹息：“承礼，具体执行交给我们。你不要太操心。”

    “你们都是独挡一面的将领，我不担心”季琮苦笑，锤着自己瘫软的腿：“我更担心我自己，这幅残破的皮囊，关键时刻会停摆。”

    立文做了几年季琮贴身第一秘书第一特助，他特别知道季琮的身体情况。只是季琮为了培养他，让他去做一线项目，现在长福山项目收尾，他想回到季琮身边帮他搞定日常事务。他还没开口，季琮就说话了：“立文，我要调你回来。平级调动，回来做董秘。我给你权限，我现在需要你帮忙处理春风和季氏的一些日常工作。”

    立文当然愿意，马上说：“没问题。”他和季琮在工作上早已有了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