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时,两位住建官员落马,旧案牵出,田父入狱。田疏宇全面接管田氏,一时风声鹤唳。疏桐因为父亲的事,情绪上受到很大影响。她自幼失去母亲,父亲和哥哥照顾她长大,如今父亲入狱,疏桐觉得如同半边天塌了一般。
由于情绪低落,一连两个月,身体变得很差,时不时高烧生病。疏宇在乱局中分身乏术,只得托付季琮照料疏桐。
季琮当然忧心,疏桐一下子变得寡言起来,长时间自己坐在花园里。
这日,疏桐又一次坐在花园发呆,季琮划着轮椅过去。
“桐桐,出来,晚上去半山餐厅?老板说有新甜品,等你试吃。”
“我不去了。”
“出来吧,草坪轮椅不好划。我过不去。”
“我自己坐一下。”
“不行,天气凉了,你会感冒的。”
“你别管我了好吗?”
疏桐有些不耐烦。她从出生到现在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忽然家庭变故,让她措手不及,又无能为力。
“桐桐,你不过来,那我过去陪你。”
小王不在,也没有助行器。季琮把自己的腿搬下踏板,然后撑着轮椅的扶手,咬着牙站起来。他在光滑的地板上可以撑着助行器慢慢挪动双腿走路,但在草地上,他双腿微弱的肌力,无法克服草地的摩擦力,他刚想试着抬腿,就整个人摔倒在草地上。他知道他走不了,所以尝试向疏桐爬过去。
疏桐看他摔倒,大惊,马上跑过来,扶着他的身子。
“你干嘛啦!”
他身上都是草屑,疏桐有些生气他这样不爱惜身体。
“苦肉计。”
季琮苦笑,又有些促狭看着她。
“有没有摔伤?你身体没什么知觉,一定摔得不轻。”
“是,为了抓小猫,摔得很痛。”他一手撑着草地,一手握住疏桐的手腕“你如果不回,我就在这里陪你,我们一起吹冷风。”
季琮的身体哪里经得起折腾,如果癫痫发作,都够他喝一壶,别说还会引起痉挛和头痛。
疏桐连忙叫了小王过来,把他抱上轮椅。然后推着他回到屋里。
“你还是不舍得我狼狈。”
疏桐瞪他。
他的腿已经痉挛了,在无力地抖动。
疏桐急着要帮他按摩,却被他一把拖进怀里。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不开心,遇上这样的事,任谁都会觉得打击,会难过。但是,答应我,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起码要好好吃饭,暖暖穿衣,不要生病。”
季琮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张温暖的毯子,将疏桐包裹。
“你看你最近,经常闹胃病,发烧。我真的受不了。本来圆圆可爱的小猫咪,被我养得越来越瘦,我怕田疏宇找我麻烦。”
疏桐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不言语。
季琮徐徐又开口:“田叔叔这件事很难躲得过去,从某种程度说,这是最能保全田家的办法。现在疏宇压力很大,所以你不能再出什么问题了。”
半晌,疏桐点点头。
“谢谢你,承礼。你帮了哥哥很多,我知道的。”
“傻瓜。”季琮不以为意,轻笑着。
“好了,去加衣服,我们晚餐就在家里吃。折腾一番,我可没有力气去半山了。”
疏桐听话,跟着佣人去加衣服。季琮进来为了让她高兴,兀自买了许多她喜欢的品牌新品衣裙给她。她因为心情不佳,几乎都没怎么拆封。
疏桐去换衣服的时候,小王帮季琮按摩。
“从来没见过疏桐小姐这样低落过。”
“是啊,眼见着瘦了一大圈。”
“希望风波过去。”小王憨厚,他不懂这些事其中的暗涌,只是单纯希望疏桐好起来。
“助行器拿给我,在家中,我想多练习走路。”
小王笑着把助行器推到他身前。季琮推着助行器,一步一步极慢地朝餐厅走去,显得蹒跚艰难。佣人正在布菜,季琮玩笑道:“你们可以慢些上菜,不然等我走过去,菜都凉了。”
佣人被他逗得忍俊不禁:“看到您有好转,我们高兴的都来不及。让我们重做一桌都愿意。”
疏桐穿了件毛衫从房间出来。因为瘦了许多,深灰色的毛衫更是衬得她下巴尖尖,眼睛大得像漫画里的女孩。
季琮还在撑着助行器往餐桌处挪动。
“桐桐,你先吃。”
“我等你,不急。”
“我昨天从沙发走到餐桌用了十七分钟,看看今天会不会有进步。”
季琮是笑着说的。疏桐却听得心疼。
这点距离,正常人几十秒就走到了,他用尽全力,也要耗费十几分钟。可是,她已经很佩服他了,对比他最糟糕的状态,这样能慢慢走动是她从前不敢想的。季琮很高,双腿修长,他撑着助行器的时候,微微低着头,隔着衣服能看到他的肩胛骨,清俊出尘。
见疏桐盯着他,季琮直起身,推了推眼镜:“别这样看着我,我压力很大。乖,先吃。”
他让佣人给疏桐盛汤,让她先喝点热的。
三天后,是个周日,疏宇到访。他一来看到疏桐,揉揉她的头:“瘦了。”
季琮推着轮椅出来:“你看,我说过的,你瘦了田疏宇要来找我麻烦。”
疏宇笑笑。他的眼神里有疲惫的味道,眼睛却依然明亮。
“安旭呢?前几天他还说约我出去来着。”
“他有通告,应该下周末会回来。”
“哥,你最近累坏了吧。”
“难得听到你关心人,感觉不错。”
季琮让佣人准备了果盘和点心,放在偏厅露台上。院子里已经有了秋意。三人坐着赏秋聊天,直到暮色四合。疏宇知道季琮进步许多,不由得高兴,聊到兴起之处让季琮开酒,小酌一下。
季琮身体的缘故,很少喝酒。疏桐遇到他时,他就已经滴酒不沾了。所以疏桐几乎没有见过他喝酒,以为他不胜酒力,加上他身体的情况,她不免数落哥哥:“田疏宇!承礼不能喝酒,你还提这茬!不行,不许喝,你们只能喝果汁!”
“疏桐,不碍事的。你们都在,小王也在,哪怕出了点状况,也不打紧。”
“不行!不能喝酒!”疏桐不让步。
“田疏桐,看来你对季承礼还是不够了解。”田疏宇笑说,“你哥哥我当年与他对饮,他的酒量,远在我之上。”
季琮开怀笑,握住疏桐的手,眨眨眼,让她不用担心。然后让人开酒送过来。
“想开你我也确实太久没有对饮过,今日承礼奉陪。”
季琮说话语速不快,声音温和,儒雅又潇洒。
两人对着暮色碰杯,谈笑风生。
疏桐本来陪着,后来渐渐困了,返身回到偏厅,窝在窗边躺椅上,睡着了。
季琮回头一看,怜爱说:“小家伙这几天好多了,前些日子,真是让我揪心。”
疏宇起身,脱下身上的夹克,过去盖在疏桐身上。
“这家伙就是温室的花朵。我和父亲没有让她经历过任何风雨。现在想来,不知对她是好是坏。”疏宇看着妹妹的睡颜,有些忧心。
“疏宇,为她挡风雨的,还有我。”
季琮抿了一口酒,淡淡笑说。
“不知道之后会如何。承礼,这是阴谋,先是父亲入狱,然后田氏股份被稀释,我觉得最近总觉得有人跟踪我。我请了保镖。希望只是我多疑吧。”
“几个落马官员都和地下组织脱不了关系,他们的胃口不只田氏,我甚至担心季家也是他们的鱼肉,只是季璋还在纠缠于我的恩怨而未曾察觉。”
“有时候,我真想撂挑子不干了,我本就不是好斗的性格。只是这田家,不能败在我手里。”
“我最近会腾笼换鸟,等我置换出资本。我来进场田氏,与他们对峙。”
“承礼……”疏宇眼中尽是感激。他知道这不是易事。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准备冬天疏桐生日时向她求婚。”
疏宇震惊,继而脸上都是欣喜。
“疏宇,长兄如父,此刻我郑重提出,希望你能放心地把你最珍爱的妹妹交给我。”
季琮举杯,看着疏宇。
疏宇与他碰杯。
“很快是一家人了。往后你若欺负我妹妹,我管你坐不坐轮椅,一定狠狠揍你。”
“哈哈,好。若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任凭你处置。”
两人碰杯饮酒。都觉得好久没有这般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