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陆府的侍女跟在后面，宁晚玉有心不让她们跟着，但那些人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浑身还有些颤抖，看起来就像是她说的这些话有多严重一般。

    她心中自然是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到底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上街的时候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并不打紧，因此，也就没有再阻拦什么。

    “二哥。”看见宁童后，宁晚玉的脸上有了真切的笑意，一些路上的行人哪见过这种阵仗，当下眼睛便黏在她身上了。

    宁童笑着摸了下她的发髻，眼神不着痕迹瞥了一圈，故意将腰间的刀剑露了出来。

    那些让人不舒服的视线，果然少了许多。

    “小妹想要些什么？”宁童和宁晚玉走在街上，他有些新鲜地看着周围的店铺：“这么些年没有回来，街边的这些商铺变化倒是很大，但有些竟然还是之前的样子。”

    他的视线在旁边的珠宝商铺略过，“之前我想着，等我小妹成亲，我一定要给她打一副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头面，但现在看，果然还是失约了。”

    “虽然二哥没有送我人人都羡慕的头面，但却也不算失约，因为我有着所有人都羡慕的二哥。”宁晚玉笑弯了眼。

    “二哥回来没有多长时间，但荷叶蝌蚪和我说了，说是宁府二公子回来了，他整个人是多么的丰神俊朗，又是多少闺阁少女的梦中人。只怕这些天不少媒婆上门问吧。”

    宁童没有否认，而是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倒学会打趣二哥了。”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发自肺腑的那种。”

    和宁童在一起，宁晚玉放松很多，那些小性子也都显露了出来。和在陆府相比，多了些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娇憨。

    “所以，二哥还是攒一些钱吧，提前为和嫂子的未来生活做准备。”到这里，宁晚玉才说出了她真正想说的。

    宁童听出了她的意思，眉梢略微挑了下：“果然是这么久没见了，小妹说话都会拐弯抹角了。”

    但他仔细品了下，心里到底还是甜的，“不过不用担心你二哥的荷包，之前在军中的时候，除了给爹娘寄，我也攒下了一些钱。这打首饰的铺子买不下来，但买一件首饰还是不在话下的。”

    宁晚玉自知拗不过他，思考了下，便说：“二哥，珠钗之类的，我倒是并不如何缺。娘和陆夫人在这方面都不曾亏待我的。”

    她不着痕迹提了下陆母，也是想让她二哥对陆府的印象稍微好一点，这样她那套过得好的说辞自然是多了几分可信度的。

    “要是真说起来，胭脂水粉倒是还缺一些，就是不知道愿不愿意送给小妹了。”

    选择胭脂水粉，她也有她的考量在。

    一来，胭脂水粉的价格相较于珠钗来讲，是要便宜不少的；二来，珠宝好与不好，从外观上便能十分容易地看出来，但胭脂水粉，宁童大概是不懂这些的，那就得由着她挑。到时候买多贵的，自然也是掌握在她手里面了。

    小妹主动提要求，宁童自然是应了下来。而这是他要给小妹送的东西，那边要送最好的。

    只是京中最好的胭脂铺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两人便一边走一边谈着天。

    街边除了店铺，还有一些小商贩在摆摊卖一些简单的东西。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背对着人群站着，在商贩处挑一些胭脂。那人衣着的颜色和宁晚玉身上的颜色相同，这不免让宁晚玉多看了两眼。

    那女子似乎能感受到她的视线一般，忽的转过了身，看向宁晚玉。

    苏晓晓今日专门和楼中告了假，她是专门出来见宁晚玉的。

    之所以知道宁晚玉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她花了大功夫才买通了陆府中的一个侍女，让她在宁晚玉出府的时候告知她一声。

    主子的出行，下人自然是不能和旁人透露的。但宁童约宁晚玉这件事，已经提前好几天打了招呼，因此在府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在巨大的利益之前，有些人便想着，这么多人知道这件事，到时候查也不一定能查到他的头上，于是便铤而走险。

    但是他也知道分寸，多的话没有说，只是提了这件事，去哪里全然没有透露。

    但苏晓晓是什么人，她所在的地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情报的汇集地。人不管是喝酒还是精虫上头，最终结果都是嘴巴封不严实了。

    因此，她虽然很少出门，但京城中的情况可以说得上是十分清楚，猜到了宁童若是疼爱宁晚玉，那就必然会来这条街。

    她确实在赌，但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想见宁晚玉，自然是为了陆淮。

    自从陆淮走之后，她便有些魂不守舍，想了许多。最终，她还是觉得，陆淮应该是喜欢她的，只是可能碍于宁家小姐，他知无法将她娶回家，于是才对她那般疾言厉色，以此来让她死心。

    她不能不这么想，不然不就说明了之前她对陆淮的猜测也好，对陆淮的用情至深也罢，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这如何能让她接受？

    在水中沉浮的人，哪怕只是抓住了一根稻草，也会将它当成给救命的东西。

    于是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既然是因为宁晚玉而起，那么便只有宁晚玉能够解决。那么首要的，便是去见一见宁晚玉。

    她想得很好，宁晚玉作为大家闺秀，只要她放下脸，在街上撒撒泼，那么宁晚玉自然会因为下不来台而答应她的请求。

    要是能进入陆家，这点付出自然是值得的。

    可是，当她转身看清宁晚玉的时候，一股惧意便从脚底生了出来。

    她想，她的那些计划或是打算，可能都要落空了。

    她只是知道宁晚玉有“第一美人”的名号，但从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自然是生了几分怀疑的心思。

    再加上，她其实也有差不多的名号，甚至有恩客将宁晚玉与她相提并论，如此之下，她自然是对这名号并不如何在意的。

    但此时她看见了宁晚玉，才知道什么叫“萤虫之火岂敢与日月争辉”。

    她攥紧了帕子，自卑之情油然而生，尤其是两人穿着服装颜色相同的时候，她便全方位被比了下去。

    若是有了这样的夫人，哪个男人能不爱呢？

    可说再多，她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于是她撩起裙摆，对着宁晚玉跪了下去：“请宁小姐成全我与陆公子。”

    眼前的红衣女子突然跪在宁晚玉眼前，这让宁晚玉有些措手不及，待听清那人时所说的话之后，她怔愣了一下，不禁想到她之前的那个猜想。

    两个人中间已经有了其他人了。

    周围人的目光集中过来，宁晚玉并不是特别习惯被人注视，那些人的窃窃私语落在她的耳朵里，更是让她不敢回头看宁童的脸色。

    “你先起来说话吧。”宁晚玉淡淡出了声。

    苏晓晓只是微微抬起身子，随即又重重叩了下去：“夫人不应，我今日就不起来。只求夫人能成全我的一片情深。”

    宁童见状，发出了一声嗤笑：“我倒是没见过女子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当街拦着主母，说那些腌臜事，这般没有规矩，他陆淮的眼光可真够差的，陆家的门，也太好进了些。”

    他的语调满是轻蔑，但苏晓晓却并不在意，倒不如说，廉耻对她来说是最廉价的东西，如果能隐忍一时，过后旁人如何议论，她都已经进了陆家，有了好的享受。

    这也正是她的打算。

    便是陆淮真的对她情谊没有那么深，这番动作下来，要不了明天，她和陆淮的关系便会传遍整个京城，到时候便是陆家不如何愿意，却也只能将她迎进门。

    “公子您多情，便可能不知道对于我们这些小女子来说，那些礼义廉耻，不及留在奴身上的一份情。奴与陆公子真心相爱，若是能求得夫人的首肯，便是万死也是愿意的，更何况只是舍了这脸皮呢？”

    寒光闪过，一把刀架在了苏晓晓的脖颈，那满头的乌发被削掉了一截，垂落在地上，证明着那把刀有多么锋利。

    “那，就让我试试你的心，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样诚了。”

    宁童还是笑着的，只是将刀往她的脖颈上又推了几厘，带起了一些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