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陆淮用过午饭之后并没有久留,以有些事情要处理为借口,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这多少给宁晚玉留了些时间和空间,能让她在午睡起来后,躺在尚有余温的被子中,进一步看看话本上讲了什么。

    越是翻看,她越是感慨感情的事可真是难以说清,许多在她看来无法理喻的事情,或者不讲道理的行为,在相爱的两人那里竟然都成了对方深爱着的证明。

    到底是身子骨差了些,没看两个时辰,她便开始有些头晕,只得小心地放下了书,招呼荷叶进来将其保管好。

    虽白天是个十分晴朗的天气,但到了晚间时候,拂过树枝的风还是凉的。

    宁晚玉不敢大意,特意穿好了大氅,外出透透气。

    侍女在收拾屋子,让晚上陆淮回来的时候床上是整洁且温暖的,莲花则给宁晚玉端过来一碗药。

    苦味在过去的那些年中几乎是她口中最经常尝到的味道,虽说是适应了,可过了鼻尖,却仍能带起来了隐隐的反胃。

    她知道,喝了这药,晚间时候她大概又没有胃口吃饭了。

    “陆公子晚上还来用饭吗?”

    关于药的话她什么都没说,那苦能治她身体,本就对她好,她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只是摸着尚有余温的碗侧,这般问了句莲花。

    若是他不回来,那晚饭清粥小菜便可,她吃得并不多。

    “回小姐的话,奴婢下午问的时候,他身边的小厮说晚上大概是不来的,陆公子约了朋友在醉仙楼用饭。”

    陆家的厨师对于宁晚玉来说自然是十分好的,中饭虽然比旁人吃得少一些,但相较于平日已经是吃得多了。

    她没有吃过醉仙楼的东西,也不知道两相比较之下如何。但她想,去醉仙楼吃饭,大约也不是为了吃,不然以陆家的财力,什么食材大概是都找得到的,而那厨师也是可以花大价钱聘下来的。去那里大概只是为了和朋友之间相聚。

    至于是和什么样的朋友相聚,在聚会上又会说些什么……

    宁晚玉手指轻轻点了下碗沿,将这些想法扔在脑后。

    这并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

    手指触摸碗壁,药已经凉了些,宁晚玉便捧起碗,慢慢将药饮尽。

    陆淮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宁晚玉站在那棵桃花树下,捧着药碗,询问着他晚上是否回来用饭。

    得到了否定答案后,她便垂下眸子,似是在思考什么。

    晚霞照在她身上,给她周身上了层暖色的光,能看清其瘦弱的身形,但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陆淮觉得她在听到这个答案后,便落寞下来,暖色更显寂寥。

    风将新芽吹下,坠到了她发间,但却并没有在她发间停留,而是顺着她乌黑柔软的发往下滑,拂过了她的眼角。

    宁晚玉这时才如梦初醒,双手捧起碗,将苦涩的药一饮而尽,半分话都没有多说。

    药的苦味带着桂花的香幽幽绕绕地经过了陆淮的鼻尖,让他分不清到底是焦苦味难闻些,还是桂花的味道香甜些。

    他瞧着宁晚玉还穿着大氅,蓦然间想到了在中午时分,宁晚玉为他穿衣时,那手掌传来的冰凉。

    与她相接触并不多,宁晚玉除了稍有咳嗽和有些清瘦外,和普通人表现得并没有很大差别,这总是让他忽略了她身患重病,甚至若是不好好医治便命不久矣。

    而现在,陆淮看着她喝药,才有些清楚意识地到了这点。

    他沉默了下,继续站在墙角的阴影下,一时之间忘了走上去。

    宁晚玉喝完药之后,并没有就陆淮的话题多问,只是对莲花吩咐,“交代厨房今晚便不要做那许多饭食了。”

    莲花接过碗,正准备去吩咐,便见一道声音传来。

    “还是按照原样来吧,正巧我也没用过饭。”

    宁晚玉看过去,只见陆淮从门外大踏步走了进来。

    “夫君,你回来了。”

    并没有问他去哪里了,也没有问为何现在出现在了这里。

    她没有问,陆淮反倒是难得解释了起来,“嗯,晚间的聚会取消了。”

    远道而来的朋友本该好好聚一聚,但在听见他成亲的消息后,说什么都不肯安排在这日,说他们不要当不识眼色的人。

    陆淮被打趣,虽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多劝什么,只是约好了改天再聚。

    宁晚玉听了这话,并没有多问,只是略略点了下头:“那现在是要传饭吗?还是夫君另有安排?”

    “现在吧。”陆淮说罢,又想起来什么,问:“瞧你有些体寒,之前给你的暖玉可带着?”

    宁晚玉点了点头,从脖颈中拉出来一个坠子,“还要多谢夫君送的这块暖玉,这些日子我感觉身子好多了。”

    陆淮点了下头,“既然对你身子有好处,那便常带着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向屋内走去,他想,他对她身体的关心只是例行公事。

    宁晚玉也并不在意这些,跟着走了进去。

    只是陆淮既然提到了他送的东西,宁晚玉便十分自然地问:“我送夫君的东西可有收到,夫君可还喜欢?”

    陆淮想到了那一盒子不知所谓的东西,问:“为何送我那些?”

    “觉得夫君会喜欢。难道夫君并不喜欢吗?”

    她的眼神澄澈,里面没有丝毫嘲弄,不似作伪。

    但陆淮到底不可能这般轻信了她,懒懒地说着:“有些意外罢了,毕竟算是头一次收到这种礼物。你既然认为这些东西我会喜欢,想来应该颇有了解,改天有时间,拿出来一起玩吧。”

    若她心存了折辱的心思,那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宁晚玉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愿意的,点头应是。

    两人吃完饭后,便各自在丫鬟的侍候下开始洗漱。

    等到陆淮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宁晚玉已经坐在床边等许久了。

    昨日成婚,新房中许多东西都被布置成了大红色,被褥和床幔更是如此。而宁晚玉的娘为了讨个吉祥,给她新做的寝衣也是大红色的,整个氛围像是坠入了红色的海,让人有些情不自禁地发晕。

    而此时宁晚玉坐在床边等着,眼神中含着期待,像是在复现昨夜洞房花烛的景象。

    红烛被点燃,蜡化成黏稠的水滴缓慢往下淌着,陆淮眼神深深的,瞧着宁晚玉的脸颊在烛火下飞起了一片霞色,比他下午时瞧见的晚霞漂亮得多。

    他移开目光,端起了桌边的茶盏,开始无意识摩挲了起来。他像是置身在蜡滴中,空气中有着黏稠的、让人喘不过气的红。

    “大夫说你的身体好之前不能同房。”

    宁晚玉点了点头,不明白陆淮为什么这时候提起这件事,却只是说:“我省得。”

    寝衣有些薄,她坐了这么许久,早就已经有些冷得受不住了,此时她放在鞋子中的脚趾都已经蜷缩了起来,只觉得刚刚的热水白泡了。因此她现在只希望陆淮能快些上床,她便也可以躺在被子中。

    陆淮慢慢悠悠饮完了一盏茶,才向她走来。

    “你睡里面罢。”

    得了令,宁晚玉脱了鞋子,迅速钻进了里面那床被子。

    陆淮伸手将窗幔放下,光线霎时间便暗了几分,且入目更是黏稠的红。

    宁晚玉躺在自己的被子中,将鼻尖也埋到了被子中,她抱着汤婆子将自己蜷缩起来,终于感觉到了些暖和。

    陆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了一会儿才背对着她坐到了床上。

    他背对着她,声音淡淡的,“以后穿寝鞋也要穿袜子,上床之前将袜子除掉。”

    宁晚玉点了点头,想到陆淮看不见,又应了声,“哦。”

    宁晚玉并不认床,再说了昨天晚上也已经睡了一个晚上了,没什么不适应的。

    这几天发生的事和要忙的东西太多,实在是让她无暇伤感其他,所以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应该会和很快睡着。

    但事实并不如她所想。

    以前她都是一个人睡,一张床上的空间全部都是她的。便是她睡觉十分老实,几乎没有什么大动作,但在床的另一边躺了另一个人之后,她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

    耳边是那人的呼吸声,身畔是那人的皂荚香,还有不知道是汤婆子还是陆淮身上散发出的热度,都有些搅得她难以安眠。

    侍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为两人灭了几盏红烛,而那蜡烛熄灭的声音明明白白落在了宁晚玉的耳中,烛火熄灭,心火却不灭。眼前的红意减淡,睡不着带来的丝丝烦躁感却并没有褪去。

    她轻轻翻了个身,平躺着,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睁开眼睛看着帐顶,想试试书中所说是不是真的。

    将自己眼睛瞪得累了,自然就能睡着了。

    她的动作已经十分轻了,却仍是被陆淮捕捉到了。

    他本不欲理,但他也许久未入眠,一个姿势有些难受,想换个姿势。

    于是他自然而然转了个身,问:“睡不着?”

    宁晚玉来不及闭眼,只能说:“有一些。”

    她自然是不能说因为身边睡了一个人有些不适应,不然以陆淮的脾性,说不准便会直接离开。

    她要和陆淮演恩爱,自然不能让陆淮每日都睡在外面。新婚之夜尚有托辞,今夜他们已经安寝,便是如何都说不过去的。

    宁晚玉眼神转了下,往被子里面缩了缩,“有些挂念爹娘了。”

    陆淮也并不在意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只是找个借口搭话,然后换个睡觉的姿势。

    于是他接过话茬,“后日便能回去瞧他们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这句话,陆淮自然而然将伸出了手,将宁晚玉的被子往下扯了扯,让她的口鼻露出来。

    “不要往被子上蹭,不干净。”

    宁晚玉的睫毛轻颤了几下,乖乖点头应是。

    “夫君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只是想看你先睡着。”

    宁晚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我就要睡了,夫君也早些睡。”

    或许真是睁眼睁得有些累了,宁晚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她在心中想着,话本中说得倒是一点不假,明明两个人各做各的事便好了,偏偏一个人要等着另一个人一起做,或者要等着另一个人做完再做。

    感情这种事果然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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