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总算出月子了,风和日丽,天高云淡,这么平静的日子总感觉会出点什么事儿。

    安冬觉得自己现在很行,浑身充满了力气,行到可以上山打老虎。

    嗯,主要是这片山上没老虎。

    这一个月来,她嘴里都快淡出妄想症了。

    可是儿子说,说好一个月,就是一个月,少一天、一个钟、一分一秒都不行。

    好吧,儿子说的总有道理。

    肚子饿得咕咕叫,她要去煮粥。

    这修仙的人不是一般能忍,愣是喝一个月白粥都不带皱眉的。

    她住的这里是两排泥砖瓦房,前后相对共十八间,沈辞爷爷建的。

    厨房跟她房间隔着两间。

    安冬一推开门,就有一只巨大的米白色长毛犬狂吠着扑了过来。

    幸亏她身手敏捷了许多,加上离门口不远,闪电般缩回屋内,锁上门。

    大狗犹自在门外吠,那声道,气场十足,震得窗户玻璃支棱棱响。

    难得的是,这样子儿子好像还没醒,睡得真香,可见甭管是神是仙,都抵不住婴儿的生理本能。

    她曾听过一耳朵,好像夏桂花说她娘家大哥送了她一只狗子。

    按说安冬现在对付一只狗子绝对没问题,可是心理上的畏惧,让她觉得自己还不太行。

    小时候的阴影很容易成为人一辈子阴影。

    男人不可以说不行,小女子嘛,说缩头就缩头,一点不含糊。

    可是饥饿真的很难受,它甚至能影响人的感官。

    连昨晚剩下的半碗泡面都没了往日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安冬一直缩在屋里两个多小时,才等到沈辞回来。

    “你去叫二嫂把狗子拴起来。”

    “不怕,它很温顺的,刚才见到我还摇尾巴呢。”可安冬早已看出他话语中的虚弱,他不怕?才怪!有本事你腿别抖!

    “可是它见到我眼露凶光,说不定跟我有仇呢。”

    最后,在安冬的死亡凝视下,沈辞勉为其难的给沈金打了个电话。

    他哥表示他也怕,三天两头吵得鸡飞狗跳,已经外出打工避祸。

    不一会儿,隔壁的隔壁就传来通话的声音。

    然后,夏桂花蹬蹬蹬从屋里冲了出来,跑到安冬房间门口,手机打开外放。

    其实大可不必,就她那嗓门,放开音量响彻三条街。

    “她害怕,她害怕就叫我拴狗?

    “我看见她还害怕呢,我儿子说打就打,我看见她比看见鬼都怕,你咋不叫她呆在屋里别出来呢!

    “我跟你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开始给我没事找事,你成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

    “毛毛不知多听话多乖,我走哪儿它跟哪儿,它见到人就喜欢扑几下闹着玩儿,哪里会咬人?”

    “那万一咬到了怎么办?”

    “咬了就打针赔钱呗!打几针疫苗千把块,我一分都不会少她!”

    安冬大喘了几口气,看沈辞还安安稳稳的在屋里坐着,三两下将他推踹了出去,然后屏蔽视听,口念法诀,在床上打起坐来。

    静心、静气……

    人怎么能跟疯狗一般见识呢?

    你就算把它们打死了,万一被蹭破一点皮也不值当是不是?

    虽然这样自我安慰着,耳朵却被灌进一大堆话。

    “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打小就调皮好动。我没文化,就是不会教,教了也教不好。

    “他就是喜欢骂人,连我都骂,那又能怎样,骂两句又不会长身上。

    “我的孩子哪里轮得到她来教!她算老几,有什么资格教!

    “我儿子就是调皮,就是不懂事,看不惯,看不惯就忍着,忍不了她可以报警啊!”

    吱呀~

    沈辞作贼般开门进来然后迅速的关上门。

    “二嫂说有一次峰峰要摔倒的时候扶了你一下你就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打得脸立马就青紫了。”

    我去,上次红这次紫,越说越严重,下次不会说把人打骨折了吧!

    “你真打了?”见安冬抿着嘴不说话,沈辞再次追问道。

    “打了。但事情可不是她说的那样,我不是跟你说过的吗?那天我听到沈峰骂我,听他说夏桂花背后乱编排,气得饭都没吃,你一回来我就仔仔细细前前后后都跟你说了。”

    还掉了不少眼泪。

    可是,他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今别人说她狠毒说她无理取闹,他的反应就是来质问她?!

    他当时什么反应来着?就是唉了声没说话,她以为面对家务事他觉得难以下手。

    现在看来,他那声长叹,只是嫌她烦。

    而她所诉说的所有委屈、难过、担扰,他是一个字都没入耳也没入心。

    可怜她当日那些眼泪,白瞎了!

    不,那些哪里是眼泪,那都是她脑子里进的水!

    她心底流过难过的情绪。

    虽然知道这些不算她的亲身经历,但毕竟前十八年是同一个人,她的感同身受总会比一般人更深切。

    【难道你还对他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吗?】

    我呸!

    她完全能理解自己的悲伤源头,在际遇而非某人,一直以来,老天似乎就是要她得不到一点点爱。

    “滚吧滚吧。”安冬又把沈辞推了出去,将门反锁。她已经不想再跟他多说一个字。

    “就这点小事儿至于把你气成这样吗?”小安言实在忍不住出了声,也不知道醒了多久。

    “我怕狗。儿砸,你能叫狗子也吓她一下子吗?”

    冲出去跟夏桂花对骂撕打?她做不出来。

    “你这一个月白练的?”小安言露出无奈的表情。

    前世他年轻那会儿,也曾年少轻狂,觉得自己能成为全知全能的全才,像驭兽这种小道,也是有涉猎的。

    他娘这不世出天才好水啊!

    “了不得,驭兽啊!”安冬双眼放光。

    这样的小道,可否给她来一打?

    “吓一下算什么,把她撕成八瓣都行!包括沈辞。”小奶娃幽幽的说。

    唉,唉?嘶~!

    安冬吓了一跳。

    她在此时此刻才真正清醒的认识到,她的儿子是不一样的。

    跟谁都不一样。

    以她两条世界线的网文冲洗,她相信他不只是嘴上说说。

    因为所有的修仙世界,无一不是惨酷又现实,动则杀人灭族,不死不休。

    以往,那些只是文字,眼里过一下就飘走了。

    今天,她似乎透过那些文字看到了它们背后,血淋淋的真实。

    那样的世界,生存很难吧?她满眼的心疼,“安言,现在是法制社会,可不兴打打杀杀。如今的执法者十分强大,不管你是仙是佛,来到这地儿,都必须遵纪守法。”

    “你不会是舍不得吧?”她第一次叫他的大名,说得肯定是真的,但他就是想刺她一下。

    “怎么可能!明天,明天……”

    她本来想说明天去和沈辞离婚,突然惊觉,她都没有跟沈辞登记结婚。

    …这样也好,省了很多麻烦。

    安冬再次强调:“我讲真的,儿子,你一定要记得,不能杀人,要遵纪守法。”想起什么,她补充道:“如果对方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那就不用顾忌,可以穷尽一切手段反击或逃离。”

    安言表面仍漫不经心的讥笑道:“难不成这里元婴遍地走,金丹多如狗?”

    “额,某种意义上讲,你这么认为也没错。嗯,可能更严重。”

    娘没理由骗他,也许这世界真的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预估,安言觉得可能自己不知不觉中又有些飘了,必须重视起来。

    “还有,再怎么说,沈辞也是你血缘上的父亲。你就算不想认,也最好别表现出来,不然说不定会被很多不明真相的人攻击。”

    “切!”安言冷笑道:“给自己找一个血缘上的娘已经是迫不得已,我怎么可能会再给自己弄个血缘上的爹!”

    这娃跟我不亲啊!安冬的第一反应竟是这个。

    怪不得那么抗拒她亲近,这可怎么办呢?

    似乎有忽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重要!

    有什么能比抱稳大腿儿重要呢?

    不是,儿子一直对她这个娘很上心啊,大腿还是稳的。

    门外传来的狗叫声把她拉回当下。

    嗯,打打杀杀的不能,适当的吓一下还是必要的。

    安冬抱起儿子自信满满的打开了门。

    儿子在手,天下我有。

    仍在不断输出的夏桂花情绪突然被打断,一时卡了壳。

    大长毛喔~喔~喔跑了过来。

    它的主子斜眼瞧着,眼神越来越戏谑。

    安言只轻声发出了几个简短的音节,狗子跑过来后尾巴摇得那叫一个欢。

    “趴下!起来,跳一个!嗯嗯,真乖!”安冬忽然觉得狗子们也不那么可怕,毛绒绒的,还有一点点傻乎乎的可爱,完全不记得她只是在狐假虎威。

    大狗子表现出完全的臣服和十足的灵性,欢欣雀跃的神态将“狗腿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毛毛,回来,快到妈妈这里来。”某人终于站不住了,捏着腔调极尽温柔的呼唤着。

    可狗子头都没回一个。

    安冬乍一听还以为她唤沈峰呢,下意识的望了下空空的门口,才反应过来叫得是狗子。

    行吧,那是别人的自由。

    她大摇大摆的走向厨房,狗子亦步亦趋的跟着。

    这可把某人气坏了:“反了你!”她一手倒拎着扫把奔了过来。

    “汪汪汪!”狗子驻足狂吠。

    但某人已经气急,一扫把棍砸了上去。

    狗子一跃一扑,刺啦~!

    某人裤子被扯掉一块,小腿上落下一片鲜红,血流如注。

    “嗷~!”这一声惨嚎,吓得安冬浑身一颤,震得屋顶上的瓦片都格棱棱响。

    “杀千刀的,谁家疯狗不拴绳,疼死老娘了!告诉你,今天必须赔钱赔医药费精神损失费,疯狗必须立即打死!”那双瞪着安冬的眼睛,就快冒出火了。

    咦,这妈妈翻脸是不是太快了些?

    “谁家的狗?”安冬幽幽的说。

    “我家的!我看今天谁敢动我儿子一根毛!”人未到声先至,安冬看到院外好像突然闪现一辆动感跑车,走下一对中年男女。

    哦嗐~!又来了一位妈妈!

    “哥,嫂子。”惨嚎中的某人情绪再次被打断,音量立即低了八个高度。

    “走,去打疫苗!”中年男人戴着墨镜,手上有一道可疑的红痕。

    “去什么去,要去让她自己去!

    “谁让你趁我不在家把毛毛借人的!

    “她自己哀着求着要,结果怎么对我家毛毛的?喊打喊杀的,天啊,我要是来晚一步,后果真不敢想!

    “哦哦,我可怜的毛毛,快到妈妈怀里来,给我看看有没有伤到。

    “今天要是毛毛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陪命!

    “乖毛毛,毛毛乖,不委屈,妈妈在呢,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哼!你们的贱命才值几个钱,知道我儿子多金贵不?那是你们一辈子都挣不到的!”

    看得出,她指的是在场的所有人。

    带着扑鼻香风的中年女人蹲在狗子身旁好一通抚摸抱抱,狗子也十分受用的发出喔喔声,如泣如诉。

    七八十斤的大狗子被女人一路抱着上车,嗯,这位妈妈是真爱。

    “你走不走?不走就跟你妹过去,永远别回来!”

    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匆匆说:“你自己去医院打针吧,我随后把钱转给你。”他小跑着堪堪挤上车,跑车就翻滚着一屁股烟尘叫啸而去。

    夏桂花脸上变幻着愤怒、不甘、委屈、怨恨等等一系列表情,就像戴着一整套脸谱。

    安冬正好好的看戏,突然火就烧了过来。

    夏桂花一扭头,瞪着安冬,眼神里蕴着似海深仇,“哼!你给我等着!”然后骑上她的野摩托,也翻滚着一屁股烟尘叫啸而去。

    我去!

    她又不是收垃圾的!

    以前的安冬也许会害怕担忧,但如今却并不在意,甚至觉得自己出手有点欺负小孩的感觉。

    力量的悬殊果真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态。

    这时角落里浮现出鹌鹑一样的沈辞,被安冬完全无视后,也骑上他的野摩托,翻滚着一屁股烟尘找牌友去了。

    世界终于清静下来,风和日雨,这是一个好日子。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